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京(三)ˇ 最新更新:2014-02-21:17:(1)

“你說什麽?”阿荇忽然怔住了,片刻後又卯足了勁,一把推開宇文珩,“你剛剛……你剛剛叫我什麽?”

“小阿荇,”宇文珩望着她,重複着。他眼睛裏倒映出她的身影,他的語氣中滿是寵溺,“怎麽了?”

聽得這話,阿荇猛地站起身,力氣大到撞歪了宇文珩手中撐着的傘。

她踉跄着後退了兩步,雨水又重新淋了下來。

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的砸下來。

阿荇身在雨中,衣裳和頭發皆已全部濕透,整個人都狼狽不堪。那雨水大到她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雨水混着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而她的視線已經一片模糊。

她忽然很想笑。只是那笑聲還沒出口,便被一陣急切的咳嗽給打斷了。

阿荇抓着自己的衣領,難過的彎下腰去,劇烈的咳嗽,害的她差點把嗓子都咳了出來。

宇文珩想要幫她拍一拍背,緩解她的咳嗽。但是阿荇見狀,一閃身便避了開去。宇文珩的手伸在半空,尴尬的停留片刻,才縮回手來。

“宇文珩。”阿荇咳嗽夠了,喘着氣直起身,道,“我很笨是不是?”她直視着宇文珩的眼睛,“我很好笑,是不是?”

“阿荇……”

認識阿荇十四年,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從記事起,他的身邊便始終都有一個小小的女孩的身影。可這麽多年來,宇文珩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阿荇。

她稚嫩的小臉上滿是雨水,又被亂糟糟濕漉漉的頭發遮去了大半。那張小臉上的五官還跟往日裏他所熟悉的一模一樣,只是連日來的奔波使得她的嬰兒肥消了大半,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可她臉上的神色……便是常被人稱贊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宇文珩也忽然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樣的神色。那神色完全不同于以往。

以往的阿荇,看起來好奇心很重,總是對什麽都好奇的很,可是,又仿佛對什麽都漠不關心,好像很少有事物能夠真正引得她上了心。她總是這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熱情又安靜、積極又淡漠的在這個世界存活着,是存活,不是生活。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卻又仿佛與這個世界合适極了。

可是現在的阿荇……臉上那種大徹大悟卻又心如死灰的神色,叫宇文珩的心口鈍鈍的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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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抵住胸口。

他想攬過阿荇,抱在懷中,可是面對着一向軟軟糯糯的阿荇,他忽然不敢伸出手去。

“我是笨。”阿荇雙眼茫然,沒有焦距,雨水順着阿荇的臉頰滑落。

雨越下越大,雨聲也越來越響,不過兩三步遠,宇文珩卻覺得阿荇的聲音越來越弱,幾乎要被淹沒在雨聲中。

“我腦子沒你們好使,我心眼沒你們多,可是,”阿荇看着宇文珩,“也由不得你們一次又一次的戲弄。”

“阿荇……”

阿荇一字一字的道:“我并不是你們的小玩意兒。開心了,便來逗一逗我,像逗貓兒一樣。不開心了,”阿荇面無表情,“便把我丢在一旁,生死不管。”

宇文珩一聽這話,心裏便慌亂起來,忙與阿荇解釋,“我并沒有戲弄你,也并沒有不管你。”

“沒有?”阿荇閉了閉眼,擡手指着宇文珩,“阿五是你的人,你送阿五去山楓谷見我,你知道我在哪裏卻不去救我回京。不久前,阿五必定有傳話給你,說我回了京,可方才你在我阿娘面前不認我。”她睜開眼,長嘆一口氣,“你不救我,我也不能怨你,畢竟我還沒有嫁你,且你千方百計不想娶我。但我想讓你知道,你若落難,憑我二人自小的交情,我必會想方設法前去救你。”

“阿荇,我并不是不救你,你在山……”

