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益淩擡頭打量了一圈屋內的裝飾, 眯了眯眼：“你上回和秦之耀就是在這兒見的面？”
柏澤霄點點頭：“當時是在隔壁飯廳。”
益淩不滿的哼了兩聲，嘟囔道：“要是換別的地方我早就全給砸了。”
趙伯就站在門口，益淩歪頭看了他一眼：“柏夫人什麽時候到？”
“已經在路上了, ”趙伯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夫人行程很緊, 臨時收到兩位在這裏的通知，來晚了也情有可原。”
益淩冷哼一聲。
今天早上柏澤霄打電話讓趙伯接他們來本家, 結果兜兜轉轉還是來了這座半山莊園。
趙伯含糊着, 本家老爺在家不能驚動, 在這裏談也是一樣的。
這種套路益淩熟悉的很，說穿了就是覺得他們倆不夠格踏進柏家本家的宅子, 只能找個度假別墅将就着接待。
益淩不在乎，柏家怎麽看他是他們的事情，他自始至終在乎的，就是有柏澤霄一個人。
正想着，房間的門被推開，一個一身華貴貂絨的胖女人緩緩走進來，在下人的恭敬問好聲中，目不斜視走到主坐的沙發上。
柏夫人款款落座，身後已經有傭人上前替她解下身上的黑貂絨坎肩, 她整了整頸上的寶石項鏈，輕輕抿了一口下人遞過來的茶。
放下茶杯, 柏夫人才把視線轉向一邊的兩位少年。
“聽老趙說, 你找我有事？”
這個你顯然指的是柏澤霄，益淩聳聳肩，毫不意外自己會被直接當成空氣。
富貴到了柏家這個地步，禮節早就成了哄外人的笑話，沒有利用價值的人, 在他們眼裏，可能連一顆塵土也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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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淩很清楚，畢竟他自己也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
“找你的不是柏澤霄，是我。”益淩朗聲，轉頭看着柏夫人：“我想你應該也聽到消息了，昨天和柏澤霄相親那小子被人打了，是我揍的他。”
柏夫人眯了眯眼，這才把視線轉到益淩身上：“你是？”
“益淩。”
益淩。
柏夫人輕輕撥弄着自己的翡翠耳墜，他隐約記得，青城一家做金融貿易的，董事長就是姓益。
柏夫人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突然開口：“益建城是你什麽人？”
“我爸。”
“哦~”柏夫人了然一笑：“怪不得，益少爺年少有為，以你們家的實力，齊家那小子挨一頓揍不算什麽，你不用跟我說。”
“當然得和你說一聲，”益淩笑了笑：“老實說，你們家的那點破事我沒興趣了解，不管您怎麽看柏澤霄的母親，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過如果你矛頭對準的是柏澤霄，那我就不得不插上一腳了。”
柏夫人揚着唇，一臉興味的看着益淩，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我想，你最近這麽費勁巴拉的給柏澤霄安排相親，不過是想讓他早點結婚離開柏家，不是嗎？”
“是，”柏夫人大方的承認：“我作為柏家的女主人，給我丈夫的孩子物色未來的伴侶，有問題嗎？”
“沒有，但是沒必要，”益淩聳肩：“不過我建議你下次自作主張之前，最好也先調查清楚，看看對方，是不是需要你的幫助。”
柏夫人挑眉：“益少爺有話不妨直說。”
“柏澤霄有戀人，不需要相親。”益淩冷眼看着柏夫人：“我，就是柏澤霄的男朋友。”
“男朋友而已，”柏夫人笑了：“還是說你現在就能保證以後娶他。”
“我能，”益淩回答的很幹脆：“就算你不說，我以後也會娶他。”
柏澤霄一愣，扭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益淩。
過來之前，益淩從來沒有向他透露過這些。
“哥，你——”
柏夫人笑了，表情滿是嘲弄：“你把我叫來就是聽你說這些？”
“從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小鬼嘴裏聽見這些話，實在是太可笑了。”柏夫人輕蔑的睨着益淩：“據我所知，你和你那個父親的關系并不好吧？他說想娶柏澤霄，你爸爸會同意？”
“我猜，不會。”
“年輕人有沖勁兒是好事，可是你不應該到我面前來耍寶。”柏夫人的眼神充滿憐憫，悠閑的吧兩只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不屑的搖了搖頭：“你們，太嫩了。”
“是嗎？”益淩笑笑：“或許是你一開始就誤會了。我什麽時候和你提過，我背後的資本是我爸的公司呢？”
