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事非舊時

[撄寧4.舊事·舊時]

——2197年12月6日。

7:05。

Z國淡合市東區朝陽假日酒店。

走到洗浴室水臺邊擡手脫下睡衣上衣,晴彥側頭看見鏡中自己的身體。少年人的身體尚未長開,皮膚青白,消瘦但布着緊致的肌肉,缺少磨砺身上的舊疤都已淡化。微側身,鏡子的影像中,少年的後背從左肩到右腰的連線上,有一道醒目的近四十厘米長的刀疤,相較之旁邊其他的疤痕都不值一提。

晴彥的目光漠然掃過自己的後背,轉身正向水池,掬冷水撲到臉上。晴彥擡頭盯着鏡中自己的眼睛,默默下着決定:之前的生活确實過于悠閑,既然已經回到這裏,那麽對于十二年前的債已經沒有任何再拖延的借口。

晴彥用毛巾拭去水漬,再擡眼已一掃失意,墨黑的眼眸裏透出冰冷狠決。

晴彥換好便裝,來到3號餐廳。滿員的餐廳裏,人們安靜地進餐。還沒尋到人,晴彥就看見一名女性向自己揮手。女性蓄着及肩順直的黑發,五官端正化着淡妝,正是藍溦。

藍溦已有三十五歲,自家兒子夏川千一今年八歲。殷寧是藍溦同父異母的姐姐藍若栀的兒子,生得和母親相像,眼睛自成特色,甚至更為奪目,從外貌上看是位精致的少年人。藍溦與殷寧之間除了是阿姨與外甥的聯系之外,還有一點,藍溦的丈夫夏川澤一是殷寧一位師兄的直系叔叔。

昨天上午,藍溦正在射擊場練習,部下報告有來自岩崎先生的通訊。自家外甥正寄托在這位老先生家教養。藍溦接過通訊器,恭敬地問候:“您好,久未聯系,您身體還硬朗呢!”随即就聽老人說,讓自己來接殷寧回去。

一向威嚴的老人此刻惜才的嘆息:“這麽多年了,他不該在這裏無所作為,就陪着我這個老頭。”

藍溦本以為勸服殷寧離開大阪會是個大難題,結果藍溦剛聯系上殷寧,孩子很主動要求當天離開。會面後,藍溦與殷寧商議去處,殷寧沒有說話,藍溦提出回淡合市,殷寧并沒有拒絕。當晚兩人就乘飛機回到了殷寧離開十餘年的家鄉。至于為什麽要住賓館,因為明白殷寧不會回家,藍溦無意勸解。如今殷寧願意跟随自己回Z國,藍溦已經很驚訝,話說殷寧真實的身份證件都存放在藍溦這裏,要離開大阪非靠藍溦不可。

當年,藍溦在一座訓練島上意外找到失蹤多年的殷寧時,小孩的精神狀況特殊,為了改善孩子的性格,藍溦想到:去見見R國大阪的岩崎先生吧。

R國大阪的岩崎三郎是位嚴厲而以品德出名的武師。當年殷寧的母親藍若栀出嫁之前,在大阪學習生活的幾年中,與這位老先生也多有接觸。

而見到岩崎先生的孩子瞬間收起乖戾,主動拜師,老先生念及藍若栀的情面,破格收下這位弟子。于是殷寧留在了岩崎先生身邊學習武道,至此已經過去五年。

“昨晚休息得怎麽樣?”藍溦看着殷寧。尚未年滿十八歲的少年,冷淡的像個沒有情感的漂亮人偶。只見少年颔首,默默食用早餐,握起三明治的手指指節分明。藍溦攪拌着牛奶問道:“和岩崎夫人的古典日式早餐不同,還習慣吧。”少年默不作聲,把生菜咬得“咔沙沙”的響,醬汁又蹭着一臉。藍溦無良揚起微笑。藍溦看着殷寧心想,昨天見面時殷寧情緒低落,眼下似已恢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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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周圍有人被這缺乏禮教的聲音吸引投來視線,然後一齊呆然看着這個垂眼發狠啃三明治的美麗少年。最後心裏快笑抽的藍溦良心發現把紙巾遞給對面的殷寧,少年擡眼的下一秒,藍溦不出所料聽見了細碎的雜音。藍溦一指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殷寧“擦擦嘴吧,小饞貓!”。殷寧有些愣,接過紙巾僵硬地抹嘴,待看見紙巾上的醬汁,默然又狠狠擦了兩道。

藍溦神清氣閑喝掉牛奶,看眼有些局促的殷寧,微眯眼心說,他還算成長為一位好孩子了,姐姐。

——安心吧。

結束用餐,在停車場裏的汽車上,藍溦手搭着方向盤,望着後視鏡嘆道:“總和我說說乖乖回來的原因。”

“遇到點麻煩,我自己沒辦法處理。”少年冷淡地回答,言畢看了藍溦一眼,墨黑的瞳孔裏倒滿是認真,“謝謝您。”

“呵,殷寧,你沒做什麽危險的事吧?”藍溦皮笑肉不笑地說。

“……”少年偏了偏頭,“是以前遺留的問題。”

藍溦抿唇閉嘴。涉及以前的事都是不能觸碰的,藍溦不想再見到五年前那般模樣的外甥,一雙眼冰冷,掩在腕部的刀随時抽出對人示以利刃。其實相比五年前自己見到的男孩,如今外甥的個性已經有了質的進步,偶爾有表情,問話會應聲,話語間甚至透出幾分穩重乖巧。

藍溦一扳操作杆,汽車啓動滑行而出。“我們去哪裏。”少年盯着後視鏡開口。

“知道你不想回家,我去給你找事做。”藍溦擡眼對上少年的目光,笑道,“你最擅長的,是打架對吧!”