“還有什麽?”阿荇安靜的打斷宇文珩的話,“讓我想想……皇太孫殿下大約是認識南樓樓主的吧?皇太孫殿下大約是與南樓樓主有着什麽約定吧?故而他不放人,故而你不尋我。”

宇文珩幾次三番想要将傘移到阿荇頭頂,終于被阿荇一手打翻。

“方才我阿娘不認我,”阿荇長嘆一聲,“是因為我被蒹葭施了幻術吧?所以,我阿娘不認得被施了幻術後的我的長相。阿葭,”阿荇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她低頭一笑,“我早該想到,十七公主口中的阿葭,必定就是蒹葭。倒是不知那蒹葭,從哪裏偷學來的幻術。”

見宇文珩只望着自己不說話,阿荇便道,“怎麽?不說話?不想說,沒什麽可說,還是……被我問的啞口無言?”

一路從山楓谷被追殺到京城,阿荇三天不曾合過眼,這些天又只略微吃了些幹糧,不曾用過正餐。經此變故之後,此刻的阿荇又冷又餓,頭便昏昏沉沉的暈了起來,人也有些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而天色,終于在此刻徹底的暗了下來。

宇文珩的仆從燃起宮燈。

那燈籠中的微弱光亮,便成了此刻天際間唯一的光亮。昏黃微弱的光芒,将阿荇的臉襯的更是蒼白虛弱。

宇文珩耐下心來,輕聲勸慰阿荇,“阿荇,先跟我回宮去。”

“我失蹤了,若你是怕我阿爹阿娘擔憂,找了假阿荇來冒充我,寬他們的心,那我誠心誠意感激你。可是,現在我回來了,你們竟不讓我阿娘認我。皇太孫殿下,你究竟打的什麽主意?皇太孫殿下,求你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放過阿荇吧。”

“雨夜天寒,你的腿受不得寒,”宇文珩向阿荇伸出手去,“有什麽話,我們進了宮再說,嗯?”

“腿?”阿荇忽然笑了起來,她仰着頭,直笑得眼前一黑,跌坐下來,“真是……把自己弄的慘兮兮。往日是我過的糊塗,今後,再也不會了。”她忽然想到阿箐與城外蒙面人的話,又想起從前聽到過的風言風語,瞬間醍醐灌頂。而後,她搖了搖頭,“皇太孫殿下,你要你的皇位,你便自去與你家二叔争去,可你何苦拉我謝家下水,又何苦折磨我一個小姑娘?”

宇文珩面色一變,“你說什麽?”

阿荇不答,只笑的凄厲。

宇文珩還要問些什麽,卻發現阿荇精神不濟,像是即将支撐不住,便微眯了眼,下了狠心,一掌砍在阿荇後脖頸。

阿荇只覺得一痛,眼前一黑,晃了兩晃,便暈了過去。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三章 上元夜(一)ˇ 最新更新:2014-01-14 01:15:48

正月十五上元節。

每年元月的第十五日,是一元複始、大地回春之日。當天夜晚,是一年之中的第一個月圓之夜。月圓象征團圓,故而上元節自古以來便是阖家團圓的節日。

大晁建朝已逾三十餘年,這三十年來,每年的上元節之夜,官府都會在京城燃放煙花。而大晁的百姓也會齊聚一堂,吃元宵、賞花燈、猜燈謎,其熱鬧程度絲毫不弱于除夕夜。

宇文珩在京城北郊有一座別莊,阿荇已經在此住了一月有餘。

阿荇的腿傷已經痊愈,身體也将養的越來越好,整日裏淨挑些有營養的東西來吃,直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望上去極是讨喜。

開慶二十八年的除夕與上元,是阿荇在這個世界十四年以來,過的最為冷清的節日。

過了新年,阿荇便長了一歲。而再過半年,是阿荇十五歲的生辰。大晁女子十五而及笄,十五歲生辰那日,按規矩是要行笄禮的。只是今年……

阿荇百無聊賴的坐在桌前,懷中揣了熱乎乎的小手爐,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把小金剪,挑着紅燭的燭芯。

一個人的上元夜,果然無聊的緊。

“吱呀”一聲門響,有人推開了門,瞬間一陣寒風伴着風雪呼嘯進門。接着,又是“吱呀”一聲,來人又将房門掩上,将漫天寒氣阻隔在外。

“你這屋子倒暖和的緊。”宇文珩的聲音在阿荇身後響起,“你籠了多少炭盆?你是想把自己烘成烤鴨嗎?”

