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1)

的離開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能讓他有心理準備承受,能讓他多陪她一天,哪怕她不能動,至少還可以陪他說說話,讓他多看幾眼她靈活閃亮的眼睛。

宋博彥仰起頭,淚水沿着臉頰滑了下來,“我知道她不想那樣沒尊嚴地活着,可我真的舍不得她。”

“我明白。”David揚手要了一杯酒,再把臺上的伏特加推給他,“來吧,喝一點。”

烈性酒,一杯下肚喉嚨和胃像點了一把火,喝得老頭直咂嘴,“好多年沒喝多這麽烈的酒了。”

看着宋博彥空掉的酒杯,David抹了把嘴,突然問道,“那晚你看到我的全家福了吧?”

宋博彥微楞,點了點頭。

透過厚厚的杯底,David凝視着大理石的臺面,不疾不徐地說,“其實那不算我的全家福,因為缺了我的小女兒。”

他呆呆地注視着杯子,像是陷入了回憶裏,半晌才緩緩開口,“她叫安妮,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很聰明,麻省理工學院的高材生,性格卻一點都不書呆子,非常幽默,是我們全家的開心果。和你太太一樣,她有一個很愛很愛她的丈夫,還有個可愛的女兒,可是……”老頭頓了頓,面色難掩痛苦,“五年前她割腕自殺了,抑郁症。”

前後巨大的落差讓宋博彥吃驚地問,“為什麽?”

David嘆口氣,語氣難掩自責,“全都怪我們。”原來安妮在懷第二個孩子時被診斷出子宮癌,醫生提出要切除子宮,可安妮舍不得肚子裏已經成型的孩子,堅持要等寶寶生出來後再做手術,眼看癌細胞有擴散跡象,她的丈夫便聯合家人在沒經她同意情況下做了子宮切除術。手術後,癌細胞得到控制,可安妮卻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郁症,最後在一個深夜割腕自殺。

“我們是想保住她的命,她卻說想賭一把,想把孩子帶到這個世上。”老頭哽咽道,“我們一意孤行替她做了選擇,最後還是沒留住她。”

David注視着宋博彥,感嘆道,“宋,今天的你就是昨天的我們。”

“你舍不得她,想着只要她活着就好,卻忽略了她願不願意這樣活着,以後會不會開心。”老頭語重心長地說,“安妮死後,我悟出一個道理,愛不是把你認為最好的給對方,而是給她最想要的東西。”

他擡手指着遠處海面上一盞微弱的小燈,“你看,她現在就像那艘漂浮在汪洋上的小船,知道航道在哪裏卻沒有能力破浪前行,她覺得既然走不動了,就停下來随波逐流吧,可船伴卻硬逼着她一定得往前劃。對,劃下去是有生機,可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觸礁呢?”

David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她的船伴,既然害怕她會随時離開,就應該更加珍惜現在的每一秒。”

遠眺着那一晃一晃的光亮,宋博彥腦子裏回旋者David的話,下一瞬他猛地站起來,邁開腿朝屋子飛奔而去。望着遠去的背影,David滿意一笑,擡頭望着天空呢喃道,“如果我們早點明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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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博彥氣喘籲籲地跑回屋子,推開門就看見坐在陽臺上的唐糖,望着她臉上橫布的淚水,他的胸口仿佛被人捶了一拳,鈍鈍的痛。他快步走過去将她環進懷裏,用嘴唇去吻去冰涼的淚水,“對不起,老婆,你不想我們就不做手術。”

唐糖反手摟住他,頭埋進他的胸口,沒多久就感受到有灼熱的液體沿着她的頰滴落沒入頸間。

**

宋博彥言出必行,那晚過後他沒再提過手術的事情。在馬爾代夫度過了甜蜜浪漫的一個月後,他們又開啓了地中海環游之旅。

受顱內壓變化影響,唐糖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癫痫頻發,視覺神經也受到壓迫,看東西常常出現重影……面對益發嚴重的并發症,兩人默契地選擇了回避,只是盡情地享受生活,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

五月,他們在羅馬奧林匹克球場看歐冠決賽,巴薩奪冠,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唐糖接到了楊陽的電話,“丫頭,哥要結婚了。”

**

黎瑾希有孕在身,楊陽怕累着她,只想請親朋好友吃個飯,舉辦一個簡單地儀式。唐糖一聽,立即反對,“結婚是女人一輩子的大事,怎麽可以随随便便的?”

