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衛千裏扭過頭盯着那女人，就算不說話，他那副長相就會讓人覺得冷冰，更何況衛千裏正狠狠的盯着她，光眼神就能把人活活殺死。

她喉頭哽了下，剛想張口說句什麽，卻被衛千裏瞪得硬生生把話吞回肚子。

“玲姐也遇見不敢回嘴的人了，哈哈哈……”米子在前面笑得前仰後合，衛千裏仰頭喝水，随便擦了下嘴。車到站，幾個人下車，衛千裏兩指揉揉眉心伸了個腰。這幾日周車勞頓，衛千裏覺得實在是心力交瘁，這要是他還是腕兒時，早就暴粗口摔桌子了，可現如今他籍籍無名低到塵埃，連句抱怨都憋着不敢說。

“就是這了，顧墨白下午沒戲拍現在估計在睡覺，我帶你們去給副導看看。”

米子帶着人往前走，衛千裏單手插袋，另手拉住還在愣神的秦三，“快點跟上。”小孩兒快走了幾步，眼睛裏滿是新奇，興奮的不行。他的樣子就類如劉姥姥入大觀園，被這裏的一切吸引了眼球。

他們到的時候正是中午，大部分人都歇了，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聊天或是看劇本，衛千裏對這種場面太過熟悉，如今看來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環視了下拍攝場地，又瞟了幾眼簡陋的道具和服裝，這才扭回了頭。

導演沒時間，就剩下副導演坐在遮陽傘下抱着盒飯在吃。米子讓他們幾個先等着，“你們等下，我去問問導演有沒有空。”

米子小跑過去彎下肥胖的身體，點頭哈腰的問吃飯的男人有沒有空看一眼他帶的人。那男人留了個小辮子，在腦後随意的紮着。

程子風在業內不算有名，而且拍電視的導演不如拍電影的腕兒大，出頭也相對困難。他挺不耐煩的扭過頭，正好一眼瞟到了站得筆挺的衛千裏。程子風把盒飯放到一邊，伸手指指衛千裏，“哎，你是新人吧？”

衛千裏這才知道，其餘的幾個替身都是拍過戲的，就他們口中的玲姐，也是跟過好幾個劇組，所以一開口說話總帶點傲慢，覺得自己和名演員搭過戲了，厲害的不行。

衛千裏“恩”一聲。剛剛大概看了下這劇組的設備，衛千裏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但已經到了，就只能硬着頭皮上。

導演沖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衛千裏走過去，表情沒顯出過多不滿卻已經懶得攀附，他就是這麽個人，沒多少利益的事連打聽都懶得打聽。衛千裏看一眼導演，一副無所謂的面孔。程子風捏捏他的肩膀，“哎呀，這身段不錯，練過家子？”

衛千裏“恩”一聲，“練過點。”導演又拍拍他的胸膛，手掌隔着衣服布料摩挲片刻，眼睛裏滿是精光，“不錯不錯，對了……他是演誰的替身來着？”

米子在一邊回答，“顧墨白的，顧墨白。”

導演又扭回頭，笑的有點猥/瑣，“身形和顧墨白是挺像的，身段也好，但是你這長相……多大了？”

衛千裏暗道替身又不看臉，說什麽長相。卻還是笑了笑，“二十八。”

程子風摸摸下巴，“二十八啊，大了大了，早個幾年肯定發展的好。”這時他話鋒一轉，“你有腹肌嗎？”

這話越說越不對勁，衛千裏看一眼邊上的米子，米子臉色僵硬，“程導，這替身不用看腹肌吧。你看他這身材這氣質，我看和顧墨白挺像……”

程子風一手“啪”的拍在桌子上，“你是導演我是導演？！”

衛千裏見多了這種男人，以職務之便猥/瑣男、女演員。只是沒想到，今天就被自己給碰上了。衛千裏淺笑一下，對上程子風的眼睛。程子風瞬間就愣住了，這男人的表情實在耐人尋味，那微微一笑裏是挑/逗還是疏離說不清楚，卻讓他移不開眼睛。

衛千裏兩手拉住衣擺，一把扯到心口，瞬時露出大片肌膚，他笑道：“看到了，幾塊？”

衛千裏緩緩拉好衣服，程子風點頭拍拍他的腹部，“行行，我看不錯，就你了。”他嘴角挑起，手指輕勾，挑起程子風耳邊發絲，“好了嗎？那我就先走了。”

衛千裏剛轉過頭，臉就黑了，好像剛剛那桃花三丈紅的都不是他一樣。他一把拉住秦三的手腕，“跟我走。”

米子也沒攔他，只對着那挺直的背脊喊道：“你要去哪啊？還沒安排住的地方！”

衛千裏停了腳步，轉過身體手臂環胸，還不忘朝着程子風有意無意淺淺一笑，“住在哪？”

衛千裏和秦三兩人去了招待所，說的單間不過是很小的單人房，十平米左右，一室一衛，唯一的家具是個小沙發，可憐的不行。秦三走進來，“哥，你真的打算在這裏拍戲了嗎？”

