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站住。”
聲音不高不低,在安靜的過道內,清晰響起。
蕭娜停住腳步,回過身。
“幹什麽?來跟我炫耀你得到了名額嗎?”
清瑤笑了一下,“不恭喜下我嗎?”
蕭娜冷哼一聲,“別以為拿到董大師的名額你就自以為是了,就憑你那點本事,晚會上能不能演奏好還不一定呢!”
“我有沒有本事,你不知道嗎?”
清瑤眼神慢慢冷下來,盯着她,“晚了一個星期才拿到琴譜,也能演奏出色拿到名額,讓你很意外吧?你說我有沒有本事?”
蕭娜臉色微變,目光躲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
清瑤一步一步逼近她,“覺得我對你造成了威脅,所以藏起琴譜,晚了一個星期才給我,為的就是讓我來不及練習,拿不到名額,這不都是蕭娜你的計劃嗎?”
蕭娜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背撞在了牆壁上。
“可惜你沒有如願,是不是很失望?”
面對不斷逼近的清瑤,蕭娜慌亂地推了她一把,拉開距離。
“你幹什麽!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蕭娜一個手緊緊攥着肩膀上的盒繩,嘴唇緊抿,“你讓開!我要走了!”
“沒有一句道歉就要走?”
清瑤抓住她的手腕,拉住她。
“在這兒單獨向我道歉,還是當着全樂團所有成員的面道歉,你自己選!”
“你放開我!”
“看來你是想選後者,想讓所有人來看看你為了拿到名額算計同聲部成員的豐功偉績是嗎?”
蕭娜猛然甩開清瑤的手,歇斯底裏喊。
“鐘清瑤你神氣什麽啊!你不就是靠着你爸的一條命才過上好日子,有什麽臉這裏耀武揚威的!”
清瑤沉下臉,“你說什麽。”
蕭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裙子不錯啊,還是Christian Dior最新秋冬高定系列的。”
“靠父親的命換來的裙子穿在身上,你不嫌膈應啊?”
清瑤臉色冷得像冰,拳頭在身側握得咯吱作響。
“也對,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怎麽會膈應呢,還能穿這麽貴的裙子,要我說你爸死的還挺值的……”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聲在安靜的過道內十分突兀。
蕭娜的臉偏向一邊。
她半晌沒緩過神來,擡手,撫上臉頰。
火辣辣的疼。
“鐘清瑤!你敢打我!從小到大我爸媽都舍不得打我,你竟敢打我!!”
“你再嘴巴不幹淨,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蕭娜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紅着眼就大喊,“我說錯了嗎!你不就是靠賣父親命過上好日子的嗎!”
“啪——”
又一記耳光落了下來。
蕭娜霎時懵在了原地。
片刻後,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鐘清瑤!我跟你拼了!!”
蕭娜紅着眼睛,猛地向鐘清瑤撲過去。
頓時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辦公室內。
清瑤和蕭娜兩人站在輔導員辦公桌前,垂着頭。
兩人現在的樣子都不太好看。
頭發亂糟糟的,臉上,脖子上都是抓痕,衣服也歪歪扭扭。
輔導員一邊嘆氣,一邊語重心長教導。
只是,讓清瑤沒想到的是,大學了還會因為打架被叫家長。
蕭娜哭哭啼啼地打給了她爸,在電話裏委屈得不得了。
清瑤卻站在原地巋然不動,咬着唇,也不說話。
“你呢?”
輔導員見她不動,開始翻學生聯系冊。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上面留的是爺爺的電話。
她不想讓爺爺知道自己在學校打架的事情,而且爺爺這幾天身體不太好,不能再讓爺爺為她費心。
“等等,老師。”她終于開口,“我…我想起來電話是什麽了。”
猶豫了下,撥通了顧謹深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被接起。
“叔叔……”
此時顧謹深剛結束一個高層會議,從會議室大步出來,方助理跟在他旁邊,邊走邊彙報着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顧謹深示意他稍等。
接起電話,“瑤瑤。”
“叔叔…你現在有空過來一趟學校嗎?”
顧謹深看了眼腕表,和美國分公司的電話會議将在半個小時後開始。
他問,“怎麽了?”
“我在學校打架了……”
“打架?”
顧謹深腳步停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在他的印象裏,家裏的小姑娘乖的不像話。
從小到大,都是不用老師和家裏操心的孩子,包括每次的家長會,都是一張張傲人的成績單和老師滔滔不絕的表揚。
他怎麽也沒法将她和打架聯系在一起。
“叔叔……?”
清瑤見電話那邊沒聲了,又問了一遍,“你有空嗎?”