楊陽也想給妻子一個風光隆重的婚禮,原本是想定在他們相識8周年時,可眼看唐糖的病越發嚴重,他和黎瑾希一商量,決定提前把婚禮辦了,至少讓她能親眼看到他們步入禮堂。只是這些顧慮他是決計不會告訴她的,只說黎瑾希妊娠反應太厲害,他手上一個項目又出了點問題,沒精力籌備婚事。

“還有我啊。”唐糖拍着胸口說,“就讓我來幫你們策劃吧。”

唐糖接下這活後就忙開了,找場地、對比婚慶公司,聯系設計師趕制婚紗禮服……忙得團團轉。宋博彥怕她身體吃不消,勸她把一些事交給婚慶公司,她卻搖頭,“不要,我沒機會準備自己的婚禮了,只能折騰楊陽的。”

他聽得紅了眼眶不再勸阻,背地裏卻動用周延的關系,硬是讓全B市最好的策劃公司推掉了其他人的婚禮,“主動”來找他們,而事先經過宋博彥把關的方案自然令唐糖非常滿意,當即拍板把婚禮全權交給他們來辦。

婚禮前一周,婚紗和禮服都從法國空運到了B市,顏色和款式全是楊陽親自定的,非常适合黎瑾希,而唐糖的伴娘服同樣漂亮得讓人咂舌,一襲斜肩白色魚尾長裙将她嬌好的身段凸顯得淋漓盡致,她一出更衣室,宋博彥就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逗得店員掩嘴直笑。

唐糖橫了他一眼,自顧對着落地鏡整理起腰間的流蘇,只是手上的帶子很快便被他接過去,利落地理順後,他從後面環住她,“老婆,你今天好美。”

唐糖望着鏡子裏交疊的身影,故意問道,“以前不美?”

“美,我媳婦兒一直都美,不過今天特別迷人。”

唐糖打了下他搭在小腹上的手,“馬屁精”。

“我說真的。”宋博彥把頭搭在她肩窩,“寶貝,你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唐糖回憶了下,嘴角微微翹起,“記得,劍拔弩張,互相看不順眼。”

“哪是你,我看你可是相當順眼。”宋博彥委屈地說,“雖然覺得你很不守規矩,但對你的醫術還是非常贊賞的,哪像你對我那麽兇。”

他話裏的委屈勁讓唐糖失笑,“那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可不是嘛。”宋博彥用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一出手就把人胳膊下了,害我想英雄救美都不敢。”

“英雄救美?”唐糖偏頭回憶當時的情況,不留情地戳出,“可我怎麽覺得你是一副我活該被收拾的表情呢?”

她原以為他會狡辯,哪知他居然大大方方地嗯了聲,“我是這麽想的。”

“看你不順着臺階下,我心裏就想這女的腦子有病吧,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都不懂。”不等她炸毛,宋博彥繼續說道,“結果後來看你漏了一手,才知道吃虧的壓根不會是你。”

“那時候我就想誰千萬別招惹這女的,誰要是做她老公肯定很慘,你說嘴皮子已經夠利索了,身手還好,指不定那天惹怒她就把你胳膊腿全下折了,哪知道……”宋博彥略停,抿唇一笑,“我還就纏上你了。”

很平實的話卻讓唐糖紅了眼眶,她垂頭看着鞋子,低聲問,“那你後悔嗎?”

“不後悔。”宋博彥把她轉過來,與她額頭相抵,“此生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而不能攜手到老,是他最大的不幸。

他捧起她的臉,親掉眼角的淚珠,最後依着上下中的順序各自啄了一下,無聲地說着“我愛你。”

☆、大結局(大修)

楊陽的婚禮定在六月初,婚禮前三天唐糖拿着計劃表一件件核對待辦事項,對着對着就有些頭暈。受藥物影響,她近來記性衰退得厲害,精神也差了許多,走着路眼皮子都能耷拉下去。

楊陽不止一次勸她不用那麽操心,“現在已經很好了,我和你嫂子都很滿意,你就歇會兒,別把身體弄垮了。”

