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慕容筝冊封之日在即, 一大早,禮部便派人送來了吉服,并囑托了一些要?注意的流程。

師泱還候在門外,她是過了淩晨回?到興德宮的。衛若漓折騰了她幾乎一整夜, 到最後, 她累的筋疲力?盡, 拖着破敗的身子回?來, 回?來之後,又怕慕容筝又要?折騰,遂頂着寒風,四更天就?候在了殿外, 因此, 她幾乎一整夜都沒有睡。

此刻,她腦子裏混沌一片, 漂漂浮浮的, 昏沉得厲害。

身上一陣發冷, 又一陣出?汗, 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光是站在那裏,就?耗盡了她所有的精神。

慕容筝從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忙碌着冊封的事情, 今日是她好日子, 誰知看見師泱那張臉, 突然想起昨夜的事情,于是頓時所有的好心情全都沒有了。

可偏偏知道衛若漓在意她,她不能動她分毫。

一大早, 鳳宣殿內慕容音忽然派人送來賀禮。

是素安親自?送過來的。

素安是慕容音的近身老嬷嬷,跟了她很?多年, 在宮裏也算是有頭臉的老人了。

明面上,慕容音雖然失了勢,但好在還是她的姑母,也是這宮中的太妃,論規制,慕容筝是應該要?謝恩的。

除去?一些珍玩賀禮,慕容音還送來一杯喜酒。

素安臉上堆着笑?,道:“這是娘娘特意派老奴給姑娘送來的喜酒,恭賀姑娘與陛下百年好合,長長久久。”

慕容筝盯着那杯酒,怔怔躊躇了好一會,随後才?淡聲道:“謝姑母美意,先放着吧。”

素安微怔,末了又補了一句:“娘娘賜酒,姑娘還是盡快飲了才?好,方不辜負娘娘美意。”

慕容筝本就?疑慮,聽見素安這句話,心中疑窦更甚了。

她篤定酒中有問題。姑母如今失勢,就?連她進宮時,父親都曾囑咐她,要?小心姑母的算計。她們?雖都是慕容氏一族的親人,可她到底中間隔了一層,她只是她的侄女?,不是親女?兒。

Advertisement

姑母如今失勢了,慕容氏一族的榮耀也仰仗不上她了,她如今就?是慕容家的棄子。

衛若漓與慕容音不共戴天,她不能因小失大,得罪了衛若漓,如果因為一個對她毫無幫助的慕容音,而惹惱了衛若漓,那才?是得不償失。

慕容筝一改平日裏的恭敬乖巧,使?出?她貴人新婦的派頭,對素安頤指氣使?:“本宮要?何時飲下這杯酒,就?不勞煩嬷嬷操心了,替本宮向姑母問好,等本宮冊封禮結束,得空了,會去?看望她老人家的。”

素安雙眸輕垂,聽見她的話,默默沒有說話。

一朝飛上枝頭,連場面話都不願意說了,她大概是忘了,這個貴人,如果沒有慕容音在背後的功勞,在衛若漓那裏,什麽也不是。

素安什麽也沒有多說,她神色從容,不卑不亢,彎身道是,随後退出?了大殿。

素安離開?後,慕容筝盯着桌上的那杯酒,她靜靜沉思了片刻,側目瞥見站在門旁的人,忽然開?口:“本宮賜給你了,你把?它喝了。”

慕容筝望着的方向是門外師泱的方向,師泱聽見她的話,擡頭與她對視,随後目光又移向旁邊桌上的那杯酒。

大殿內所有的人都靜聲屏氣,都認定那杯酒裏有問題。

就?連慕容筝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師泱緊緊抿着唇,她雖然不知道那杯酒裏到底有着什麽,但有八|九分篤定,那杯酒不會是毒藥。

衛若漓殺了慕容音的子嗣,她二人之間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慕容音只怕時時刻刻都想着要?殺死衛若漓,好報喪子之仇。

可她如今沒有子嗣和朝臣的支持,要?想扳倒衛若漓,談何容易。

內宮之中,慕容筝雖然愚蠢,卻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對象。

這一點,誰都能猜到。

所以,不管慕容音對這個侄女?有着什麽樣的打算,都不可能會要?在這個時候對她下殺手。

師泱輕垂長睫,遮住眼中神色,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慕容筝怒意漸甚,她昂起下颌,厲聲道:“怎麽?本宮好心賞賜你一杯喜酒,是不願意喝麽?來人,給本宮掌她的嘴!”

殿內所有宮女?全都大氣不敢出?,沒有人敢上前,誰都清楚,不管慕容筝怎麽折磨鬧騰,依照着衛若漓對這個前朝公主的在意,最後吃虧的都會是她們?這些下人。

慕容筝見沒有人動手,氣得大罵道:“都是死人麽!”

不等慕容筝再次發怒,師泱邁步走過去?,端起桌上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酒香入喉,一陣辛辣劃過她的喉嚨,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整個大殿內的人全都盯着師泱看,連慕容筝也不例外。

等了半刻鐘,也不見師泱有任何的閃失。

慕容筝低頭看桌上的空酒杯,心道或許是她猜錯了。

這不過就?是一杯普普通通的喜酒罷了。

慕容筝看着眼前那張令人生?厭的臉龐,咬牙切齒開?口:“滾開?,本宮今天不想看見你!”