衛千裏不在意的“哦”了一聲，“你不想呆這？”

小孩兒抿抿唇，把床上的被子抖開，“沒有，哥在哪裏我在哪裏。”衛千裏坐在床上，把小孩兒拉到身前認真的看着他，“秦三，你既然跟了我姓，我就真的認你當弟了。”

秦三拉被子的手抖了一下，“可是……鄭先生說你姓衛。”

衛千裏把他手裏的被子拽走扔在一邊，“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抿抿唇，叉開兩腿，把小孩兒夾在中間，秦三紅了臉，火燒雲一樣染透皮膚，低着頭看都不敢看他。

衛千裏把人腦袋扳正，“我跟你說，哥要混的這個地方，太髒了。”

小孩兒兩眼水水的看着他，天真無邪，不染雜質，可越是這樣衛千裏越不想讓他跟着自己，“三兒，你既然是我弟，我就不想害了你。”

秦三手指顫抖的扒上男人的肩膀，衛千裏的肩膀寬厚又堅實，讓人很有安全感，抓緊他就好像抓緊一塊救命的浮木，小孩兒抓緊他從G市過來，有了依靠看見未來。

衛千裏道：“你在鄭先生那肯定比跟着我強，他能照顧好你。”也不用看見這麽些肮髒事。

“我不！”秦三忽然紅了臉，将哭不哭，眼淚在眼眶打轉，“你每次都是這樣！你問過我的感受嗎？我想跟着你你為什麽老是要把我踢開？”

衛千裏見他要哭，嘴角拉平，伸手拍拍小孩兒單薄的後背，“三兒，你別哭。”

這是衛千裏第一次如此安慰他，帶着溫熱的觸覺輕拍他的脊背。秦三一頭紮進他懷裏，眼淚蹭了他一脖子，“別讓我走行不行？我跟着你，去當群演，不給你添麻煩！”

衛千裏把人緊抱在懷裏，“我不知道我哪裏值得你這樣，我不是個好人，這點我自己清楚。”

秦三的眼淚流進他的衣領裏，衛千裏嘆口氣，“那以後不管看見哥做什麽，你要是不明白，就回來問我，別自己亂想。還有……劇組裏要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對你做了什麽，欺負你了，你回來告訴我。”

秦三“恩恩”的點頭，嗡聲嗡氣的“別再想着不要我，我不走。”

衛千裏手下緊了緊，“傻樣吧，就知道哭。”

小孩兒直往他身上貼，衛千裏索性向後一倒直接躺在床上，秦三哭的停不下來，弄得他胸口濕了一片。衛千裏拍拍他的後背，“喂喂，你還來勁了啊？有完沒完了！”

秦三被他一吼終于停了哭聲，哆哆嗦嗦打淚嗝，皺着臉從他身上爬起來站到一邊繼續抖被子。衛千裏看看他細瘦的手臂，抿着唇沒有說話。

無事可做，兩人在招待所呆到晚上。房間就一張床，招待所不比酒店，地上沒鋪瓷磚、地板，冰冷又堅硬。衛千裏看了眼收整好的床鋪，一回頭，“三兒，你要去哪？！”

秦三抱着枕頭看他，“睡廁所，那裏有磚。”衛千裏知道他說的是廁所有瓷磚，拉下臉來沖他招手“你過來。”秦三乖乖的走過來，半張臉都埋進枕頭裏，只露出兩只眼睛。

衛千裏一把給他枕頭抽走，甩在床上，“睡這。”

小孩兒愣住，還維持着之前的動作，仿若那枕頭還在他手裏，而他還可以用那東西擋住自己紅起來的臉頰。衛千裏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眉毛揚起來，桀骜不馴又難以接近，他一腿“啪”的搭在床上，兩手環胸，“我跟你講，我很讨厭和人睡一張床。所以你，晚上不要磨牙不要打呼嚕，不然我會給你踹出去！”

小孩兒苦着臉，皺在一起像是一朵菊花，“那我……去睡廁所。”

衛千裏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要是不聽話就滾到鄭铎那去。”衛千裏一把掀開夏涼被，整個人塞進去，小孩兒看他生氣，緊張的拍他後背，“我不去他那。”

衛千裏聳肩膀，翻了個身。他睜開一只眼，“那就睡覺。”

夜裏難熬又尴尬，秦三睡在水泥地上都能安眠，倒是睡在床上輾轉反側。衛千裏也沒睡着，睜着兩只眼睛全神貫注的盯着天花板。想起正當紅時，有的是人為他鞍前馬後，如今卻什麽也不剩下，四周安靜寂寥的讓他心髒發寒。

兩人都知道對方沒有睡，但誰都沒出聲打破寧靜，一張床兩個心思。到了後半夜，秦三實在難受，從床上爬起來窩進沙發裏。

床一動，衛千裏就感覺到了，他翻了個身，看見秦三窩進沙發裏，蜷着腿就像一只貓。

男人坐起來，小孩兒擡起頭輕輕開了口“二哥？”

衛千裏沒有回答也沒有開燈，房間安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菲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