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城下了一夜的雪, 晨起往外看，路上都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湖雲高速已經通車，清瑤和顧謹深是在次日清晨離開雲城的。

張美英一路送清瑤到小區門口, 握着她的手說：“媽媽理解你的選擇, 畢竟顧家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顧家人對你也都很好，你對那裏也有了感情, 媽媽不強迫你留在雲城。”

“本來是想讓你來雲城過個開心的年的，結果媽媽也沒做到，沒能讓你開心一點。”張美英緩了緩神, 又揚起笑容, “不說這些了，瑤瑤以後要是想來雲城了, 就跟媽媽說, 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張美英說了很多, 清瑤默默聽着, 點了點頭。

上車之後, 清瑤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

恰逢正月初二, 不少走親訪友的人在今天出行，雲城雖然只是個小城市, 馬路上也堵得厲害。

在雲城的這段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對張美英是什麽感情。

但有一點她很确定，她是一點兒也不想和顧叔叔分開。

此時大橋上的車流靜止不動，清瑤坐在車裏昏昏欲睡。

顧謹深擡手看了一眼腕表, 身體往後靠了靠。

忽然，肩膀上微微一重。

他側眸，肩膀上靠着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視線往下, 是阖着的長長的睫毛。

睡着了。

他唇角輕輕勾了勾，望向窗外。

車內一片寧靜，只有暖氣吹出時低低的聲音。

雲城路況不是很好，一路上開開停停，司機一個沒注意，就急踩了下剎車。

突如其來的慣性使得兩人都往前倒。

顧謹深及時扶住了清瑤的頭，以至于沒有讓她往前摔去。

司機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看着後視鏡連忙道歉：“對不起，顧總，剛才前面的車忽然……”

“好了。”

司機的話還沒說話，顧謹深就打斷了。

聲音明顯壓低了。他稍稍擡了擡下颌，示意他繼續開車。

司機通過後視鏡瞥到已經睡着的女孩，心中了然，瞬間噤了聲，一路上都沒再說話，各個轉彎都開得穩穩當當。

清瑤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

直到汽車開進淮城繁華地帶，短促的鳴笛聲驚醒了她。回到淮城的時候，已經将近十一點。

淮城也下了雪，比雲城的還要稍大些。

南灣周邊平坦的綠化帶上覆上了厚厚一層雪，白茫茫的。

遙遙看去和南灣湖連成了一片。

南灣別墅裏沒有人，顧天成和顧連銘都不在。

顧叔叔說，顧爺爺拜訪老友去了，而顧連銘則前幾天就坐飛機去了琮城。

他的媽媽顧雅最近都在琮城拍戲，沒時間回淮城過年，顧爺爺就讓顧連銘去片場探探班，算是小團聚。

清瑤四處張望了下，“今天李姨也不在嗎，一個人也沒有。”

“過年這幾天李姨都是在飯點的時候才會來做飯，她不知道我們今天回來。”

牆上挂鐘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顧謹深問：“餓了嗎，想吃什麽？”

“沒什麽特別想吃的。”

顧謹深走到廚房，清瑤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問：“叔叔要做飯嗎？”

“還是瑤瑤想出去吃？”

清瑤忙搖頭：“才不，我想吃叔叔做的。”

遙想上次吃到叔叔做的飯都是好幾個月以前了，那時候和叔叔住在泊港公館，叔叔每天都會給她準備各種好吃的早餐。

顧謹深見她這麽捧場，笑了下，拿了些嫩排骨準備做排骨面。

他走到料理臺處理食材，清瑤也一并跟過去。

走到烹饪臺，清瑤仍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幾次後，顧謹深眼裏有淺淺的笑意：“不去外面等叔叔嗎？”

清瑤搖頭。

顧謹深輕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随她跟着。

水流“嘩嘩”地沖洗着食材，沖刷在顧謹深指骨修長的手上。清瑤安安靜靜地跟在他旁邊，時不時遞遞東西，幫襯幫襯。

片刻後，兩碗香噴噴的排骨面就做好了。

“好香啊。”