師泱抿唇,目光冷若冰霜,掀起淩厲的長睫,鎮定地注視着慕容筝。

不知怎麽的,慕容筝突然被?這道眼神盯得,心裏登時升起一陣顫栗。

有的人生?來便是天之驕女?,她們?有俾睨衆生?的氣場與高貴的氣質。

那曾經接受蒼生?朝拜的人,即便跌落至塵埃之中,那身上的王者之氣,也永遠不會消失。

師泱收回?視線,沒有片刻停留,轉身就?邁腳出?了大殿。

殿外不知何時天空放晴了,太陽從雲層中透出?來,烈焰的光芒從頭頂上照下來,猛然一道暖意,叫她眼前一黑,險些沒有站住腳。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這才?穩住了身形。

師泱臉色慘白,擡起頭看見眼前的衛若漓,像是負氣似的,她攥起拳頭掙開?她的手掌,整個人跌跌撞撞往旁邊走去?。

由春站在旁邊,見她滿頭都是汗,忙扶着她回?了房。

由春扶着她躺下來,她蹲在床邊,看着師泱面色蒼白,以為是那杯酒有問題,聲音裏帶着哭腔,忙吓道:“公主,你怎麽了?那酒裏有毒,是不是?!我去?找太醫來!”

師泱忙抓住她,撼住她的胳膊,嘴角浮起無力?的弧度,笑?着說:“不是,酒裏無毒。是我頭有點疼,睡一覺就?好了,你不要?再出?去?受辱了。”

由春咬住唇,心疼地看着她。都病成這樣了,心裏卻還記挂着她。

由春垂下雙眸,眼淚無聲一滴一滴落下來,她伸手替她掩了掩被?角,心酸道:“我去?給公主守着門,您好好睡一覺。”

師泱閉上眼睛,她唇瓣無力?地扯了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閉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興德宮正殿內,衛若漓看見剛剛師泱的臉色極難看,從進殿後,就?一直神色恍惚。

慕容筝同她說了很?多的話,可她一句也未聽進去?。

最後冊封吉時将至,禮部來人來接慕容筝。

慕容筝身着一襲華麗紅色吉服,回?身央她陪着她一起過去?,衛若漓面無表情,眼中并無半點情義,只漠聲說着:“不必了,朕回?太元殿,還有些政事要?處理,晚間朕再過來。”

慕容筝聽她不願意陪她前往,雖有些失落,但也清楚地明白,她只不過是一個貴人,既不是皇後,又不是貴妃,是有沒有資格叫皇帝陪同冊封的。

所謂冊封禮也不過是一個過場,只有金冊,又無寶印。

可又聽見衛若漓願意晚間來陪她,所有的失落,又在一瞬間,全都煙消雲散了。

不論如何,她都是衛若漓冊立的唯一一個妃子,就?算不是皇後貴妃,來日方長,還怕沒有機會麽。

慕容筝離開?後,衛若漓又駐足了片刻,她轉頭看見桌上那只空酒杯,想起剛剛師泱的臉色,忙急聲問:“誰送來的酒?”

旁邊宮娥渾身顫栗,結舌道:“是,是太妃送來的。”

“誰喝的?”

宮娥渾身抖似篩糠,整個人跌跪在地,不敢撒謊,如實說道:“是,是師泱……”

衛若漓忙撩袍起身,奪門而去?。

日上三竿,興德宮內宮人來來往往,全都在忙着冊封的喜事。

偏殿廂房內,此刻并沒有人。

由春守在門外,坐在門檻子上,撐着頭打盹兒。

忽然眼前一陣勁風飄過,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從她眼前略過,待她定睛一看,才?看見是只身而來的衛若漓。

由春張了張嘴,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衛若漓惡狠狠地命令她:“不許出?聲!”

由春被?吓得愣了神,一個字不敢發出?聲音。眼看着衛若漓推門而入,進了房間。

房間內,師泱側身躺在床上,她閉目熟睡,臉色有些蒼白,眉頭緊蹙,光潔的額頭之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子。

衛若漓擡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探她腕間脈搏。

只是有些虛弱,并無其他大礙。

衛若漓這才?放下心來,她松了口氣,擡眸重新看着床上那張睡顏,滿是疲憊。

昨夜太過瘋狂,她甚至忘記了她的武功內力?全無,從來嬌生?慣養的人,如今體力?都不如一個常人。

衛若漓掀開?她身上的被?子,伸手貼在她小腹上,将掌中內力?渡了一些給她。

床上人原本皺起的眉頭,漸漸放松下來,衛若漓看着她臉色慢慢恢複了一些氣血,不似剛才?的蒼白無力?。

因為出?汗,額間的發絲全都潮濕地貼在鬓角,衛若漓掏出?懷裏的帕子,伸過去?替她擦了擦額間的汗,又用手背試了試她額間的溫度。

有一點發燙,但小腹上卻又冷得很?。

看來,是昨夜更深露重,在外面游蕩了太久,她怕她受風寒,特意帶她泡了溫泉,誰知竟還是受了風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