她嘴裏應着好,勁頭卻沒有半分松懈,拉着婚慶公司忙上忙下,大到整個流程彩排,小到椅套顏色皆是親力親為,黎瑾希被她的認真感動,拽着她的手熱淚盈眶地說不止一次謝謝。

外人看來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楊陽,可她心裏清楚,自己如此盡心,一半是想給哥哥留下完美的婚禮,另一半卻是因為她把這場婚禮當成轉托,心裏想着如果這是自己和宋博彥的婚禮,該有多好。

她盡善盡美已經到了挑剔的程度,好在宋博彥介紹的婚慶公司專業,每次送來的方案都像度着她的心打造出來似的,幾乎不用猶豫就能讓她點頭同意,最值得表揚的是他們居然能把她腦子裏那些意識流的東西完整地呈現出來,不走形,沒變樣,有的甚至比她想象的還要美好,讓她不住驚嘆,“你們比我肚子裏蛔蟲還厲害。”

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她心想把婚禮當日的行程單對完就去休息下,桌上的電話卻突然作響。瞥了眼屏幕,看到是酒店來電時,唐糖愣了一下。雖說婚禮全權交給她,但宴席的事仍是楊陽自己在張羅,畢竟客人是他請的,吃喝喜好他更清楚,因此她基本沒跟酒店打過交道,唯一一次還是帶婚慶去談場地布置的事,不過最後落實都交給了策劃公司,難不成是場地出了纰漏,策劃公司無法解決?

忙活這麽久,到節骨眼可千萬不能出漏子,唐糖蹙了蹙眉頭,忙接起來。電話一通,對方便是先來了句抱歉,“不好意思唐小姐,我是酒店的總經理,因為聯系不到楊先生,所以給你來電話。”

原來是找不到楊陽才打到她這裏,唐糖松了口氣,“有什麽事嗎?”

經理清清嗓子,“是這樣的,由于我們采購失誤,婚宴上那道松露鵝肝可能配不齊,我想跟楊先生商量下看能不能換一道菜,或者不用松露,改用其他配?”

唐糖擰眉想了想,這道菜是所謂的門面菜,能提升整桌菜肴的檔次,換或者改都會降低品質,不是萬不得已最好能保留。

“你那邊出了什麽問題,怎麽會配不齊?”她問。

對方遲疑片刻,道出原委,“今年全球松露都在減産,貨源本身就很緊,而我們之前定的一批貨運到後發現其中有些達不到楊先生的品質要求,所以……”

“再補一點呗。”唐糖給他出注意,“你們不是有上百家酒店嗎,問他們調一點,不行就到國內其他酒店調一點。”作為全球頂級知名的酒店,勻個松露應該不會太難吧。

“我們勻了,可是……”經理抹了把汗,“您的數量太多,一時半會兒勻不了這麽多。”

“數量多?有多少?”

經理瞥了眼賓客單,報出一個數字,“150桌。”

“150桌?”唐糖驚訝地叫道,“那不是有1500多個人?”

經理默默點頭,可不是這麽多人嘛。為了辦好這場大型婚禮,酒店推掉了近一個月內所有大小宴會,并專程從總部急調一批做西餐的廚師,就是要确保完成上頭那句“不容有失”的命令。緊張地準備那麽久,眼看就要開宴,卻出了這樣的簍子,他都不敢想象如果搞不定這件事,自己還能不能坐穩這總經理的位置。

哎,也不知道辦酒的到底是什麽人物,不僅包下了整個酒店,連安保公司都來了人,把酒店上上下下查個遍,查完就住下來,那架勢都快趕上前年他們接待國外副首的程度了。

經理為交不出松露心急,唐糖疑惑的卻是楊陽哪來這麽多客人?他回國雖然有些年,可一向不喜交往,能來觀禮的人不會太多,而她爸媽常年在美國,國內能請來的皆是至親好友,黎瑾希那邊人就更少,兩家人滿打滿算也就幾十桌,這多出的人怎麽回事?難不成楊陽為了熱鬧,叫來了所有生意上的朋友?

