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三號站臺
實驗室大門被損壞的動靜實在太大,吸引來了不少人。
鑒于佩吉已經返回有一段時間了,兩人猜測此時新一組的他們應該已經去到了基地外面。
大概正在前往中央車站的路上,所以他們便放心大膽地趁着更多人趕到事發處前逃離了基地。
紀旬跟在景遲的身後到了距基地入口處不遠的另一條小巷,方便觀察事情後續發展,也能給兩人梳理思路提供一個較為安定的環境。
“先從哪裏開始?”紀旬靠着牆邊坐了下來,一手執筆一手端着幾張紙,都是順來的。
景遲身上的別的優點他學沒學到目前還看不出來,但到處光明正大順東西這一點,以紀旬現在的造詣已經可以出師了。
“剛才實驗室裏應該是有兩組其他的我們。”景遲站在紀旬對面說道。
紀旬原本還不解對方怎麽在那幹站着,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過來,這位少爺是不該講究的時候亂講究的毛病又犯了。
只見景遲敷衍地掃了一眼地面上的塵土,像是就打消了坐下的念頭,在對面筆直得如同站樁似。
紀旬有點好笑,倒也沒說什麽,只是在心裏嘀咕了幾句。
愛坐不坐,反正累的又不是自己。
“我同意。”紀旬笑着說:“我們在廁所隔間裏見到的應該是後出現的,可以合理猜測先出現的那組并不清楚這個機制,誤打誤撞進入了基地找到了實驗室,然後在發現裏面竟然有兩個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說到這裏紀旬捏了捏鼻梁:“說實話,那種什麽信息都沒有并且确定其他人看不到我的情況下,可能我還真會先開槍。”
話音剛落便看到景遲勾起唇角,接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的問題。”
紀旬沒聽明白這句話是怎麽來的,于是擡起頭來疑惑地看向景遲。
由于自己坐着而景遲是站着的,小巷中本就光線不足,向上仰望的視角總是襯得人有些背光,看不清晰五官,但紀旬隐約感覺對方現在心情好像不錯,整個人散發一股子又要浪起來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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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腦中不成熟的想法成了真,只聽景遲停頓了幾秒後繼續說道:“我該阻止你的。”
紀旬語塞的同時心中仍不禁感嘆,自己如今對于景遲的這些個路數已經差不多摸透了,總之就是不要對他一些冷不丁冒出的莫名其妙的話有任何好奇,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是自己想聽的。
“勞駕,您歇一會吧。”紀旬擺擺手示意景遲走開一點,挺高的個子意識不到自己擋光麽。
景遲表情似乎有些無奈,自然地俯身揉了一把紀旬蓬松的發頂,然後便走到了他的裏側靠牆站好。
紀旬心裏腹诽,你還好意思無奈呢,也不看看這都是什麽節點了,眼睛裏還容不下那兩三克沙子。
想到這,他把筆擱到了地上,然後翻了翻自己順過來的草稿紙,挑出兩張沒什麽用處的,拼在一起鋪到了自己旁邊十幾公分處的地上。
“景老板,快請坐。”紀旬調侃般地看着景遲,等待着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沒想到景遲臉色都沒變一點,反而道了聲謝,理所當然地坐下了。
待他坐定後還整理了一番衣擺,活像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奇怪副本的陰暗小巷,而是某奢侈品大牌的特別秀場。
跟景遲相處久了,對于此類場景已經開始逐漸走向習以為常的紀旬,忍住了吐槽的沖動,朝對方豎了豎拇指,便繼續聊起了正事。
“總之就是進行攻擊的那一組,因為獲得的信息過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在被隔間裏的那組看到之後消失了。”
聽紀旬說完這段話,景遲也認可地點點頭說道:“我們看到那組的我肩膀有受傷,應該就是第二次投擲處理池的時候被激光打中了。”
不知道怎麽,随着景遲的話語,紀旬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了先前隔間內“景遲”肩膀血肉模糊的畫面。
他的視線也不自覺地往對方的肩頸處瞟。
大概是景遲也感受到對方的走神是因為什麽,于是右手做出整理帽子的動作,遮擋了紀旬看向他的目光:“你繼續說。”
“咳,不好意思。”紀旬輕咳了一聲偏過了頭,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他也覺得自己好像對景遲有些過度關注了,卻搞不清楚緣由。
但紀旬一向是想不通就暫時不想了的那種人,很快便調整好了狀态,繼續梳理起了他們現在所獲得的信息。
“所以現在隔間牆上留下的三條信息我們都對應上了,最後一條保持冷靜應該就是指實驗室的事情。”說到這裏,紀旬甚至被那一組的自己給氣笑了。
“不是,他們這不是在講廢話麽?先不說是不是寫個不用開槍來的更幹脆,就算我保持冷靜有什麽用?時間軸上的那個點,槍擊這件事情已經變成必然事件了,他都不如告訴告訴我,他們是怎麽跳回原點留下信息的。”
說話的同時紀旬還一邊在空白的紙張上,将這個循環機制的全貌和目前所掌握的另外幾組順序描繪了出來。
景遲稍微瞥了一眼,思路清晰、一目了然。
如果忽略剛剛因紀旬書寫時的情緒起伏,而不小心用筆尖戳破的右上角就更好了。
看着紀旬在那裏嘀嘀咕咕地表演“我罵我自己”,景遲又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并及時地岔開了話題:“這個點先放一下。”
他轉過頭與紀旬對視着問道:“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個問題麽?”