益淩站起來，一步一步朝柏夫人走去。
“秦之耀所就職的公司，不過是國外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分部，甚至秦之耀本人也只是那家公司裏的一個小小的顧問，他算什麽？”益淩輕蔑的笑笑。
“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是我外公的，當然，他手裏的東西遠遠不止這些，零零總總加起來，怎麽說，也比你一個柏家多的多，你猜猜，”益淩彎腰抓住柏夫人沙發的兩只扶手，仰頭冷冷的瞪着面前的女人：“我作為他唯一的外孫，我的身家，有多少？”
柏夫人挑眉：“所以？”
“我比秦之耀那個家夥好太多，我這樣的，才更配得上你們柏家的家世不是嗎？”益淩勾唇：“或者說，你從一開始不打算讓柏澤霄嫁的太好？”
“你還是沒解決我剛才的問題，小子，”柏夫人冷笑：“就算是你外公，他同意讓你這麽草率的決定自己的婚事？”
“他同意，”益淩笑笑：“我同意，他就同意，他對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我幸福。”
柏夫人冷笑，轉頭輕蔑的看了一眼柏澤霄：“看來他确實很喜歡你，能抱上這顆好大樹，你挺有本事的。”
咚！
話音剛落，益淩的拳頭就帶着簌簌風聲擦過柏夫人的耳朵，砸在她頭發旁的沙發上。
柏夫人吓得驚跳起來，不敢相信的瞪着益淩：“你竟然敢？！”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說，你嘴裏的益少爺，在一中，可是拳打混混，腳踢老師的校霸呢！”益淩笑笑：“我這種人，惹急了，可是真的會動手的。”
下人們吓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就要過來幫忙。
“你們誰敢？”益淩冷冷的掃了一眼身後：“再往前一步你們試試看！”
下人被吓得愣在原地，相互瞄着對方，沒有一個敢上前。
“退後！”益淩瞪着他們：“否則我不保證第二拳是不是砸在你們夫人的臉上。”
“你你你，你別沖動！”
下人們紛紛退到房間門口，驚恐的看着益淩的拳頭。
柏夫人氣的渾身發抖，精致的發髻亂了，額前的一绺頭發狼狽的粘在口紅上。
益淩笑容惡劣：“老實說，柏太太，你這樣和藹可親多了。”
“你，你！”
益淩收回手，居高臨下站在柏夫人面前：“放心，我不會真打你，再怎麽說，你也是柏澤霄名義上的母親，我該管你叫一聲岳母。”
柏夫人面色發青，瞪着益淩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益淩眯起眼，淡定從容的吐出致命一擊：“減減肥吧，岳母大人，再胖要得心髒病了。”
“滾！”柏夫人怒火攻心，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益淩砸了過去，益淩靈巧的躲了過去，悠閑的走到柏澤霄的身邊，牽起他的手，溫柔道：“走吧。”
“小兔崽子！”
柏夫人尖銳的叫聲就在身後，緊跟着是一聲花瓶碎裂的聲響。
在一衆傭人們驚訝的注目禮中，益淩拉着柏澤霄，如同周末來郊了一趟游，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出了這件宅子。
這一下把柏家人得罪的幹幹淨淨，益淩牽着柏澤霄的手，慢悠悠的走在半山公路上。
“沒人送咱們回去了，”益淩咂了咂嘴：“走回去吧，累是累了點，權當鍛煉身體好了。”
身後的人久久沒有吭聲。
突然，柏澤霄突然站定，反手拉住益淩，益淩一趔趄，轉頭去看柏澤霄：“怎麽了？”
“哥？”柏澤霄的表情有些自責：“你沒必要因為我，和那個女人說那些話。”
“哪些話？”益淩眨眨眼：“剛才說了一大筐，你指的是那句？”
“娶我那句。”柏澤霄蹙眉：“就算柏家逼着我相親，也不應該由你來承擔後果。”
益淩靜靜的看着柏澤霄嚴肅的表情，幾秒之後，輕笑出聲。
“你不會真以為我說這句話只是在應付那個女人的吧？”益淩含笑看着柏澤霄：“這句話可不是假的。”
柏澤霄表情一滞：“那你，為什麽——”
“還不看不出來嗎？明明昨天你都先說了的，”益淩攤手：“我愛你啊！”
這句話話音剛落，柏澤霄的表情就變了。
眉頭緊蹙，雙手緊緊握成拳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益淩那句“你怎麽了？”還沒問出口，就看見柏澤霄一滴眼淚掉下來，正好砸在他手背上。
溫熱潮濕的觸感和兩年前的記憶重疊，益淩一僵，半邊身子都麻了。
靠！怎麽哭了！
益淩瞪着眼睛，腦子裏走馬燈似的飛快翻找着兩年前的記憶。
以前怎麽哄他來着？
絕了，怎麽偏偏一個也想不起來！？
大概柏澤霄确實太久沒哭過了，益淩僵硬的站在原地，盡管腦子裏已經炸開了鍋，卻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短短兩年之前，這小子已經換了一種哭法。