滿心的疑問還沒找到答案,聽筒裏又傳來嘟嘟聲,她把手機從耳邊移開,看是婚紗店的號碼,她想想宴席的事不歸她管,便把黎瑾希的號碼給了經理,“這是我嫂子電話,你看看我哥有沒有跟她在一起吧。”

說完不等經理道謝便切到另一通電話上,只是聽着聽着她又蹙起眉頭,今天還真是奇怪,所有事都撞到一塊,她試好的禮服居然被燙壞了。

“唐小姐對不起,燙衣服的員工不知道挂燙機壞,結果……”婚紗店負責人連連道歉,“真是對不起。”

唐糖呼口氣,燙都燙壞了,說再多對不起有什麽用,等一下——“新人服裝沒問題吧?”她急聲問。

“沒有、沒有。”負責人趕緊回答,“就您的禮服。”

唐糖舒口氣,幸好新人服裝沒事,“那我再挑一件吧。”

“太謝謝了。”負責人小心試探,“您現在方便過來嗎?因為尺寸什麽可能需要改一下。’

唐糖掃了眼手邊已經對了一大半的計劃表,考慮了下,“好吧,我這就過來。”

挂了電話,她換上連衣裙走出卧室,照顧她的護士見她穿戴整齊像是要出門,便上前詢問,“唐小姐你要出去?”

唐糖嗯了聲,“我去趟婚紗店,一會兒就回來。”

“很急嗎?”護士斟酌着開口,“如果不急,還是等宋先生回來再去吧。”

“他回家了,估計要晚飯後才能回來,我不想折騰他跑來跑去。”唐糖如是說。

“可是……”護士為難地看着她,“宋先生交待過不能讓您單獨出去。”

唐糖知道這是宋博彥的交待,不想她難做,便提議道,“要不你陪我去?這樣就不是單獨出門了。”

“這……”護士思忖片刻後搖了搖頭,“恐怕不行,我的職責是在家照顧你。”她是宋先生請來的專職看護,工作就是他不在家時看好唐小姐。唐小姐有腦瘤,随時有發病的危險,萬一出去病發了她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再說宋先生早上出門時特別交待過,他回來前不能讓唐小姐離開家。

聽到她拒絕,唐糖不由翻了個白眼,“張護士,你就不能變通一點嗎?”

護士繼續搖頭,腦袋慢慢垂下去。這份工作薪水是普通看護的三倍,活兒卻只是普通看護的三分之一,她可不想因為變通丢了美差。當然忤逆唐小姐也有被炒可能,但不聽宋先生的吩咐,那就是一定會被炒鱿魚。

見護士油鹽不進,唐糖胸口蹿起一撮邪火,也不想管她難不難做,徑直拿上皮包再到鞋櫃裏取鞋。

護士看她換鞋,緊張地喊道,“唐小姐,您這樣我很難做……”

唐糖不吱聲,彎腰繼續穿着鞋子,剛扣好鞋帶,門便吱嘎一聲打開了,擡頭看去,宋博彥已經站在門口。

看到來人,護士大大地松口氣,謝天謝地,能制服這姑奶奶的人總算回來了。

唐糖回過神後咦了一聲,“你怎麽就回來了?”她轉頭看了眼餐廳的挂鐘,兩點不到,她以為他會在家裏吃過晚飯才回來。

“辦完事就回來了。”宋博彥睨了眼她腳上的鞋,“你要出去?”

唐糖看他問完目光徑直轉向護士,忙心虛地搶聲,“婚紗店來電話說禮服被燙壞了,想讓我重新去挑一件,我以為你一時回不來,就想讓張護士陪我去。”

她邊說邊給護士遞眼色,好在後者沒拆臺,配合地嗯了聲。可惜沒等她松氣,宋博彥就追問道,“張護士答應了?”

他語調略略揚起,讓人覺得他對護士會答應她表示非常不滿,于是乎為了飯碗,張護士只得遞給唐糖一記歉意的眼神,再低不可聞地表白,“我沒有答應。”

意料之中的答案,還是令宋博彥擰緊眉頭,“她沒同意你就想走,之前我說過什麽,你都忘了是吧”

“沒忘、沒忘。”看他要發火,唐糖趕忙解釋,“婚紗店急着讓我去,我想就出去一會兒,讓你來回折騰沒必要,張護士又不肯……”她邊說邊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神色越發冷凝,急忙話鋒一轉,做出正氣淩然的态度,“不過,即使天大的理由,我一個人出門就是不對,太危險了。”

她急剎車一般的轉變讓宋博彥哭笑不得,“知道危險還出去?”

