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破心事
此一句,顧盼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心內悶郁之情已是減了大半,只見其大跨了一步,生生将自己與绮柔的距離減了多半,“小姐,我.....”
“公子!公子!”
撩動的心卻是被阿一在大門外的叫喊聲擾去了半分,顧盼眉峰微皺,此時真真是想将阿一塞回那苦寒之地去,“何事?”他邊向門處走,邊大聲問詢,白眼翻騰,語氣粗略,大好時機被這麽給攪合了,讓他如何不氣。
而跟在身旁的绮柔見此,卻是心情大好,掩口發笑道,“公子心中可是又有氣了?”
顧盼這才覺察出自己神情頗有些不對,也是聽出了身旁女子的調笑之意,此時的他倒是不知是該笑還是氣了,“我....”
“公子還是快些吧!洛姑娘都跪在莊子外一夜了!”阿一的又一次好心提醒,此時真真是點醒了尚在院中對目而立的二人。
“什麽?!”
“顧公子有急事,還是快快回去吧!”绮柔轉身便走,步伐快且堅定,便是沒有一刻耽擱般。
“小姐此時可是心中有氣了?”顧盼緊跟,将剛剛自己被調笑的話又拿來逗弄此時略顯嚴肅的绮柔。
绮柔突停腳步,又向後退了兩退,這才低頭言語,“顧公子還是莫要耽擱了,早些離開吧。”
顧盼無言,只默默盯着眼前的別扭姑娘,而後莞爾一笑,不,是歡快一笑,“顧盼平日裏直性子慣了,雖處在鬧市中,但也不喜彎折之道。今日顧盼要告知小姐一言,如若小姐覺得此事是顧某多心了,那只當沒有聽見,沒有瞧見;但如若小姐心內也有此事,請務必要信我一言。顧盼心只在此,無他。”
聽聞最後一句,绮柔驚刻擡目望向了目光灼灼的身前人,此時心內也是寸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便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生生地呆在原地.....
只見顧盼微一含笑,深拜禮後轉身向大門處走去。
“公子留步!”聽了身後女子急忙的阻攔聲,顧盼還怎舍得再往前踏一步,只停在了原處,轉過頭來。
這時見绮柔卻是将頭又深深的埋了下去,輕聲說道,“绮柔也有一句....绮柔願幫公子,此話一生作數。”說罷,轉頭便走,沒留得讓人瞧見她的淺紅面容。
別了心內之人,顧盼匆忙忙便與阿一騎馬回了莊子,果然一女子柔弱背影跪在莊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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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姑娘....”
洛雪雁擡起通紅雙目,終究還是盼來了要盼之人,“公子救命!”一聲發顫的呼救,跟随着頭部撞在地上發出的響聲還是震動了顧盼的心。他也知身前女子不過是他人利用來對付自己的工具而已,現如今被殘破成如此模樣,倒也是唏噓的。
“快起來,起來再說。我們相識多年,怎會需要這些。”顧盼将洛雪雁從地上拉了起來,卻是不想美人柔弱倒懷,顧盼覺着自己現下可是個有了名分的人,雖人家小姐未明确答複,但也不能在此時失了分寸,現下真是身上的女子如刺猬模樣,吓得顧盼連連求救,“阿一,阿一!快!将洛姑娘擡進去。”
阿一卻是個能幹的,聽了吩咐,哪管這是個柔弱女子,又在莊外跪了多時,只一個拉拽,便将洛雪雁扛在了肩上。
“哎呀,你輕點,如你這樣,要到何時才能有女子憐愛你呢!”顧盼見阿一如此不知憐香惜玉,不免得要□□幾聲,想來阿一可也到了少男年紀呢....
阿一卻是聽出了別的話頭,心內便是更不悅起來,走到了客房,便沒輕沒重的将肩上的洛雪雁扔到了床上。
邦!
一聲響動,吓得顧盼趕緊看看躺在床上的人被阿一摔死了沒.....
“阿一!你莫不是瘋了?這是個姑娘!怎可如此對待!快!去把霍逸往日送過來的藥膏拿來!”
阿一确是聽到了吩咐,但也聽到了公子的責罵,兩條腿如柱子般便站在原地不動,嘴也要撅到天上般。
“阿一,你聽到了嗎?你.....”顧盼見此,想要走到阿一面前瞧瞧狀況,卻不想這小子卻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那個委屈,“怎...怎麽了?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說!公子必得教訓教訓他們不可!”
“難道不是公子欺負阿一嗎?”阿一一邊抽泣一邊告狀道。
顧盼頗為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擡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道,“我?”
阿一猛點頭,肯定的态度表達的非常清明。
“好了,盼哥哥錯了還不成嗎,快!拿藥去吧,不然這榻上的姑娘可真要一命嗚呼了,到時你阿一可要負一定責任的哦....”
阿一小眼睛在瞳孔裏微轉了一圈,覺得還是人命要重要些,至于眼前愈要将他趕出去的公子,他可以以後再做計較。說服了自己,阿一抹了抹臉上的眼淚珠子,跑去了顧盼卧房。
“唉!到底還是個娃娃性子.....”顧盼望着阿一的矯捷的身影,終于明白了自己又哪句話‘得罪’了人。不過是一句‘何時有女子憐愛他’的話,便讓這個敏感的孩子覺得自己是有趕他離開的意思,‘唉!顧盼啊顧盼,你何時說話才能過過心啊!’
