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三號站臺

景遲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基地的平面圖,大概是夾在桌上那些幾乎被他翻閱了個遍的文件裏。

對于和景遲組隊這件事,紀旬還是十分慶幸的,主要是這個人業務能力實在太強,動手的事情從來不需要他親歷親為,交流起來也沒有一點障礙,除了不定時發作的少爺脾氣,着實是個很好抱的大腿。

“你在想什麽?”景遲忽然的詢問打斷了紀旬的放空。

鑒于自己對于認路這件事情上實在是沒點亮技能,紀旬最近幾次只要不是特別緊急的那種情況,好像都是盲目跟着景遲,放任思路自由生長,也算是在抽空休息大腦了。

嘴比腦快的紀旬脫口而出:“在想你的腿。”

景遲明顯被噎了一下,不饒人的嘴微微張開,卻又合上,像是在思考這話該怎麽接。

而注意力重新回來了的紀旬,此時恨不得使勁抽兩下自己這惹禍的物件兒,剛想解釋,卻聽到景遲笑了。

紀旬心裏暗道不好,別看這位祖宗平時一直挂這個笑模樣,但以他積累的這點經驗來看,在這種自己本身就已經很尴尬了的情況下,只要景遲笑出聲了,那後面接的話,都是讓他直接社死的級別。

如今已經深谙此道了的紀旬反應迅速,在景遲的話還沒飄出那兩瓣薄唇時,就将它死死地壓了回去。

景遲身高近一米九,比紀旬高了五六公分,所以當紀旬做出捂住他的嘴這個動作時還是需要将手臂擡高些的,雖然不費力,但姿勢到底不太雅觀。

“噓,少說多做,安靜趕路。”手心不斷傳來的柔軟觸感使紀旬不自覺變得緊張起來,景遲唇部的任何一點細微的動作,都讓他有種被輕柔地親吻的錯覺,威脅人始終不得要領的紀旬清了清嗓子:“懂?”

說完便偏過臉來擡起頭看景遲的表情,只見對方彎着眼角,只能隐約中看到似乎正閃着光的眸子,此時正歪着腦袋,微微低下頭好更方便和自己對視。

半晌,大概是終于笑夠了,神色稍斂點了點頭。

紀旬這才飛快地把手抽離,甚至還背到了身後,欲蓋彌彰地攥着衣角擦了兩下。

只可惜,沒了“封印”的景遲片刻都沒耽誤,速速現出了原形。

“小旬為什麽不想想我的臉,不好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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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旬:……

我現在回醫院混吃等死還來得及麽?

搭檔好像不太正常。

“有病!”紀旬左手握成拳不輕不重地在景遲的肩頭錘了一下,當然,由于對方實在太結實,所以最後紀旬不禁懷疑可能是他的手比較疼,但面上又得過得去,堅決不能表現出來,于是沒好氣睨了景遲一眼說:“哪好看?煩死你了。”

說完就賭着氣要往前繼續走,可才走出沒幾步,就被景遲原封不動地一把抓了回來:“這邊。”

……行,你記路你牛逼

被景遲按着肩膀轉了個九十度的紀旬依然不打算給身後這人好臉色,睬都不睬他一下,邁開步子就要把景遲甩開。

可紀旬打算回贈給景遲的一聲不滿的輕哼還沒生出雛形,就被景遲打斷了:“說得對,小旬才最好看。”

他不這麽說還好,一聽到這句充滿了哄人意味的話語,紀旬繃不住勾起了唇角,感覺兩人鬧得這一番別扭極其小學生。

并且,這段時間這種情況經常發生,而且都是因他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而起的,這使紀旬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怎麽忽然這麽斤斤計較,舉動中還摻雜着幼稚。

實在和他對自己的認知有些對不上號,不過好像紀旬發現自己性格和習慣上發生變化,與其說是進入副本後開始的,倒不如說是認識景遲後開始的。

這個人仿佛是把紀旬遺失多年的鑰匙,他歸位了,自己就順理成章地開始慢慢體會到了從前從未出現過的情緒。

積極的也好,消極的也罷,紀旬甚至感覺自己先前的二十多年像是一場夢,不是誇張的形容手法,而是真實的感受。

從捉迷藏那個副本裏,他記不起自己的高中名字時,這個想法就不斷盤旋在紀旬的腦中,随着與景遲不斷深入的相處,以及在副本中的時間的增長,他發現自己對于以前生活的記憶就越來越模糊。

仿佛紀旬從前的人生都是虛假的,而他現在經歷的才是真實。

雖然他現在經歷的什麽神明的考驗,什麽夢境副本聽起來才更荒謬,但對于已經對自己的真實身份産生懷疑的紀旬來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回神。”景遲帶着笑意的聲音再一次打斷了紀旬的胡思亂想,只見他輕輕揚起下巴:“到了。”

紀旬順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一個通體潔白的卵狀建築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這就是康斯口中的實驗室麽,外表看确實很實驗室,紀旬心裏想。

“怎麽進去啊?”紀旬問道。

還沒等景遲回答他,就見到康斯帶着佩吉從裏面出來了。

嚯,這不可不謂是困了就有人遞枕頭,趁着門還沒關上,紀旬連忙抓着景遲的手腕鑽了進去。

身後的透明門在完全關閉的瞬間,像是從內部被鍍上了一層白色塗料,與建築嚴絲合縫地拼接在一起,酷似蛋殼的外觀設計,使紀旬腦中不自覺地出現了一個詞。

孵化室。

但當前他們要面對的事情還不止這一項:“你看到康斯手裏拿的東西了麽?”

