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末下了點小雨, 墓園的人不是很多。
益淩蹲下來，把手裏的百合放在墓碑前，擡頭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女人, 她笑的很開心。
這張照片是益淩自己挑的, 這是她媽媽生前, 拍的最好看的一張照片。
秦之耀撐着傘站在益淩身後, 半晌沒有說話。
益淩站起來, 擡頭看了一眼秦之耀：“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說點什麽？”
“說什麽？人都不在了, 說給石頭聽嗎？”秦之耀聳聳肩：“別忘了你媽媽是搞科研的，不相信靈異神怪這一套。”
益淩笑了笑, 不置可否。
“我來這一趟, 就安心不少了。”秦之耀沉沉的舒了一口氣：“這些年我一直代替你媽媽完成她的課題, 課題結束了，我才有臉回來見她。”
秦之耀拿出一疊報告，放在女人的墓前。
白色的紙張沒一會兒就被雨水打濕，印刷的黑色墨跡漸漸暈開, 男人低聲道：“老師，我沒讓你失望。”
從墓園出來的時候雨漸漸停了，秦之耀拉開副駕駛的門, 對益淩說：“一起吃個飯？”
益淩一頓：“我還有卷子沒寫，晚上自習課要交。”
“得了吧你，”秦之耀靠着車門哂笑：“你還上自習？不翹課就不錯了。”
益淩臉一黑：“你怎麽知道的？”
“你和你外公多久打一次電話, 每次聊了些什麽我都知道, ”秦瑤聳了聳肩：“人老了就愛聊自己的家事，別人不愛聽他說這些，他只能拉着我講。”
益淩嘁了一聲, 黑着臉坐進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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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館，秦之耀偏愛中餐，上學那會兒最喜歡的就是益淩媽媽的手藝。
秦之耀喝了一口魚湯，皺了皺眉：“沒你媽媽炖的好喝，東西放的太多把魚的鮮味都沖淡了。”
“慣的你！”益淩瞥了他一眼：“不然把我媽從天上請回來單獨給你做頓飯？”
“那倒不用，”秦之耀雙手交叉：“我聽你外公說，你自己住的這些年，吃飯打掃都是你一個人來做。”
“恩，”益淩喝着湯，含糊道：“不喜歡家裏有外人，怎麽了？”
“挺好的，”秦之耀自顧自的點頭：“不然下回直接去你家吃吧？”
益淩冷笑：“算盤打的真好。”
“你同意了？”
“你想得美，沒空。”
秦之耀笑了笑，意料之中。
“你的入學申請我看了，不出意外應該是能通過的，如果那樣，以後你就是我的學生了，”秦之耀微微偏頭：“不考慮用一頓飯賄賂一下你未來老師？”
“不考慮，你要是給我穿小鞋我就去舉報你。”益淩咧嘴一笑：“好歹我也是特權階級的少爺，是吧，打工仔？”
秦之耀哈哈笑了兩聲，點點頭：“可以，很聰明。”
益淩挑了挑眉，低頭吃着飯，秦之耀笑完，聲音認真了幾分：“你去英國之後，打算去哪兒住？你爺爺家？”
益淩搖了搖頭：“太遠了，大概率住校或者租房子。”
“總要有人照顧你。”
益淩被逗笑了：“我是缺胳膊還是少腿，需要別人照顧我什麽？”
“我是說，我想照顧你。”秦之耀的表情變得認真：“我在大學城附近有一套房子，你可以搬過去，以後我們一起住。”
益淩愣了一下，他仔細打量着秦之耀的表情，發現對方似乎并不是在開玩笑。
益淩垂眸，輕輕攪動碗裏奶白色的魚湯，半晌之後，他開口。
“秦之耀，你沒必要做這些，你不欠我什麽。”
“你媽媽照顧我四年，我想我有這個義務，代替你媽媽來照顧你。”
“你沒有，”益淩放下湯勺，瓷器碰撞發出一聲脆響：“對你有恩的是我媽不是我，你不需要向我報恩，明白嗎？”
秦之耀的表情有些複雜，他沒有真面回答益淩的問題。
“其實，當我從你外公那裏聽到你媽媽的死訊時，我最擔心的人是你。”秦之耀坦白：“當時我就極力請求你外公把你接去英國，不過很可惜，你外公選擇尊重你的意見。他說的話和你一樣，我沒有義務為你們自己的家事負責，但是我不這麽認為。”
“這個問題我想了十年，到今天，我依舊堅持我的觀點。”秦之耀聳了聳肩：“我快四十了，現在回憶起來，和別人最長的相處就是和你們母子住在一起的四年。我知道這很奇怪，不過，我确實認為我對你們有責任。”
“你不會是想說你把我們當成親人了吧？”益淩皺眉：“得了吧，你之前明明讨厭我讨厭的要死。”
