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江海心
【炊煙起了，我在門口等你。夕陽下了，我在山邊等你。葉子黃了，我在樹下等你。】
林芷茵今天格外的美麗，美若天仙。她穿着潔白的婚紗，手裏拿着血紅的玫瑰做的花球，坐在客廳正中。地上滿是玫瑰花瓣，一直撒到單元門口。這一天在夢裏出現過，竟然這麽快就實現了。
秦蕭河老家，已經唱了三天的大戲。門廊內外，張燈結彩，兩廊動樂，鼓樂喧天。大人孩子鬧着，笑着。蕭河媽穿上大紅的褂子，別着胸花，秦古城也是一身新西裝，幾個本族的年輕人在門口擺了長長的桌子在收着份子。祝賀着，寒暄着。都在等着那個人的出現，來完成這一期盼已久的時刻。
“大河這孩子，定的幾點接新娘子過來呀？”秦古城有些不耐煩。
“咋啦，這麽多年都等了，這幾分鐘等不了啦？”蕭河媽滿臉笑紋。
“這鄉裏鄉親的都等着呢。你給他打個電話。”秦古城确實有些心焦，總怕出點意外。
“好好好，聽你的。喜公公。”其實蕭河媽何嘗不是心焦呢。剛掏出電話，電話就響起來，吓了蕭河媽一跳，手機在手裏差點沒滑落了。
“這不是來電話了”蕭河媽接通電話。“大河呀？是大河嗎？”外面太吵鬧了，她實在聽不清，就邊聽着邊往屋裏走。
“你是秦蕭河的什麽人啊？”
“啥，你說啥？這邊辦喜事呢，你大點聲。”蕭河媽自己也提高了嗓門。
“我問你是秦蕭河的什麽人啊？”
“我是他媽。”
“哦，他出車禍了，車子起火了，在國道上，你們趕快過來一下吧。”
這句話蕭河媽聽得真真的，傻了五秒鐘，發出一聲無比凄慘的聲音，“啊！”就昏厥過去。
四周都是人，七手八腳的圍過來，有的扒擦前胸，有的掐人中，好一會兒，蕭河媽緩醒過來，手抓着老頭子的衣服領兒，“咋辦呀，咋辦呀，老頭子，咋辦呀...”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
蕭河爸也是無比震驚，“到底咋的了，你倒是說啊！”
“大河，出車禍了，車着火了。”
“那人咋樣？”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可咋活呀，大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咋活呀，啊...”蕭河媽已經崩潰了。
全家都在，兄弟們趕緊開了車，帶着秦蕭河爸媽，幾個叔叔和弟弟往國道開去。
來電話的就是附近的民警，接到報案有車着火，趕到現場，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地的名片，上面有三個號碼。
家人感到現場的時候，車子已經燒焦了，車上一股股黑煙，只能看清車牌，确實是秦蕭河的車子，現場民警不讓靠近，因為車子随時有爆炸的危險。蕭河媽又幾次昏死過去。
于此同時，林芷茵也接到了電話。
“你是秦蕭河什麽人啊”
“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們懷疑秦蕭河遭遇車禍了，車子燃燒，現在無法辨認。”
“喂喂喂喂”電話裏人還在說話，林芷茵的手機已經滑落到地上。
林芷茵像個孤魂一樣，站起身來，踩着花瓣，徑自走了出去。
“秦蕭河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你怎麽可以死，你不可以死，你回來。”林芷茵撕心裂肺的喊着，把花球抛向了空中，自己卻暈倒了，不省人事。
第三個號碼是江映海的，當時秦蕭河不知道這個號碼還有沒有意義，因為已經許久沒有通過了，但是他還是寫了這個號碼。江映海接到了同樣的電話。
“秦蕭河可能遭遇車禍？你們看到屍體了嗎？”