聽到紀旬的問題後,景遲點了點頭:“應該是他用來招待我們的信號屏蔽器。”

一提到這個東西,紀旬就覺得脖頸處一陣刺痛,他不禁用手背蹭了蹭,心說在這樣下去自己都快PTSD了。

“我猜最新的那組我們現在應該在入口那裏等着。”紀旬笑着同景遲打趣。

而景遲則只是挑了一下眉,沒有接話。

自讨沒趣忠實愛好者紀旬在這點上絲毫不覺得尴尬,能讓他尴尬的只有景遲令人猜不透的似真似假的不定時撩撥。

許是這間實驗室平時并沒有什麽人走動,而基地的居民對康斯的話又表現的惟命是從自然也不會踏足這裏,所以除了大門那裏有個指紋和密碼的雙重門禁之外,其餘的幾個房間都沒上鎖。

這倒為紀旬二人提供了方便,也節約了不少時間。

兩人從走廊的中位線作為劃分,一人一側開始搜查起來,只不過這次紀旬便沒有了那麽好的運氣,一連找了三個房間,裏面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基地循環系統的構造與維護之類的文檔。

不過當紀旬也看到了基地居民的工作安排和計劃,這讓他更确定了先前和景遲一起做的推測。

基地裏的民衆也并不自由,他們依舊要按照一定的标準被分配到各個崗位上進行工作以維持基地的正常運作。

他們以為自己終于擁有了選擇的權利,表面上看來基地裏以康斯為首的高層們會讓他們決定要擔任什麽樣的職務,但蜃城多年的生活已經致使這些人對于除自己本職外的其他事情完全不了解。

基本上最終還是會選擇和從前相似的職務。

當然也不乏具有冒險和學習精神的人,他們會想要去嘗試新的東西,但畢竟不熟練,偶爾也有高層故意制造的一些意外,最終還是會被引導到這些人提前替他們規劃好的路徑上。

并且,由于關于神明的這一部分思想鋼印不能徹底清除,所以定期為他們清理那些瘋狂信仰的康斯等人,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他們嶄新的思想寄托。

這一系列操作紀旬感覺無比熟悉。

熟悉就對了,這不就是蜃城的雛形麽,紀旬心裏想。

從前在地面上,他們生活在高壓的控制裏,過麻木的生活。現在在地面下,他們生活在虛假的欺騙裏,躲躲藏藏的,借由別人灌輸的、不完全的有關平等自由的觀念,過自以為幸福的生活。

紀旬翻看着手中的資料,一時間甚至有些判斷不出怎樣對于他們來說更好。

也許都不好。

想到神降日那時他和景遲推測的,在副本中死去的玩家可能會變成蜃城的部分居民,紀旬原本還算輕松的表情沉了下來。

他不知道哪裏來的想法,似乎心中總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一切不應該是這樣的,而他能結束這一切。

正當紀旬再一次陷進自己的情緒中時,門外傳來了景遲叫他名字的聲音。

回過神來的紀旬晃了晃腦袋,連忙把手裏正翻閱着的資料整理了兩下,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放回了遠處。

然後便循着景遲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景遲在走廊盡頭,最裏面的那間實驗室裏,屋內擺滿了各種紀旬叫不出名字的高精尖儀器,而所有能寫字的地方都被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椅背上還搭着一件尺寸不大的白褂。

能夠輕易地看出,這應該就是佩吉平時最經常使用的一間。

“你發現什麽了?”聞聲趕來的紀旬向景遲問道。

只見景遲不知道從哪裏變魔術般地找出了他那副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金絲邊眼鏡,此時帶着眼鏡的景遲臉上寫滿了衣冠楚楚四個大字。

景遲一手執筆,另一只手上平坦着一張白紙,大概是因為着急所以是咬開的筆,此時景遲的牙正虛虛地叼着筆帽。

紀旬先是被景遲的這一番打扮驚豔了一下,但轉又感覺有些好笑,連忙快步走了過去,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筆帽的另一端,輕輕一拿,然後說道:“說吧,少爺。”

聽了這話的景遲只是笑了一下,微微低了低頭,透過鏡片上方的空隙與景遲對視,然後緩緩說道:“記得康斯那裏發現的筆記最後幾段話說了什麽麽?”

紀旬回憶了一下回答道:“如果不殺死神,自由就永遠只是虛假的口號,而佩吉是我們的希望?”

景遲點了點頭:“這個神指的就一定是教堂裏那座雕像麽?”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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