“要你管,毒舌。”阿荇眨巴眨巴眼,換了一手托腮,繼續認真的挑着燭芯,也不回頭望他一眼,“皇太孫殿下萬福。”她不與他行禮,語氣也懶洋洋的,沒點兒誠意。

宇文珩也不見怪,繞過阿荇,将身上披着的藏青色鑲貂毛的大氅脫了,随手搭在屋內的屏風上,然後在阿荇對面坐了下來。

宇文珩身上穿着的藏青色的襖袍,襯得他修身玉立,意氣風發,怎樣看都是難得一見的玉面郎君。

他将手中提着的飯盒放在桌上。

從宮裏一路行至這城郊,屋外天氣極為寒冷,宇文珩渾身都散發着寒氣。

阿荇看了看那飯盒,咂了咂嘴,又看了看宇文珩,皺了皺眉。

她伸頭湊近飯盒,嗅了嗅,“這裏面是什麽?”

“萬壽樓的元宵和點心。”

阿荇聞言,便放下了剪子。

萬壽樓的元宵在京城素來是一絕,模樣好看,味道好吃,只是價格卻極為昂貴,十二個元宵便要一兩銀子,且萬壽樓每日只做一百個元宵。故而,這萬壽樓的元宵,有時候便是有錢都難得能夠買到,是真正千金難買的珍品。

阿荇喜歡吃這萬壽樓的元宵,以往每隔幾個月,都叫朱雀起個大早,在萬壽樓外守着,待它開了門,便進去買幾晚元宵帶回來,分給阿爹、阿娘和哥哥吃。

說起來,阿荇已經有小半年沒吃過萬壽樓的元宵了,此時聽得宇文珩帶了元宵來,自然是食指大動。

她拿了帕子胡亂擦了擦手,将飯盒攬至身前,揭開了蓋子。

那是一個雙層的飯盒,上面一層是一些時興的點心,下面一層,便是一碗元宵。外面天寒地凍,倒難得這些吃食竟還冒着熱氣。想來,是宇文珩一路拿了許多手爐溫着帶了來,倒也算他有心。

見阿荇面色歡喜,宇文珩便道:“趁熱吃吧。”

“倒還是熱的。”阿荇端出碗來,就着碗裏的湯勺,舀起一個元宵,吹了吹,便一口塞進嘴裏,然後享受般的閉上眼睛,滿足的長嘆了口氣。

宇文珩看不下去了,“吃個元宵而已。”

“你懂什麽?”阿荇一手拿着湯勺吃元宵,一手捏了一塊點心往嘴裏塞,左一口,右一口,極是歡快,“這萬壽樓的點心和菜式都一般般,唯獨這元宵,”她“啧啧”了幾聲,“真是入口即化,又回味無窮。”

宇文珩看阿荇吃的津津有味,心情也變得十分愉悅。但他生性不愛笑,故而此時便是內心歡快,面上也依舊沒有絲毫表情。

“食不語。”他拿過方才阿荇擦手的帕子,仔仔細細的擦幹淨了手,也拿起一塊點心,“過了年,便十五歲了,怎麽總也不見你長大?若總是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麽做我的皇後,母儀天下?”說完,将點心放入口中,細嚼慢咽起來,那神态自然而然的透出養尊處優自小養成的優雅與高貴。

阿荇也不講究形象,正探頭吃着湯圓,聽得這番話,那勺湯圓還沒送入口中,硬生生的停了手來,擡起眼看向宇文珩,“咦?皇後?嘛情況?皇太孫殿下不是變着法兒的要退婚嗎?”

