第18章 捉迷藏
“你那邊怎麽樣?”紀旬向不遠處外正朝他這個方向走來的白洛洛問道。
只見白洛洛的神情冷漠地搖了搖頭。
她除了剛看到杜平之死相時流露出了些許悲傷和難以置信的情緒,之後倒也看不出和之前有什麽區別。
不過也是有的,不管白洛洛之前在杜平之面前僞裝,是出于戲弄還是和對方有相同的心思,現在都不需要了。
當時面對滿地猩紅和隊友那雙阖不上的眼睛,紀旬呆站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大概是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直到室內的光線越發微弱,提示着衆人最後一個黃昏即将來臨。
“每次正式進入黃昏前的過渡期大概有十分鐘。”白洛洛冷若寒霜的聲音在紀旬身後響起,沒頭沒尾地撂下這麽句話,然後還沒等紀旬反應過來,便動作流暢地抽出了藏沒于靴中的長刀,“景遲,這邊麻煩你盯着了,紀旬和我去附近找一下。”
“希望他沒跑遠。”大概是極力壓力的情緒在說話間難免會有所洩出,白洛洛的語氣聽起來竟藏着些不明顯的陰毒。
紀旬在校內,白洛洛在校外尋找,但都沒找到什麽人影,而此時已經徹底進入了黃昏。
他本還怕對方不肯善罷甘休,好在最後白洛洛只是面上依然不悅,反而主動提出先回到宿舍樓與景遲彙合,免得耽誤正事得不償失。
紀旬小心翼翼地偷瞄一旁和他并排行走的白洛洛,女人的臉色有一些蒼白,五官輪廓是柔和的,琥珀色的眼珠在漂亮的霞光的映照下,裏面流動着別樣的色彩,不得不說,他從未對白洛洛起過疑心,大概就是因為這具皮囊太有欺騙性。
至于杜平之……
“擔心我?”白洛洛偏過頭來對紀旬說了杜平之死後第一句題外話。
“有點吧,你剛才狀态不是很好。”
只見白洛洛輕輕嘆了口氣,方才一直皺着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些許,她用盡量輕松的語氣對紀旬說:“沒事,我知道輕重,不會在這種時候耽誤任務進度。”
紀旬只是搖了搖頭:“不是擔心你這個。”
白洛洛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麽,嘴角淺淺地勾起了一個弧度:“他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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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紀旬立刻便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杜平之。
只聽白洛洛繼續說道:“他說他也在P大讀書,之前迎新的時候有見到過我,我當時第一反應居然是,這種傻子是怎麽考上我們學校的。”
白洛洛輕笑了一聲,但又很快收住了:“考試周快結束了,他從教學樓來這邊的路上問我,平安出去之後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圖書館。”
“……我說考慮一下。”
紀旬不懂怎麽安慰人,他自覺此時正在進行的對話到底還是比較敏感,所以只能沉默地聽着,好在樓梯口傳來一陣争吵聲打破了兩人之間有些尴尬的氛圍。
白洛洛瞬間調整好了情緒,連眼神都變得銳利,然後快步朝樓上跑去,而紀旬也緊随其後到了二樓。
不過想象中的激烈的打鬥場面并沒有出現,他們趕到房門口時,只看到了滿地的灰和一簇即将熄滅的火焰,宿舍裏的簡裝桌旁用床單綁着個人,嘴上喋喋不休地罵着髒話,臉上隐隐約約能看到半個鞋印,而景遲則坐在一旁的木板床上,用一條格子枕巾擦着他那雙漂亮的棕色皮鞋。
大概是聽到了兩人上樓的腳步聲,在紀旬他們進門時,景遲倒是分出了一點經歷同他們打招呼:“他就在這屋裏,黃昏之後才出現,我剛把另外的屍塊也燒了,等着吧。”
“對了,”景遲頓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走到紀旬身邊,又指了指另一張床上被被子覆蓋着略有隆起的地方:“我把他挪進來了,外面有點亂。”
只見白洛洛勉強地朝景遲報以一個感謝的微笑,然後便坐到了門口的木椅上,并不打算進屋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刻意回避過度接觸杜平之的屍體。
而被綁在地上奮力掙紮的“重要線索人物”,此刻卻沒人關心他嘴中的謾罵。
反正也快結束了,而這個自食其果的畜生在他們眼裏已經是個瀕死之人了,三人就這麽沉默着,誰都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需要表達,只是靜靜地等待着最後環節的到來。
倒也不能完全怪罪于這個鬼地方使人變得麻木冷漠,只是如果不盡可能地保持冷靜,說不定一個細節出了差錯就會被永遠困在這裏。
一時間,房間裏只能聽見宮老師嘶吼的聲音和窗外不時吹過的幾縷風聲,卻始終沒人主動提議堵住他的嘴。
可能是吵鬧的環境,能驅散些随時準備着從心底肆意生長出的無力感吧。
紀旬在景遲身後,動作幅度很小地輕扯了兩下他的衣袖,大概也是在表達謝意,只不過景遲倒是十分不客氣地虛環住了紀旬的手腕,但分寸拿捏的卻很到位,在紀旬朝他表示不滿前便輕輕拍了兩下對方的手背以示安撫。
景遲食指上有層薄繭,不知道是怎麽産生的,畢竟這種看上去就從小金貴地呵護着長大的少爺,同這種東西不像是會有緣分的樣子,紀旬腦內想得東西莫名其妙,被對方手指滑過的地方也隐隐有些發癢。
這人怎麽這麽喜歡動手動腳,有毛病……紀旬暗自腹诽。
可忽然,紀旬聽到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夾雜着孩子用稚嫩童聲哼唱的歌謠,從距房間不遠的樓梯處一起飄了上來。
房裏的三人瞬間做出了反應,好不容易才松弛了沒一會的神經,又不得不緊張起來,幾人默契地走到了門外等待着宋佩,而房間裏被綁着的宮老師似乎是也預料到了來的人是誰,渾身抖動的猶如篩糠,紀旬甚至覺得似乎聽到了他上下牙齒因顫抖而碰撞在一起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倒不用旁人提醒,這個先前以自己的身份為便利,高高在上用極其惡劣的手段控制着小孩子的人,在因果報應的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可悲,即便此時因恐懼留下了一滴滴眼淚,也能從他那痛苦的神情中品出悔意,卻依然看起來那麽面目可憎。
紀旬只是将目光停駐在他身上片刻,便幹脆地挪開了。
即便宋佩現在是副本的波ss,即便因為他死了很多人,但跪坐在地上的這個男人馬上将要迎來他應得的報應,還是難免讓人感覺到一絲痛快。
“大家都很準時哦,佩佩好開心~”小男孩的身影出現在走廊,背着光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聽聲音來說應當是笑着的:“咦,宮老師也在這裏呀,好久不見,您過得怎麽樣?”