察覺到他火氣降了些,唐糖吐了吐舌頭,用手指勾住他襯衫的下擺晃了晃,“老公,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宋博彥一肚子的火就這樣被她晃沒了,可還想再教訓幾句,便捉住她的手正色道,“你知道的,就算家裏有護士看着我都不放心,你自己出去是想……”

他眸子一垂,見她仿佛做錯事被罵得不敢擡頭的孩子,頭都快貼在鎖骨,剩下的責備怎麽也說不下去。輕輕嘆口氣,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了,不是要去婚紗店嗎?還不把鞋子穿好。”

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旁邊的護士暗暗唏噓,遇到這種好男人唐小姐真是好福氣,可惜天妒紅顏,攤上這麽個病。

**

他們到婚紗店後,負責人又是一番道歉,接着拿出目錄呈給唐糖,“唐小姐,這裏面全是我們剛到的新款,您要不都試試?”

“不用了,你随便給我挑一件就行。”剛才清點計劃時唐糖就累了,這會兒身子更疲乏,實在不想穿衣脫衣的折騰。加上潛意識裏她總認定之前那款魚尾禮服是最好的,現在怎麽選都不可能找不到另一件可替代品。

看她賴在沙發裏不想動,宋博彥主動接過目錄,翻了幾頁後指着其中一件說,“把這件拿來看看。”

店員很快取來禮服,正在打哈欠的唐糖餘光一瞄便再也移不開眼——這衣服她太喜歡了。和那些華貴逼人的設計不同,這件禮服沒有繁複的設計,乍看沒有任何亮點,可細細品味卻能發現蘊藏在簡單中的奢華和靈氣。

禮服采用了歐洲最流行的抹胸款式,胸前的花紋卻不是普通蕾絲,倒是有點像中國的刺繡,腰身自然收起,下擺則用小褶皺的方式增加了立體度,而細看會發現那些皺起處都被點綴上了白水晶,燈光一照,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不過最別致的還是後擺,設計成了圓弧的小拖尾,靈動中不失華麗,要是再配一個長拖尾頭紗,這俨然就是她夢想中的婚紗啊。

宋博彥拍了怕看癡的她,“喜歡嗎?喜歡就去試試。”

“用這件做伴娘服不太好吧?”唐糖遲疑地問。這衣服太漂亮,伴娘穿這個不是想搶風頭麽。

似是看穿她的顧慮,宋博彥牽着她站起來,“放心吧,新娘子有獨特氣場,其他人穿再漂亮都蓋不住的。”

唐糖琢磨着他的話,覺得有點道理,而且自家大嫂是标準的美人胚子,婚紗禮服同樣是大師設計,自己就算有心想冒頭還不一定能成功呢。

她注視着那件禮服,告訴自己,就穿這件吧,這輩子沒機會穿婚紗,能穿一次這麽漂亮的禮服也很好。

也許真的是緣分,這件禮服居然非常合身,大小、長短統統不用改,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是替她量身設計的。

試好衣服,唐糖不放心地交待店員,“這次千萬要小心,不能再弄壞了。”

負責人連連點頭保證,“放心,我們店裏沒那麽多壞掉的挂燙機。”

**

三天後,終于到了唐糖期盼已久的日子。

黎瑾希在B市沒有親人,喬依依作為她閨蜜,主動提出把接親地點放在她家,并擲地有聲地表示,"從此以後,我就是瑾希的娘家人。"

唐糖是伴娘,宋博彥擔心她第二天起太早身體吃不消,便讓她陪着黎瑾希在結親頭一天就住進了瞿白家。

結婚當日,化妝團隊一早就趕來為黎瑾希打扮,不過畫好新娘妝,非要拉着唐糖做造型,美其名曰是為了配她那件漂亮的禮服,一番折騰後,接新娘的隊伍也就到了。

宋博彥今天是伴郎,一身黑色西服被他穿得格外俊逸,讓唐糖看得失神,瞬時忘記半年身份,開門迎上去抱住他,“你今天好帥。”

負責迎親的兄弟幫捏着準備塞給伴娘們的紅包笑做一團,一個個全拍着宋博彥的肩膀說,“兄弟,你這使的是美男計啊。”