“沒有，車子燃燒損毀的很嚴重，有爆炸的危險。”
“那有沒有屍體也能一目了然啊，難道會燒沒了嗎？骨頭呢？有沒有”江映海從沒這樣狂嘯過。
“你沖我們喊有什麽用啊，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但是我們只是懷疑，現在還沒有發現屍體。”
“他還活着，他沒死，他一定沒死，他不會死。”江映海像魔道了一樣告誡自己。
晚上，江映海親自打車去了事故地點。那輛燒焦的凱迪拉克還在，四周圍着隔離帶。他偷偷的鑽了進去，有的地方還冒着煙。江映海仔細的檢查，沒有發現屍體，也沒有屍體燒焦的氣味。他更确定秦蕭河沒有死，難道是故意制造的事故。此時，他才放松下來，一屁股坐在車旁，眼淚撲簌簌的留下來。“吓死我了，秦蕭河，你這個混蛋，你要是死了，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深夜了，偶爾也會有人路過，都躲得遠遠地。
哭過之後就是傻笑，江映海一會哭一會笑，瘋了好一陣。才站起身。他決定先回家。回秦蕭河的家。門鎖沒有換。江映海走進去。檸檬發出小孩般的哭腔撲了過來，朝着江映海的臉狂舔。江映海也緊緊摟着檸檬。“好想你啊！”他發現秦蕭河不在，再看餐桌上一晚長了高高的一層絨毛的珠江面，下面壓着一張字條“小海，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看到這張字條，這碗面是你喝醉那天我煮給你等你回來的，我想告訴你，林芷茵今天結婚了，但我沒有，我這輩子如果能結婚也只能和你，如果可以，請你等我...”江映海又一次淚奔了。
林芷茵被附近的居民打120送到了醫院。她的病情急速惡化。生命體征各項指标都在衰竭。江映海來看她。他從醫生那裏了解到了林芷茵的病情。
“小海，我想知道，你怎麽知道的我和秦蕭河的事”林芷茵聲音很微弱。
“那天我在你家樓下看到他和你一起接吻。”
“你誤會了，小海，是我親了一下他的臉，是我主動的。”
“茵姐，你病了多久了？為什麽一直都不說？為什麽自己扛着？你疼嗎？哪疼？”
“小海，我哪也不疼。我太自私了，只想在死前穿一次婚紗。秦蕭河找我幫忙假裝他女朋友，我卻假戲真做了。你恨我了吧。”
床邊江映海的手緊握着病床上林芷茵的手，林芷茵語氣異常的溫柔 “我該走了，別太傷心。其實你很幸福，有我和那個男人愛着你。其實我很忌妒你能有他的愛。但當你們分開，他卻對我說‘這輩子他只能愛你’時，我知道，他真的很愛你。我已經強留他太久了……相信我他會回來的，因為他舍不得讓你難過……”
“蕭河爸媽也來看過我，他們很難過，很自責，他們早知道就不逼着蕭河走這條路了，小海，你也別恨他們。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江映海深深的埋着頭，眼淚打濕了床邊，“我誰也不恨，我誰也不怪，我等他回來。”
這兩天，江映海接到了張秘書的電話，來到秦蕭河的公司，張秘書帶着江映海來到秦蕭河的辦公室。“秦總交代過。以後公司的大局由您來主持，我會全力配合你的。所有的工作秦總都在電腦桌面上總結和規劃了，您看一下。”
江映海坐在電腦桌前，看着秦蕭河寫的長長的工作總結。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突然電腦上跳出一個對話框，江映海不知道是什麽，擦了眼淚，叫張秘書過來，張秘書說這是秦總的MSN，是他和大客戶聯系的主要方式。
“那可以自己給自己發郵件嗎？”
“當然可以，這樣就等于是一種記錄重要事情的方式，就像□□郵箱。”
“謝謝你張秘書。”
...