景遲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紀旬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先前在實驗室,他從別的房間跑去找景遲時,對方拿來記錄什麽東西用的。
紀旬把它接了過來,仔細地閱讀起來上面所寫的文字,可才看了沒兩句,他便驚訝地發現紙上的每一段話他都曾見過。
“你把會客室裏那冊筆記全都默寫下來了?!”紀旬因着驚訝于景遲超出常人的記憶力,語調稍微有些上揚。
不過景遲依然是那般雲淡風輕的做派,只是輕輕點了下頭,滿不在乎的樣子,仿佛在用動作說:這難道很新奇麽?
被對方這個厲害但其實沒什麽必要的行為震住了的紀旬,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才顯得自己不至于那麽沒見過世面。
“其實吧,你簡單回憶一下就行,我還是記得大部分的,嗯。”紀旬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道。
而景遲卻并沒有接話,只是伸出手揉了揉紀旬的耳垂,示意他專心看筆記。
“我明白了。”被迫集中注意力的紀旬将景遲重點摘錄下來的內容讀了一遍後,再結合上實驗室兩人的所見,當即明白了景遲的意思。
“寫筆記的這個人,應該就是視頻裏那個成年佩吉口中的母親,而佩吉是她制造出的産物,也是重塑計劃的最初的實驗體。”
紀旬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她給佩吉植入的指令是‘弑神’,但從她的文字中不難看出,關于對神明信仰這一部分的思想鋼印她已經自行去除的很幹淨,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她中後期的筆記內容基本上都是在控訴基地所謂的自由是個騙局,以及對于管理層所作所為的恐懼。”
說到這裏,紀旬的表情變得有幾分嚴肅,他将手中的筆記紙和自己所梳理的事件全貌放在了一起:“所以這裏的‘弑神’跟我這張臉沒有半點關系。”
他拿起筆在基地的運行模式拿出圈了個圈,然後轉過頭來看向景遲的臉,語氣肯定地說:“這裏的神是首領。”
基地的模式本質上只是聽起來稍微和緩一些的蜃城系統罷了。
更何況現在看起來,那個喪心病狂的“重塑計劃”已經發展了幾十年,如今基地裏能有幾個居民是沒被改造過的都很難确定。
系統和教會以對神明的信仰為引子,完全控制了蜃城的居民。
而基地高層則是以虛假的自由為誘劑,由定期為其清理思想鋼印來逐步進行洗腦,之後已經演變成了抹殺掉他們曾經的所有痕跡,将他們按照基地需求定制成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筆記的主人用“弑神”來指代終止這一切不無道理。
“所以康斯為什麽要殺我?”紀旬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應該不知道弑神的指令已經被上一任佩吉更改成了毀壞神衹。”景遲的聲音有些低沉,他從紀旬的手中接過筆,在相關的字眼下方畫了幾條線:“對對方産生感情的不止被更改了程序的佩吉。”
“佩吉的弑神是讓基地衆人獲得真正的解放,而他的……”
只聽景遲微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說道:“自我欺騙罷了。”
紀旬點頭應和着對方,但依然緊蹙着眉頭。
雖然現在大部分之前讓他們感到困惑的事情都差不多被理順清楚了,但仍有最重要的兩點他們還不知道。
一是十三號站臺的位置,二則是通關條件。
十三號站臺是用來給新進入的人進行模版植入的地方,且這個地方既不在基地內部又脫離系統監管,那究竟會是哪裏……
紀旬想到這裏,由衷得覺得這個副本的設計實在是不太合理。
從頭到尾就只是敷衍地給了個需要收集一大圈信息才能被鎖定的提示,不像捉迷藏那次,通關條件清清楚楚的不說,還有NPC幫着推進度。
紀旬隐隐有個想法,但他其實也說不清那是什麽,這個念頭就只是橫在他的心頭,斜斜歪歪地梗在那裏,偏不讓他看個分明。
不過好在他們終于将十三號站臺和整個故事線聯系起來了,接下來只要能把他們梳理出的“攻略”傳遞出去就也算是圓滿了。
于是紀旬嘆了口氣,将手肘搭載膝蓋上,掌心輕托着臉,表情無奈地微微偏過頭來朝景遲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
仿佛能聽到纖長的睫毛來回劃動空氣的聲音。
許是被副本任務折騰得有點煩躁,紀旬的話尾拖得很長,而這般口吻傳到景遲耳朵裏,自然而然地就又變成了撒嬌的意味。
只聽紀旬蔫蔫地說:“我好累啊,不想動腦子了……你想想接下來該去哪吧。”
緊接着,還沒等景遲反應,他的袖口就被此時渾身散發着“破罐子破摔”氣質的那人用指尖捏住了。
“老板行行好,快點帶我出去吧。”
“我想吃家門口的烤白薯。”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