唐糖被笑得回了神,這才想起該堵門要紅包,羞得轉身想跑,卻被宋博彥撈回來親了親嘴,“你今天也很漂亮。”

衆人又是一番哄笑,趁機想破門而入,好在喬依依眼疾手快,高聲吩咐其他姐妹守住卧室的門,不讓他們輕易得逞。在完成衆多刁難考驗後,楊陽總算找到被藏起的婚鞋,單膝跪下替黎瑾希穿上後抱着妻子上婚車。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夥起哄下,唐糖也是被宋博彥抱下樓的,而且兩人還被湊堆坐上一輛車,浩浩蕩蕩的幾十輛豪華婚車,一路開到酒店,引得行人駐足圍觀,看到兩輛主婚車都以為是兩對人行禮。

到酒店後,唐糖看到門口的安保愣了下,轉念一想楊陽客戶中有不少權貴,謹慎些不是壞事。不過,當她在宴會廳看見周延、鐘帥他們時真有點懵了,難道他們也是楊陽客人?

不過作為總策劃,她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婚禮一開始她整顆心思都挂在了上面,好在一切順順利利,整場婚禮溫馨浪漫,感動了臺下賓客。新人喝完交杯酒後便進入了衆多未婚女性期待的接捧花環節。

唐糖站在一邊,含笑看着姑娘們激動地找尋好位置,這時司儀卻像是覺得人不夠多,畫蛇添足地加了句請伴娘們也一起接捧花,她只好移步過去,随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站着,正兀自發楞,冷不丁感覺一個物體朝自己飛來,她下意識一伸手,捧花穩穩地落進她懷裏。

唐糖呆呆地望着花束,傳說中接到捧花的人會是下一個新娘,可惜她應該沒法應驗傳說。唇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她把手中的捧花遞給旁邊的女生,“給你吧,我……”

話沒說完,宴會廳的燈忽然全滅了,她吓了一跳,剛想問發生什麽事,眼前陡然一亮,一束聚光燈悄然罩到了她身上。下一刻,一串有節奏的鋼琴聲驟然響起,男歌手低沉的吟唱緩緩瀉出,“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有人說,愛,如流水,浸潤了柔嫩的蘆葦),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有人說,愛,似利刃,丢下一個滴血的靈魂)……”

在音樂中,舞臺上用作背景的紗幔被拉開,一個巨大的投影儀出現在衆人眼前,一張張照片慢慢跳了出來——全是她和宋博彥的照片,他們在迪士尼坐星際過山車,在馬爾代夫相擁而舞,在冰天雪地手牽手躺在一起,在塞納河畔十指相扣,在NBA球場振臂高呼……還有很多她的獨照,她放肆的笑,淡淡的憂傷,甜蜜的眼神、撒嬌的賣萌……每一張都承載着滿滿的回憶和宋博彥深深的愛,他居然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拍了那麽多照片,眼淚再也守不住,傾瀉而下。

唐糖雙手捂着嘴,哭得難以自制,這時會場亮起另一束聚光燈,燈光□着黑色西裝的宋博彥一手拿着花球,一手舉着話筒輕輕唱道,“And you think that love is only,For the lucky and the strong(你說,愛是唯一,我們那麽幸運,我們矢志不渝)……

他緩緩走到她身邊,單膝跪下,從兜裏掏出一抹戒指,舉到她面前,“唐糖,你說想在有生之年把沒做過的事情都試一試,那請你嫁給我,試試做我的妻子吧。”

望着那個複古設計的鑽戒,唐糖淚如雨下,這是他們旅游時在意大利的一家奢侈品店見過的那枚,她一眼就喜歡上,心裏卻哀嘆沒機會用,所以不肯買,沒想到他也偷偷買了回來。

這個傻子,到底背着她做了多少事啊?