秦之耀失笑：“讨厭你和把你當家人，這并不矛盾。”
“秦之耀，我媽媽要是知道你這麽想，一定很開心。”益淩攤手：“但是不好意思，我不吃這一套，你的說法快把我惡心吐了！”
秦之耀哈哈大笑了兩聲，大手拍着桌子把碗筷震得直響，侍應生不住的往這邊看，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之耀捂着嘴：“你可太可愛了，我從前怎麽沒發現？”
益淩雙手抱臂，皺眉看着他發瘋，直到秦之耀笑夠了，他緩緩擡頭，認真盯着益淩的眉眼：“你知道我回國之前，做了什麽樣的計劃嗎？”
“什麽？”
“你要是alpha，我就把你當弟弟，照顧你一輩子；你要是分化成Omega，”秦之耀定定的看着他：“我就娶你。”
益淩這下是被結結實實的惡心到了。
“相信我，這要不是在人家店裏我一定揍得你站都站不起來，”益淩黑着臉，忍不住爆粗口：“還娶我？抱歉，你哪位啊？”
秦之耀好心情的看着他罵，聳聳肩：“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不過既然你是alpha，又有戀人了，我再想什麽也沒用了不是嗎？”
益淩冷哼了一聲，秦之耀點了點面前沒怎麽動過的菜：“再吃點啊，飽了？”
“謝謝，吃不下了，”益淩冷着臉：“被你惡心壞了。”
秦之耀不介意的笑笑：“那送你回去？”
“不用，”益淩擺出一個拒絕的手勢：“我自己走可以。”
秦之耀點點頭，舉起手表示尊重益淩的意見：“回去路上小心。”
益淩站起來，剛要走，秦之耀再次開口。
“無論如何，我想照顧你，這一點是真的，我提的事情，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益淩眨了眨眼，沒回答，徑直出了門。
他從秦之耀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一股若有似乎的甜膩香味鑽進了秦之耀的鼻腔。
腦子裏的某些神經敏銳的捕捉到了信號，秦之耀皺了皺眉，猛地回頭去看益淩離開的方向。
——
打出租到了家門口，益淩直接去了柏澤霄的家。
最近天氣變冷，一個人睡被子裏冷飕飕的沒有熱氣，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把之前要不要分開睡的争論抛在腦後，還是每天晚上一起睡在柏澤霄的床上。
開門的時候益淩仰頭看了一眼二樓，書房的燈沒有開。
柏澤霄不在家？
益淩皺了皺眉，放輕腳步上了二樓，書房的門半開着，一個黑色的人影坐在桌前，唯一的光源就是手機屏幕，忽明忽暗的光線照在少年臉上，少年眉頭緊鎖，似乎很嚴肅。
益淩好奇的往門上靠了靠，木門吱呀一聲，驚起房內人的注意。
柏澤霄猛地扔掉手機，背僵直的繃着，一臉驚恐的盯着益淩的臉：“哥，哥，你回來了？”
“恩，”益淩踱步進來，替柏澤霄拿下匆忙間還堪堪挂在肩膀上的耳機線：“幹什麽呢你。”
柏澤霄的眼神有些閃躲：“就，看，看一些電影，你進來吓我一跳。”
益淩挑眉：“恐怖片？你還有這愛好？”
“就，偶爾看看，同學傳到班級群裏的。”
“哦，我說呢，平時沒見你看過。”益淩擺了擺手：“我先去洗澡了，累死了今天。”
柏澤霄站在原地，直到聽見卧室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才整個人放松下來。
打開手機鎖屏，視頻上的兩個人還纏綿在一起，柏澤霄長舒了一口氣，皺眉看了幾秒畫面，最後毫無留戀的删除。
柏澤霄洗完澡上床的時候，益淩正拿着手機看視頻，聽見身邊床墊有陷下去的聲音，益淩伸手準備關燈：“要睡了嗎？”
“恩。”
益淩按下開關，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
柏澤霄睜着眼，靜靜的看着黑暗中益淩的輪廓，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以為益淩已經睡着，想伸手抱抱他的時候——
“霄霄。”
聲音沒有一點睡意。
“恩，”柏澤霄飛快的收回手：“怎麽了？”
益淩翻了個身，和柏澤霄面對面躺着，黑暗中柏澤霄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聽見益淩像是說悄悄話一般低聲道：“你剛剛，是不是在看小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