這算不算誘拐未成年人犯罪呢,夏川夫人?

少年不置可否,背脊挺直,扭頭看向車窗外全然陌生的科技城市。少年雙手交握,拂過自己手掌上的薄繭。

自己離開這座城市已經十二年了。關于它最後的記憶,是一間有着幹枯氣味的廢棄倉庫,以及沉睡的母親。母親名叫藍若栀,嫁過來之前是藍家教養在R國東京的二小姐。父親殷翊,是本地的企業家,把家族企業發揚光大。自己還有個異母的哥哥,是父親與已故前妻的孩子,名字是殷律。記憶裏是位好哥哥,雖然在自己尚年幼時就外出學習,他和自己依然很親近。

殷寧幾乎沒有關于這座現代城市的回憶,自己離開這裏時才五歲,多是待在家中。

相比離開,更準确的說,是被拐走。

我是殷寧,我有必須去做的事。等我處理完遺留問題,就能回到屬于晴彥的安和生活吧。還有關于內斯特,這次有機會躲過,總不能躲一輩子。

殷寧緩緩舒一口氣,擡眼看向開着車的藍溦,情感寡淡地詢問:“藍溦阿姨,當年的事件,還有線索嗎。”

——2185年10月13日。

一處倉庫區。空地上生着幼樹,雨後綠葉在陽光下泛着光。

未開發區的廢棄倉庫裏,被遺忘的貨箱散發出陳腐的氣味。一位女性坐在地上,身體依着貨箱,合上眼,安詳得像睡着了。一個小男孩坐在她對面,乏了神采的小臉透出幾分認真,曲膝抱着自己,雙手捂着嘴巴,滿眼乖巧。

小男孩心說:媽媽,我會乖乖的,不會打擾你休息的。小寧會安安靜靜的。

藍溦沉默幾秒後回答,“當時兩黑幫團體火拼,罪犯下落不明。而且,缺乏當事人,警方對案件沒有繼續進行調查。”

“我知道了。”殷寧平淡地應道。

藍溦随即看着路況轉彎,輕快的說:“殷寧,讓你在西區幫忙打打下手,怎麽樣?”

殷寧不知何意,默然看着藍溦。

“我們自己追查下去,這些年,逃跑的主犯就在西區發展。”藍溦趁紅燈回頭,對殷寧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追究了。我們留給你解決呢,不要讓我們失望!”

殷寧一言不發,微微揚起了嘴角,僵硬的弧度不該被稱為微笑。

“有仇必報沒什麽錯。不是這種事,你也不會吃那麽多苦。”藍溦別開眼。殷寧的笑容中隐隐的殺意令藍溦吃驚,藍溦心說:果然五年還遠遠不夠。

不是他們,母親也不會這樣年輕就故去。殷寧恢複空白的表情,心想,不是他們,自己不會流落到那個組織中,被送到地獄一般的訓練島培養,一直成長到十二歲。可若沒有這些變故,自己也許會在家鄉平安地長大成為一個平凡的人,不會經歷那些苦難,也許不再有到師父身邊學習的機會,也許不會與師兄弟們相識……不是那些罪犯,自己的人生會是什麽樣,殷寧想不出。

然而,帶來這一切災難的是誰,又是誰沒有及時救母親,父親。

與對殷寧而言此地已經完全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

殷寧的視線之外車水馬龍,藍溦開着車離開了機場所在的東區,穿越過商業南區。淡合市南區的人們在當代城市裏享受着自己快節奏而從不缺乏感官刺激的生活。一輛跑車與殷寧的視線相向而過。

“算我運氣好,一出機場就碰見你!”磁性的聲音帶着一份愉悅,說話的是副駕駛座上的年輕人。年輕人容貌英俊,一字眉,桃花眼,方型臉線條俊朗,整齊垂落的黑發修剪出利落的造型。一身休閑的衣裝,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随意靠着車座椅便有幾分迷人的潇灑氣派。

駕駛座上是一位更加成熟的男性,沉穩而大氣,有着與年輕人截然不同的氣質。

“這些日子在倫敦玩瘋了,車鑰匙都能落在情人家裏。”莫堯偏于低沉的嗓音嘲道,年輕人哼笑一聲彎了眼:“因為那可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美人啊!名叫Fred(弗雷德),有機會一定要讓你見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本文一句簡介:相互不待見的兩只的日常。

目前兩只都已經出場了。

一裏這兩只的交集比較少。

關于藍溦的番外《微痕》已發,BG向。BG無能,奇怪莫怪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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