宇文珩手中的那塊點心還沒有吃完,他只慢條斯理的咀嚼着,并不回答阿荇的話。

阿荇知道宇文珩從小接受的貴族式教育,首要一條便是食不語,他不吃完手中那塊點心,便是打死他都不肯再開口講話的,故而也不催他,低頭将勺中那個元宵塞進口裏。

二人便面對面的各吃各的,二人吃東西皆是任何聲音都沒有的,所以室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終于等到宇文珩将那塊點心吃完,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這才願意回答阿荇的話。

“我并沒有不願娶你。”他目光炯炯的望着阿荇,“你我二人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早有婚約,你必得如約嫁我。而日後我二人琴瑟和鳴、白頭偕老,自當成就一段帝後佳話,供後人瞻仰。”

聽得這番話,阿荇愣怔當場,只呆呆的望着宇文珩。

這番話他說的情真意切,目光又缱绻多情,竟不似作假。

不知怎的,就着眼前跳動的燭火,阿荇仿佛忽然看見了十年前的宇文珩,那個剛剛年滿六歲的小男孩。

那時的宇文珩還不及桌子高,小小的一個人兒,粉嫩嫩的跟團子似的,面上卻總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那時的阿荇每回見到宇文珩,都要興致勃勃的捉弄他一番,她想聽他哭;又或是做着鬼臉圍在他身邊晃悠,她想看他笑。

只是,小小的宇文珩不哭也不笑,被阿荇糾纏的煩了,便将雙手一背,擡着小下巴,一本正經的訓斥她,“你怎麽總是嬉皮笑臉的樣子?這般不穩重,以後可怎麽做我的皇後,母儀天下?”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四章 上元夜(二)ˇ 最新更新:2014-01-14 01:16:18

燭光下的宇文珩太美好,美好到讓阿荇晃了神,握着湯勺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都忘記将勺中的湯圓送入嘴裏。

宇文珩見她這幅模樣,心裏有些好笑,便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回神。”

阿荇似是忽然從回憶裏醒了過來,見宇文珩一副看笑話的模樣,眼波一橫,嗔了他一眼,将勺裏的湯圓吞進肚,慢悠悠的道:“我可沒打算嫁給你。”見宇文珩的眼神冷了下來,便忙拿話賭住他的嘴,“你願意娶蒹葭也好,願意娶左慈也罷,都随了你的意願。只是,你可別再來招惹我了,我不想嫁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約,莫非你想反悔?”宇文珩沉下臉來,一雙眼睛直直的望着阿荇,似要将她生吞活剝,“君無戲言,皇爺爺欽賜的婚事,可由不得你反悔。”

“難道不是皇太孫殿下在反悔嗎?”阿荇并不懼憚宇文珩那吃人般的目光,她慢悠悠的咬了一口點心,“怎麽?皇太孫殿下不記得了?全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幾個月前,皇太孫殿下在早朝時請旨退婚,要另娶美人兒呢。”又自言自語道,“皇太孫殿下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謝清荷!”宇文珩重重一敲桌面,加重了語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當然知道。”阿荇不怕死的挑眉看向宇文珩,“那日我已經說過了,你若是不記得,我不介意再說一次給你聽。那個位子,你愛争便争,但別拉我謝家下水。”阿荇的聲音沉了下來,“我謝氏一門效忠于你宇文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往後,不論誰當皇帝,我謝氏都……”

“放肆!”宇文珩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他強壓住內心的怒火,“謝大小姐,莫非在山野中多呆了幾日,便将自小學的規矩忘得一幹二淨?”他見阿荇不服氣的瞪着自己,便多看了她一眼。

阿荇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嬰兒肥幾乎已經消退不見,在燭火的映照下,滑膩白皙的皮膚望上去彈指可破,而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倒映着一支燭火,清清亮亮。她稚氣漸脫,漸漸出落成一位千嬌百媚的嬌俏小美人兒。

面對着這樣一位美好的小人兒,宇文珩胸中的怒火瞬間消褪的幹幹淨淨。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中重新有了溫度,“今日這番話,你與我說說便罷,萬萬不可與旁人說起。日後見了皇族之人,也不可以今日對我的态度對他。記得沒有?”