“嗯。”
他重新邁開腳步,“我馬上過來。”
關掉電話後,他平靜吩咐方助理。
“半個小時後的電話會議推遲到明天,晚上懷業的競标場你替我去。”
“好的,顧總。”
時近黃昏,天邊雲層燒紅了一大片。
清瑤坐在窗邊,一抹斜陽淡淡打在她的臉上,暖洋洋的。她望着遠處清塘上孤鹜振翅,水面蕩起層層漣漪。
耳邊蕭娜的哭啼聲音變得模糊,思緒逐漸飄得很遠。
顧謹深來到學校的時候,清瑤依舊靠在窗邊發着呆。
還是輔導員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反應過來。
蕭娜已經不在了,應該是被她爸接走了。
辦公室內,顧謹深白襯西裝,金邊眼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
“叔叔。”
她低低叫了一聲,手指攪在一起,垂下頭不敢去看他。
“怎麽回事。”
顧謹深眉頭微皺。
小姑娘臉上大大小小的抓痕明顯,原本柔順鋪在身後的長發也亂得不成樣子。
就連裙子也破了。
輔導員走上來,“您是鐘清瑤同學的叔叔吧?”
他從她身上收回視線。
“嗯。”
“您坐。這次主要是跟您聊一下鐘同學今天和同學打架的事,還有她在學校的一些情況……”
顧謹深在椅子上坐下,十指交疊搭在膝蓋上。
輔導員開始滔滔不絕,顧謹深一邊聽着,不時側頭看她一眼。
清瑤悄悄擡眼觑他,正巧撞在他的視線上。
又倏地垂下頭。
不安地摳弄自己的手指。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清瑤卻怎麽也沒敢再擡起頭看他了。
“走了。”
頭頂響起低醇的聲音,談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結束了。
“哦、哦。”
清瑤猛然起身,幾步跟上,在他身後走着。
勞斯萊斯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清瑤知道自己犯了錯,從上車後一句話也沒說。
“挺能給叔叔制造驚喜的。”
顧謹深睨一眼身側亂糟糟的小腦袋,“還學會打架了?”
清瑤沉默。
他視線落在抓痕上。
“疼不疼。”
清瑤扯了扯衣袖,遮住。
“疼……”
“知道疼了?”
“叔叔……”
她抱着右手手腕,小心翼翼伸到他面前,“手腕,好疼……”
顧謹深一怔。
握住她伸過來的手腕。
握在掌心的手腕細細的,小小的,很柔軟。
他輕輕捏着她的手腕活動了下,“這裏疼?”
“嘶——”
清瑤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就要抽走手腕。
“別動。”
手腕被握住,細看之後,發現在手腕內側腫起了一大片。
他淡聲吩咐司機,“去醫院。”
汽車很快就到達了醫院。
接診的是一個老發花白的老醫生,帶着眼鏡,看起來很慈祥。
老醫生小聲嘀咕:“怎麽來的這麽晚……”
說着又扶了扶鼻翼的眼睛,輕嘆了一口氣。
清瑤渾身僵住,面色灰白。
來的太晚錯過最佳治療時間了嗎?
她的手…真的沒得救了嗎?
“醫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下個月底還有演出,我還要拉大提琴的,求你一定想想辦法!”
清瑤說的聲淚并下,眼眶紅了一大半,俨然就要哭出來。
“你這就是普通深層軟組織挫傷,沒什麽大礙的,好好養一兩星期就好了,你咋還怕成這樣了?”
清瑤:“……”
她黑着臉問:“那您剛才怎麽說來得太晚了?!”
醫生:“我是說的太晚是指時間太晚了!”
他指了指牆上的鐘:“都五點半了,我坐診時間都已經到了。”
清瑤:“……”
顧謹深:“……”
打擾了。
所幸的是,清瑤的手腕只是普通的韌帶損傷,休息兩個星期就沒事了。
醫生給她配了一些噴劑和貼的膏藥,又囑咐回家之後多冰敷,近期右手盡量不要動,過幾天再慢慢加強腕關節的活動度。
顧謹深從窗口繳費拿藥回來的時候,清瑤正坐在走廊的排椅上等他。
輕輕動了一下手腕,還是鑽心地疼。
一片陰影出現在她的頭頂,遮住了走廊上的白熾燈光。
她稍稍一頓,擡起頭。
顧謹深身形筆挺,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
做工精致的金屬領帶夾上,折射出幽冷的光線,更顯得他矜貴疏淡。
“打個架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顧謹深問,“後悔了嗎?”
清瑤沉默片刻。
“後悔。”
顧謹深剛想說話,就聽到可憐兮兮的小姑娘繼續說。
“我好後悔。”
“後悔當時還留了幾分力道,沒有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手弄成這樣了。”
顧謹深:“……”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理了下衣襟,“走吧,送你南灣。”
清瑤卻仍坐在椅子上不動,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喉嚨裏哽了哽,半晌,才低低說,“我不想回去……”
“怎麽?”
“我、我不想讓爺爺知道……”
她現在臉上,脖子上都是抓傷,手還扭傷了。
脖子上的抓痕還能穿高領的衣服遮着,臉上的傷和手傷卻不好掩飾,回家之後,爺爺肯定會看出端倪。
她并不想讓爺爺知道打架的事。
她擡眸,眼裏光線倏忽閃動。
“叔叔,我可以跟你回家嗎?”
“回泊港公館。”
作者有話要說: 在看文的小可愛能不能出來冒個泡呀,讓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單機,太寂寞了(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