就在顧盼還在自我檢讨之時,榻上女子突然發出一聲呓語,“水....”
顧盼忙不疊地從桌上取了水給洛雪雁潤了口。水如甘霖,清了咽喉,所以聲音便更是清晰起來,“爹爹....娘...親...”呓語過後,一滴淚珠從洛雪雁的眼角落下。
此情此景,顧盼如何不共情心傷。他也體會過失去雙親的痛,恍然間,他似又回到那時那刻:只一小公子拿着剛剛拟好的字帖沖向了父親書房,卻只見梁下吊死的父親。父親衣袍還如往日潔淨,不挂一褶,但面容卻已沒了往日的生動....
那時的他還小,不懂是如何絕望之事才會讓大義在心的父親選擇如此決絕之路。現在想來不過是幾句‘不得已’罷了。
“阿一,替我到相府見一下绮柔小姐。”顧盼沒有回頭,還是略有心傷的盯着榻上孱弱的女子,但聽到了走近的步伐,他只吩咐道。
阿一領命,順利的進了相府大門,就這麽堂堂正正的坐在廳上等着相府小姐,此時他卻是尤為不自然了些,想着往日裏為相府小姐送藥可都是從後門翻牆而入,可現如今不知何種原因,相府的小厮也對他和善非常,聽着他是顧盼府上的人,便客客氣氣的将他請到了廳前,此番操作倒是在他預料之外的,畢竟剛剛公子讓他走正門時,他還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景陽宮?娴皇後住處?”急忙趕來的绮柔拿到阿一遞過來的信函,彎眉不自覺地皺了一皺,口中更是嘀咕了起來。
事情偏巧得很,绮柔的一位嬸嬸正是在景陽宮當值,逢年節氣,孫黛都是會帶上绮柔前去探望一二,但此時绮柔卻不是猶疑此事,而是在她的印象中娴皇後素來和善,不像是能做出信上之事的人。
“請小哥告知他,绮柔已記下,不日便會給他答複。”绮柔對阿一說罷,便要轉身吩咐蘭湘送阿一出去。
“還!還有一句....公子說務必要請小姐多瞧信上最後四字幾遍。”阿一說罷,轉身便出了門。
绮柔不明何意,又打開了信函,‘千萬小心!’四字便暖洋洋印入眼前,绮柔感念,不自覺笑出了聲。
“小姐笑什麽?”蘭湘掃眼過去早就看到了那四字痕跡,卻也不免得要調笑自家小姐與那顧公子信件傳情這等俗爛節梗。
“休要胡說!還不快去送送阿一小哥。”從小伴其長大,绮柔又怎可不知蘭湘用意,臉色剎一下變得通紅,羞惱地斥走了身旁的蘭湘。
就這樣洋洋灑灑幾日後的一個晌午,顧盼懶洋洋側躺在香庵堂廳後喝着涼茶水,心內卻是思量着自己要不要去相府拜訪拜訪,怎得這多日還未得着绮柔的答複。他現在非常後悔自己那日下得匆忙決定,怎可讓她一文弱女子去冒那險境,現如今收是收不回了,卻不免得要終日将擔心放在心頭,寝食難安。
霍逸從廳上走了過來,見東家如此閑适自在,心頭好不憤憤,他上前一把将顧盼放在席上的雙腳扒拉下去,而後重重的坐下,也為自己斟了杯涼茶,“你倒是好閑适,就不能去廳上幫一幫我?瞧我都忙成什麽狗樣子了,可真是大爺!”霍逸說罷,一杯涼茶灌入肚內,甚是爽氣。
“你也知道我是大爺!你瞧見哪個大爺要做事的?還不都是你們這些幫工忙裏忙外才算正理!”
顧盼心內本就焦躁的緊,這霍逸想必是也不知自己正撞到了針尖上,合着眼便是又來了句,“唉!師父當年可是要你繼承他的衣缽的,你學也是學過的,還是我們幾個中學的最好的!現下便真要棄了它嗎?!”
“有你不就成了。你也知道我不愛那個,只是為了阿爹歡心。可你不同,我知道你喜歡醫術,甚至癡迷。小盼念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便從了你!我知道你忌憚着顧家家訓,不敢翻閱我祖上的醫書典籍,現下我就要破了這個禁!”
“小盼....你終究還是沒有走出來....”霍逸說罷,負氣離去。他哪裏在乎那早早被顧盼攜過來的醫書典籍,他更希望顧盼能完全放下當年的那份芥蒂。繼承顧氏衣缽傳承曾是他終日裏挂在嘴上引為自豪的話語,可現在顧盼卻是避之不及....
“公子,相府來信了!”這幾日裏顧盼每日都要對着阿一問上幾問是否相府有信函,所以阿一在莊上得到此信便快馬奔到了香庵堂。
“快!給我!”顧盼急納,三步并作兩步将信函搶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