阿荇默了片刻。她知道宇文珩是為她好,怕她招惹了不該招惹的麻煩、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可是,她偏偏不願意領他的情,便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我不管你誰管你?”宇文珩重又安坐下來,語氣中有淡淡笑意,“我不管你,你這條小命,早沒了千百次了。”

“那你便是這樣管我的嗎?”阿荇不以為然,卻也不願與他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畢竟她不想被牽連進權利的漩渦。宇文珩自争他的,他有他的野心與堅持,可她也有她的心願,她只願謝家平安一世。

思及此,阿荇便轉了話題問他,“我的腿養好了,身子也養好了,你什麽時候把那個假阿荇給弄走?”她悶悶不樂,“我想回家了。”

宇文珩心不在焉的答她,“快了,再等幾日。”

阿荇卻不依道:“這些天來我想了很久,但是我實在是想不出,你不讓我回家到底是何用意。只是,皇太孫殿下若是再拖延下去,那我便只能自己解決了。”

“自己解決?”宇文珩看似很感興趣的望向阿荇,“你能怎麽解決?你連謝府都進不去。”見阿荇一臉的不以為然,便似恍然大悟道,“哦,差點忘了,你跟蘇複那小子學了不少本事。但可惜啊可惜,”他搖了搖頭,語氣中透着惋惜,“你學藝不精,又沒內力。聽說你沒學會馭音,而你的易容和幻術,基本上……”他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阿荇,“也可以無視。”

“你!”阿荇見他出言辱及自己的術法,自然有些不忿,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宇文珩搶先打斷。

宇文珩好整以暇的道:“你什麽?”

阿荇胸中有氣,但宇文珩素來毒舌,自小她便鬥不過他,所以主動放棄了與宇文珩這種人鬥嘴。阿荇将元宵吃了個幹淨,眼睛賊溜溜的在桌上掃了一眼,将點心盒子攬到自己身前,用胳膊護着,瞪着宇文珩,“我全吃光了,不給你吃。”

“小孩子脾氣。”宇文珩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皇太孫殿下?”

宇文珩見阿荇安安靜靜的吃了半晌點心,忽然喊自己,便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向她望去。

燭光閃爍下,只見桌對面,本該是阿荇坐着的地方,赫然竟坐着蒹葭。

宇文珩大吃一驚,猛地站起身,卻忽然覺得頭暈眼花,身子晃了一晃,才穩住身形。

“殿下,聽說你又要娶謝家大小姐了?”蒹葭雙眸中流下淚來,她楚楚動人的看着宇文珩,雙眼中滿是濃濃的溫柔,“那蒹葭呢?殿下可還記得蒹葭?殿下可還記得曾許了蒹葭什麽?殿下真是……好狠的心哪。”

“我……”宇文珩扶着額頭,又猛地晃了晃頭。他眼前一陣金星,頭腦也有些不甚清楚,“我許了你什麽?”

“殿下果真不記得了。”一滴淚泛着燭光劃落臉頰,滴在蒹葭的青蔥素手上,“殿下曾以江山為聘,許蒹葭……”

“哈哈哈。”蒹葭話未能說完,便被一陣笑聲打斷,“江山為聘?乖徒,依為師看,你這是亂七八糟的話本子看多了。”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五章 上元夜(三)ˇ 最新更新:2014-01-14 01:16:43

那陣笑聲驟然使宇文珩清明過來。

他先是望向桌對面,那裏哪有什麽眸中含淚楚楚動人的蒹葭,桌對面明明空無一人,甚至連阿荇也無。

忽然,脖間一涼,他心中一驚,下意識的運氣,反手便向身邊之人拍去。

“且慢——”門邊那人忽然開口阻止他,“殿下且看看她是誰?”