秦蕭河就這樣消失了。
林芷茵于二零一三年九月初八因腦癌晚期不治去世了。江映海出席了她的葬禮，在火化的時候，江映海特別要求把那套婚紗和秦蕭河媽媽送的戒指和手镯一起火化。送了這個好朋友最後一程。
江映海每個月會去秦蕭河的老家看望他的父母。老兩口每天都無精打采的，江映海給老兩口說，至今沒有發現秦蕭河的屍體，就說明秦蕭河沒有死，車燃燒只是個意外。老兩口将信将疑。但是還是很感激江映海經常過去看望他們。
江映海除了電視臺的工作之外，還打理着秦蕭河的公司，在他的主張下，業務更加偏向他熟悉的演出的領域，沒有像秦蕭河在的時候那麽突飛猛進，但還是能夠維持正常運轉。
還有就是，每天江映海都會用秦蕭河的MSN給秦蕭河寫一封信。
“你曾說，即便是娶了妻也會為我打掃幹淨等我來。燒好水，切碎青菜，與用高湯煮過的嫩滑面條一起下鍋。最後撒上多多的香菜末兒。我總笑你是個當廚子的料兒，你卻反駁說誰也不是天生端着大勺打娘胎出來的。現在，你離開我兩年又三個月了，我每天都會用一點時間，回憶那碗好吃的珠江面。”
...
秦蕭河确實沒有死，他故意制造了那起粗糙的車禍。他知道可以騙騙父母，卻騙不了江映海。他用這樣的方式逃離。
秦蕭河做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準備，然後義無反顧的踏上了尋愛之旅。
他在馬爾大夫的海上小屋靜靜地看着碧水藍天，回憶他們最初的愛戀。
搭電車穿行舊金山，看着這個城市的生活百态。
在冰島的藍瀉湖溫泉，做了世界上最美妙的SPA。
在土耳其，乘坐熱氣球，感受徜徉在藍天的快感。
在尼加拉瓜瀑布，感受自己跳動的真心
...
有人曾經告訴他，不要對着沒人的地方拍照。因為照片洗出來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可能會多出些什麽。可是，他專拍荒蕪蕭條的地方。有好事者問他有沒有遇到靈異事件，他笑着搖頭“那個人在撒謊”他拍遍了世界各地的無人之地，相片也出現了很多他不認識的人，唯獨沒有他。
江映海，我很想你...
今天一如往常，江映海坐在辦公桌前，MSN突然閃了起來，是客戶嗎？江映海習慣性的點開。一串話跳入自己的眼睛。
“我要結婚了。”
“我結婚之前，你再陪我去個地方。”
“我愛的是你。”
“那……你想嫁給我嗎？”
江映海知道一定是秦蕭河，這個家夥終于出現了。于是馬上回複了， MSN上出現了一串自己給自己的對話。
QXH：“兩個男人結什麽婚！”
QXH：“你愛我麽”
QXH：“滾。”
QXH：“可是我愛你……明早的飛機。”
QXH：“你！”
QXH：“我們去希臘。”
江映海愣住了，希臘？他想到了第一次去秦蕭河家裏那張畫滿了圓圈的地圖，那個秦蕭河說要和他一起完成的“尋愛之旅”。瘋狂一次吧，為了秦蕭河，為了自己。
第二天，江映海踏上了去希臘的航班。按着地圖的指引，目的地應該是希臘的聖托裏尼，那個藍白小鎮，同志的天堂。
美麗的古堡，細軟的沙灘，滿牆的喇叭花。江映海在沙發上坐了一天，終于接到他的電話，聽到的第一句卻是“我今天要結婚。”“哦。”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恭喜你。”“同喜同喜。”“什麽？”電話那端的人卻笑開了：“你也是婚禮的主角之一啊。快出來，我和鑽戒都在樓下等着你呢。”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象左手和右手，即使不再相愛也會選擇相守，因為放棄這麽多年的時光需要很大的勇氣。也許生命中會出現你愛的人，但那終歸是過客，你還是會牽着你的左手或者右手一直走下去，幸福真的和愛情無關。“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初是誓言，後來是責任，再後來是習慣……】
作者有話要說： 跋：《因海成河》今天完結了。不知道該不該完結，還是讓故事繼續下去。每一卷創作的過程都是先苦後甜，然後義無反顧的愛上這個人物。故事裏的主人公陪伴了我一個月零兩天。每天不是在寫就是在想，從孕育的欣喜與不安到創作的痛苦與焦躁，再到伴随他成長的艱苦與欣慰，個中滋味，冷暖自知。感謝一直忍受我在創作中就會神經質的哥哥，他總是我的第一個讀者和聽衆。整四十篇，無法記錄人物的生活全貌，只是截取一些片段而已，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在最後，只想衷心的祝福江映海和他愛的人們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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