後半句的語氣逐漸添上了幾分陰毒,紀旬甚至感覺身邊空氣的溫度都瞬間降低了,而宋佩口中的宮老師顯然意識已經有些不太清醒,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往房間的角落裏鑽,似乎這樣他就能安全似的。
只聽宋佩嗤笑了一聲,圓圓的杏眼裏漆黑的瞳仁閃爍着詭異的光芒,他往屋裏打量了一圈,半晌視線停留在了桌面上,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藏一般。
他嘴裏“嘿嘿”地笑着,從門口站着的三人身旁蹦蹦跳跳地進了房間,然後到了桌前,甚至還需要稍稍踮起腳尖才能拿到靠牆放着的搪瓷杯。
只見宋佩面帶微笑地走到了在角落縮成一團的男人的旁邊,把他的頭一把掰正,完全不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該有的力氣。
只見宮老師在看到宋佩那張稱得上是可愛的臉後,眼睛瞪得滾圓,眼白上布滿了腥紅的血絲,并奮力掙紮了起來。
大概是看到男人不配合,宋佩十分敷衍地扁了扁嘴,但眼角的笑意卻暴露了他的興奮,他兩片粉紅的嘴唇微微碰撞,傳出猶如惡鬼般的話語:“宮老師,你太吵啦,會影響我和新朋友一起做游戲的。”
宋佩瘦弱的小手卻緊緊地箍住了男人的下巴,任他如何試圖逃離也始終掙脫不開,宋佩喃喃道:“麻煩你安靜一下啦~”
話音剛落,只見他的手掌猛地向下一拉,宮老師的下巴就與整張面部撕裂開來,沒有物體托舉着的舌頭無力地垂落了下來,男人頓時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卻發不出半分聲音。
宋佩小小的手掌上躺着對方完整的下巴,血液噴射了出來,順着他的手流了一地,被撕扯下來的部分十分完整,斷裂面甚至能看清下颚骨的形狀。
盯着自己手掌的宋佩先是露出的有些疑惑的表情,不過在地上的男人像一只瀕死的蠕蟲瘋狂扭動着的畫面顯然取悅了他。
宋佩露出一抹轉瞬即逝的喜悅,然後把表情轉成了十分真誠的遺憾:“老師,對不起,我其實只是想用這個杯子稍微堵一下你的嘴來着,不小心力氣用太大了~”
“不過都一樣。”宋佩的笑容逐漸變得殘忍,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先去和新朋友們做游戲啦,你等等我,我們有好多時間,一起慢慢玩呢~”
說完他便轉身換上了那熟悉的,天真爛漫的笑容,朝門口處走來。
紀旬看着被宋佩當垃圾一樣丢到一旁的搪瓷杯,心裏默默比劃了幾下那個大小,總感覺用這個東西堵嘴,那倒也不會比現在的狀況好到哪裏去。
正想着,忽然有人握住了他自然下垂的手,觸感是獨屬于小孩子的柔軟。
“我們這樣好像一家三口哦!”佩佩用故作純真的語氣開着玩笑,紀旬這才發現,宋佩的另一只手牽着的正是白洛洛。
也不知道為什麽,紀旬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用眼神去尋找景遲的方向,然後卻發現白洛洛也和自己做出了同樣的舉動,只不過這個女人的表情寫滿了戲谑,大概真的是情緒已經緩和過來了,竟然還附和着宋佩說:“我也覺得挺像,景遲哥你怎麽看?”
景遲依然是那般氣定神閑的模樣,即便現在被副本波ss主動孤立落了單,也絲毫看不出慌亂或者別的什麽。
只見他聽完白洛洛的調笑,點了點頭,然後在其餘兩人一鬼的注視下,自然地走到了紀旬的另一邊,像是做過千萬次了一般,熟練地與他的右手十指相扣,然後同一臉“你這個人腦子絕對有問題”表情的紀旬目光相接,緩緩說出一句。
“嗯,走吧,現在是一家四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