小時候完全是發洩似的，一哭起來眼淚啪嗒啪嗒能掉半天，傷心的仿佛天塌下來一般。現在雖然也掉眼淚，只是表情隐忍了不少，把難過統統藏在心裏，咬着唇，努力忍着不讓情緒外洩。
就，哭的挺爺們兒的。
益淩咂了咂嘴，伸手摸了摸柏澤霄的頭發。
他現在摸柏澤霄的頭發都得踮腳，根本沒辦法像兩年前那樣把對方抱在懷裏哄。
就，先這樣吧。
“怎麽了？”益淩拿出了十足十的耐心：“好好的幹嘛哭？”
益淩眨了眨眼，
“你不覺得惡心嗎？”
“什麽？”
“我媽媽，”柏澤霄咬着牙，努力保持聲音的平靜：“她為了踏進柏家，做的那些事情。”
“你知道我家的事情了是吧？”益淩看着柏澤霄的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猜猜，是不是秦之耀告訴你的？”
柏澤霄點點頭。
益淩啧了一聲，舌頭頂了一下口腔壁。
拳頭硬了！
狗逼秦之耀果然不做人！
“所以你是因為知道這件事，害怕我嫌你是小三的孩子，所以一直沒敢和我提家裏的事情，也沒敢跟我說，你所謂的‘大媽媽’在給你相親？”
“不是，”秦之耀搖頭：“我不想你為了這些髒事不開心，我想自己處理好，然後再告訴你。”
“霄霄，”益淩看着柏澤霄，眼睛很平靜：“如果我站在你那個立場，隐瞞你一個人默默承擔痛苦，你會開心嗎？”
柏澤霄一愣：“我——”
“開心嗎？”
柏澤霄垂眸：“不會。”
“所以，”益淩上前，和柏澤霄額頭相抵，睫毛勾着對方的：“我也不希望你什麽事情都瞞着我自己背。”
“我們一起承擔，好不好？”
兩個人挨得極近，益淩看着那對漆黑的眸子，聽見對方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耳邊。
“好。”
“哥，我愛你。”
益淩笑了，這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空蕩蕩的山路上，兩個少年額頭相抵，沉默着擁抱了良久。
“霄霄，”益淩看着對方還濕潤的睫毛：“你怎麽不哭了？”
柏澤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他無辜道：“不哭不是好事嗎？”
益淩哼哼了兩聲，眯起眼：“剛剛是不是詐我來着？”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益淩又湊近了幾分：“好好的突然那麽嚴肅的跟我說‘沒必要為了我家的事娶我’，不就是想試探我這句話是真心的還是随口說說？”
“哥，”這聲稱呼尾音拖長，柏澤霄輕輕蹭着益淩的臉頰，像是撒嬌又像是讨饒。
“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聽見你說想娶我的時候。因為太開心了，總擔心這句話是假的。”
益淩挑眉：“就這麽開心？”
柏澤霄點點頭：“我發現，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喜歡我，所以開心。”
益淩攤手：“我到現在都還沒分化，萬一以後要是個beta，還怎麽娶你？”
“那就我娶你！”柏澤霄緊緊摟着益淩，堅定道：“反正，以後我不會找別人結婚，你也不能！”
——
翌日，林醫生的私人診所裏，柏澤霄一臉凝重的看着最新出爐的基因檢測報告。
alpha。
看見結果的時候柏澤霄其實沒那麽驚訝，仿佛潛意識中已經預料到這種結果。
林醫生無奈道：“你打算怎麽和你媽說這個結果？”
柏澤霄眉頭緊鎖，他現在腦子亂的很，卻壓根和他母親無關。
柏澤霄咬着下唇，他其實并不介意AA戀，就是怕益淩他——
雖然說益淩平時總是一副愛劍走偏鋒的叛逆少年模樣，但是在戀愛這塊卻意外很直男，腦子裏根本就沒有同性也可以相愛的概念。
如果讓他知道這個結果——
柏澤霄臉色漸沉。
怎麽辦？
林醫生撐着下巴看着柏澤霄的表情：“你打算怎麽辦？”
柏澤霄沉默了半晌：“不知道。”
林醫生笑笑：“也難怪，做了這麽多年O，一朝檢查變成alpha，難以接受是常事，回去慢慢習慣吧。”
柏澤霄只覺得頭痛，輕輕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去拿外套。
“不過也不是一點好事沒有不是嗎？至少你的小O男朋友會開心的。”
“別開玩笑了，林醫生。”柏澤霄瞥了他一眼：“我什麽時候帶過Omega來你這裏？”
“你沒帶過？”林醫生一愣：“你上回體檢的時候帶來的那個啊？忘了？”
柏澤霄動作一頓，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體檢那個，叫益什麽來着？”
“他是Omega？”柏澤霄猛地走近，雙手撐着林醫生的桌子，語氣震驚道：“你說，益淩是Omeg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