清瑤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捧着自己那碗面迫不及待地往餐廳走。

身後的小尾巴一溜煙兒就沒影了，顧謹深用紙巾擦了擦手，稍感無奈。

這一頓飯清瑤吃得很飽。

吃飯的時候，顧謹深接了幾個電話，談的都是公司項目的事情。

用餐過後，他收拾好餐具就準備去書房處理一些臨時事務。

樓梯走到一半，顧謹深停住腳步，回頭。

原本窩在沙發裏的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又跟在了他的身後。

清瑤一個沒注意，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好硬……

清瑤揉了揉鼻子。

她知道叔叔雖然看起來身材修長勁瘦，但實則脫下斯文的襯衣後，身上肌肉健碩有致。

這還是上次她不小心才看到的，也是像現在這樣不小心撞到了鼻子。

“瑤瑤。”

她擡頭：“嗯？”

從雲城回來，她似乎變得黏人不少。

幾乎快趕上她小的時候，他走到哪跟到哪。

顧謹深站的比她高了兩級臺階，這樣看下去，她只有小小一只，倒真像是他身後的一個小尾巴。

他開口。

“叔叔要去書房處理工作。”

“哦……”?輕.?吻?戀?.芯?

小姑娘的眼裏的光芒噗噗暗了下去：“那我不跟着叔叔了。”

她剛準備轉身下樓，就聽見顧謹深說：“要陪叔叔一起工作嗎？”

清瑤眼裏光芒又一簇簇亮起。

“要——”

和她之前跑去盛瑞總部找顧謹深一樣，顧謹深在辦公桌上留了一小塊地方給她。

顧謹深戴着金邊眼鏡，目光專注地看着筆記本電腦屏幕，時而敲擊鍵盤。

清瑤則安靜地坐在他的旁邊看書。

只是這次她沒有再拿什麽《金融數據分析導論》這種看都看不懂的書，而是拿了一本她喜歡的書看。

看書時間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窗外的雪停了，幾只麻雀在枯樹枝上停留。

顧謹深拉開抽屜拿鋼筆，看見抽屜裏放着一盒糖果。

前段時間秦越去了趟德國，随手帶了幾盒糖果回來，用來哄他剛上幼兒園的小外甥。

順便還塞了一盒給他：“拿着拿着，拿去給你小侄女吃。”

“這糖哄小孩可管用，百試百靈。”

顧謹深表面輕嗤，卻鬼使神差地讓秦越把糖果塞進他的口袋，沒有拒絕。

後來回到南灣，他就随手放在了書房的抽屜裏。

一盒糖果放在了清瑤的面前。

清瑤從書本中擡起頭。

“你秦叔叔給的。”

糖盒是精致的錫鐵盒，裏面是粉色的糖果，應該是草莓味的。

清瑤看了幾秒鐘，把糖果盒往前一推。

“我不要。”

“小孩子才吃糖果呢。”

顧謹深掩唇輕笑了下，沒再說什麽，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屏幕裏的數據上。

清瑤繼續看書，偏偏這嘉雲糖香味誘人，隔着錫鐵盒都能聞到。

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書，她忍不住打開盒子吃了一顆糖。

濃郁的草莓味瞬間席卷她的味蕾，充斥她的口腔。

顧謹深略略一瞥，似笑非笑。

“不是說小孩才吃糖果嗎。”

清瑤咳了下，理直氣壯道：“我先做五分鐘的小孩。”

顧謹深悶笑了聲。

書房門在這時被推開，顧天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

“爸。”顧謹深站起身。

顧天成見到清瑤，高興得不得了：“清瑤回來了啊，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回來了爺爺也能經常看到你了。”

“爺爺。”

顧天成拍了拍她的手背，喟嘆道：“怎麽在雲城這幾天瘦了這麽多啊，臉都尖成什麽樣了……”

清瑤摸了摸臉。

“爺爺，現在流行小尖臉呢。”

顧天成和清瑤坐着聊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而對顧謹深說：“謹深啊，明天晚上公司裏沒安排吧？”

顧謹深：“暫時沒有。”

“不管怎麽樣，你把明天晚上的時間空出來，優優剛回國，明天要來我們家吃晚飯。”

清瑤微怔。

優優是楊爺爺楊道軍的女兒，從小就在國外讀書，是珠寶設計師。

後來畢業回國，踏入珠寶設計行業。她所設計的作品更是廣受業內稱贊，但她在事業上升期的時候，卻毅然選擇了出國深造。

清瑤沒見過她。

她到顧家的時候，楊晗優就已經出國了，只是她經常能在楊爺爺的口中聽到關于楊晗優的事情。

從只言片語中得知，她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顧天成：“明天如果臨時有安排，能推的就推掉。”