看她只是捂着嘴哭,場下心急的客人叫起來,“嫁給他吧。”接着全場來賓開始應和,“嫁給他、嫁給他……”整齊劃一、震耳發聩。

唐糖凝視着跪在身前的男人,發現他的手竟有隐隐的發抖,那雙一向自信的黑眸裏有藏不住的緊張。他是在擔心她會拒絕嗎?還真是笨蛋,不過能嫁給這個又笨又傻的男人,是她最幸福的事情。

用力咽了下喉頭的酸澀,她含淚伸出手。宋博彥激動得雙目赤紅,顫抖着将指環套上她的無名指,接着俯頭在戒指上印下虔誠的一吻。在站起來後他緊緊抱住她來了一記法式熱吻,引得臺下賓客連聲尖叫,口哨聲、叫好聲一片。

唐糖原以為求完婚,事情就到此結束,哪知被宋博彥親完放開後,剛才接花團的女生突然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長長的頭紗,父親和母親也不知何時走上來,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把頭紗別在了她頭上。

直到母親為她蓋上頭紗,處于懵懂的唐糖終于恍然大悟,老天,宋博彥不僅是給她一個浪漫的求婚,還準備了一場完美的婚禮。難怪婚紗店會突然換禮服,難怪他們六兄弟都來參加了婚禮,想必臺下坐着的很多是宋家的賓客吧,她就說嘛,楊陽哪來那麽多客人,還要動用安保。

想到他煞費苦心地策劃這一切,唐糖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父親拍了拍她的手,“傻丫頭,嫁個這麽好的男人,應該高興。”

唐糖含淚點頭,她是高興啊,可還是忍不住想哭。

在司儀指引下,父親把她的手放進宋博彥手心,是安慰更是欣慰地囑托,“博彥,我把最寶貝的女兒交給你,我相信你一定會用此生全部去愛她。”

宋博彥朝唐父深深地鞠了一躬,握住她的手鄭重承諾,“爸,您放心,我愛她超過一切。”

宴會廳再次響起婚禮進行曲,他們踏着節拍走到舞臺中間,緩緩許下誓言,“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我将永遠愛着您、珍惜您,對您忠實,直到生命的盡頭……”

交換戒指後,司儀請上了雙方的父母,唐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公婆居然是在婚禮上,望着儀态大方的婆婆和儒雅的公公,她不由緊張繃直了身子,宋博彥适時捏了捏她的手,輕聲說,“別怕,他們很喜歡你。”

宋父代表家長向來賓致謝,然後用一段幽默的話說明了晚上的事,“開席前,一個老夥計問我兩場湊一塊辦是厲行節約嗎?我告訴他這叫好事成雙;開席後,他又問我,怎麽行禮只有一對,你兒子媳婦呢?我回答他,兒子還沒求婚,媳婦不知道能不能進門。他一聽急了,責問我怎麽能随兒子胡鬧,萬一姑娘不答應,請了這麽多貴賓,要怎麽下臺,說我這事幹得太沒譜”

“其實,這位老夥計說得對,答應犬兒辦這樣一場婚禮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沒譜的事。熟知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個‘死板’的人,凡事喜歡考慮再三,這種超刺激的事兒完全突破了我的原則,放以前,想都不敢想。可是,當我看見孩子們那份深厚的感情時,我被感動了,于是決定陪他大膽一次。”

“盡管這事看起來沒譜,但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有個特別靠譜的兒子。”宋父笑了笑,慢慢說道,“作為父親,我希望他有一段永遠幸福美滿的婚姻,可他告訴我,娶對了人每分每秒都是甜蜜幸福,而有生之年就是永遠。”

他頓了頓,舉起手中的酒杯,“所以,請大家舉起手中的酒杯,一起祝福他們在有生之年平安,健康、幸福。”

賓客們應聲站起,舉杯送上祝福,一些知情的客人則是在心裏為他們祈禱,希望上天眷顧,談微微和宋楚等人則是淚眼婆娑地摟着各自的丈夫,而臺上的唐糖已經淚流滿面,趴在宋博彥懷裏說不出話來。

這一夜,洞房花燭,他溫柔地吻遍她全身每一寸皮膚,大紅喜被上交疊着兩人纏綿的身影……最後一次,當他抵在最深處釋放出熱液時,唐糖抱住他光滑的背,一個念頭在心裏成型。

**

婚禮過去好幾天,唐糖依然有種在夢裏的感覺。

周末,宋博彥奉命帶她回宋家吃飯,就像他說的,宋家長輩都很喜歡她,她一來奶奶就把她叫到身邊,拿出一對祖母綠的手镯,“這是我們宋家傳媳不傳子的寶貝,你好好收着。”

他們的善良與包容讓唐糖堅定了信念,回去後就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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