“好的。”

顧天成看見顧謹深的筆記本屏幕亮着，問道：“還有事情沒處理完嗎？”

“嗯，有個募投項目出了點小問題，我重新審核下申報材料。”

雖然顧謹深作為集團總裁幾乎是全年無休的，但是在年頭公司事務不多的時候，也能稍歇幾天。

只是現在項目出了問題，不得已又要投入工作。

顧天成點了點頭，只是說：“盡快解決，別耽誤明天的晚餐。”

顧謹深應聲。

話鋒忽然轉到了清瑤身上，顧天成無奈道：“清瑤你這小丫頭是不是又粘着你顧叔叔了，你叔叔工作的時候也舍不得撒手。”

清瑤臉一熱。

小聲嘀咕：“我可沒有不撒手……”

顧天成無奈地笑了笑：“玩可以，但別吵着你叔叔工作。”

“我才沒有玩呢。”清瑤一本正經地解釋，“剛才叔叔說肩膀酸，我在這給叔叔按摩呢。”

說着，清瑤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顧謹深的身後，像模像樣地給他按着肩膀。

顧謹深輕哂，倒沒戳穿她。

“好好好……”

顧天成搖了搖頭，囑咐了幾句就出去了。

肩膀的小手力道很輕，像小貓輕輕撓着，顧謹深往靠背靠了靠，倒有幾分享受這個按摩服務。

“叔叔。”

“嗯。”

“為什麽爺爺一定要讓你陪優優姐吃晚餐啊？”

“因為我們和楊伯伯他們家是世交。”

“世交就是感情很深的意思嗎？”

“差不多。”

清瑤繼續殷勤地按着，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那叔叔和優優姐感情也很深嗎？”

“不算很深，只在小時候見過。”

“哦這樣啊。”

清瑤握着小拳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敲，繼續旁敲側擊地問：“你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嗎？”

“嗯。”

清瑤笑容稍稍僵硬了一下，沒好氣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我沒見過優優姐，是不是很漂亮呀？”

“也許吧。”

清瑤暗自不爽，停下了按摩的動作，然後開始一聲不吭地收拾自己的書。

“不按了？”

清瑤頭也不擡：“不了，手酸。”

渾身上下都酸！

淮城的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經過昨天一夜，這會兒望出去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清瑤其實也挺想去外面玩雪的，但是幾年前她玩雪之後手上長出了好幾個凍瘡，塗了藥膏也不見好，到最後都發生潰爛了，又疼又癢。

那個冬天光顧着養手上的凍瘡了，耽擱了練琴。

過年後去上大提琴課，拉曲子都生疏了，還挨了大提琴老師的批評。

自那以後，清瑤就沒怎麽玩過雪了。

今天外面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清瑤也沒有出去玩，而是在琴房練了一天的琴。

從琴房出來的時候，夜幕已經漸漸低垂。

在樓梯上，她聽到一樓會客廳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顧伯伯，這是我給您準備的柳園的《寒山幽居圖》，是柳園先生早年的作品，現在很難找到了，希望您能喜歡。”

緊接着是顧爺爺的笑聲。

“這畫實屬難得，伯伯喜歡，太喜歡了！”

“但是我沒給謹深哥哥準備禮物，我感覺謹深哥哥什麽都不缺，想來想去我都不知道該送什麽好了！”

低沉的男聲響起：“不必。”

清瑤腳步頓住。

謹深……哥哥？

清瑤走到會客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精致的側臉，栗色的長卷發一直鋪到腰際。

顧謹深先注意到了她。

“瑤瑤，過來坐。”

坐于沙發上的女人也在這時轉過頭。

精致妝容，漂亮的五官，紅唇鮮豔，像是皚皚白雪裏開出的一抹玫瑰花。

紅得驚豔。

楊晗優揚起紅唇：“謹深哥哥，這就是清瑤吧，常聽我爸提起瑤瑤。”

清瑤視線落在顧謹深的身側。

楊晗優就坐在他的旁邊。

牆上的挂鐘滴答滴答走着，清瑤的心仿佛也随之亂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別人分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女配優優就是個工具人！促進男女主感情的，不會虐噠~~

謝謝媕怡，什麽時候回家，塵星，聽說蜜蜂喜歡我灌溉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