宇文珩這才回過神來,忙收住手勢,眼角瞥了一眼身邊之人。

那拿着匕首橫在他脖頸的,正是阿荇。此刻的阿荇滿面怒火的望向門口,小臉氣鼓鼓的,小嘴撅得老高。

看樣子,阿荇剛才是使用了幻術。她的幻術似乎又有精進,此刻小臉紅紅潤潤,中氣十足的樣子,倒沒有一絲一毫的蒼白神色。

而門邊那人,一襲黑色的廣袖長衫,一頭烏黑的長發未束,恣意的披散下來,落在肩頭、背後,看起來很是潇灑。而那張臉比女子還要精致,又略顯羸弱和陰柔。

他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正目不轉睛的望着阿荇。

“蘇師父。”阿荇望着那張久違的熟悉的笑臉,老大不情願的喚了他一聲,卻并未拿下宇文珩脖頸邊的匕首,“大半夜的,你怎麽跑京城來了?”

那人正是南樓樓主,蘇複。

蘇複走進來,将門掩住。

宇文珩見狀,動了動身子。

阿荇示威的将匕首逼近宇文珩,“殿下最好別亂動。”

宇文珩聞言,輕哼一聲,雙手背至身後,負手而立。那番神情、那副氣場,好似傲立天下的王者,竟完全沒有被人挾持的窘态。

蘇複先是看向阿荇,“為師自然是捉你來了。”

阿荇一揚頭,“捉什麽捉,我可不願意再跟你去山楓谷了。”

蘇複想了想,卻也只回了她一句,“是嗎?”便不再說話,看着眼前二人,一副看好戲的姿态。

“蘇偃呢?阿箐呢?”阿荇問他,“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哦?”蘇複眼中有些探尋的意味,笑道,“阿箐劫持你在先,蘇偃欺騙你在後,他們對你不懷好意,乖徒,你關心他們做什麽?”

“誰關心他們了?”阿荇莫名其妙的看向蘇複,“你這人心狠手辣的很,我怕你将他們給殺了。他們雖然對我不好,倒罪不至死。”

“不是關心?嘴硬。放心,他們活的好好的。活蹦亂跳,跟你一樣。”蘇複嗤笑,又奇道,“一個月不見,你倒是伶牙俐齒起來,活脫脫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豹子。怎麽?”他看了看宇文珩,“覺得有人撐腰,便不将為師放在眼裏了?”

“是又怎樣?”

“是又怎樣?”蘇複将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好似聽到了天下間最為可笑的笑話,“你現下要殺他,他又怎會為你撐腰?真是做夢。”

阿荇卻不理蘇複,只貼近宇文珩,在他耳邊輕聲道:“竟然嘲笑我的幻術。現下,你服是不服?”

溫香軟玉忽然貼近,宇文珩只覺得阿荇的氣息在緊緊在身邊萦繞,原本有些惱怒她的情緒,一瞬間消失了大半,便道:“服。”

阿荇滿意的放下匕首,還順便拍了拍宇文珩的後背,好似在為一頭炸了毛的大狗狗順毛,“皇太孫殿下,多有得罪,阿荇跟你鬧着玩呢。”

“跟我玩?”宇文珩眯起眼,似乎很是滿意阿荇拍他的背的行為。他看了看蘇複,又看了看阿荇,慢悠悠的重新坐下,不冷不熱的道,“阿荇,好術法。蘇樓主,好徒弟。”

“不敢。”蘇複抱了抱拳,屈身單腿下跪,“草民見過皇太孫殿下。”

宇文珩眉毛一挑,看了蘇複半晌,那眼神全神貫注,若有所思,阿荇弄不太明白。

良久,宇文珩方擡了擡手,“免禮。”又忽然道,“蘇樓主,你的嫏嬛佩呢?”

蘇複聞言,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黑色的玉佩。

那玉佩色澤溫潤柔和,質地滑膩細致。雕刻繁複精致,阿荇也瞧不出那刻得究竟是什麽,只一眼望上去,好看的緊。

宇文珩伸出手來。

蘇複遲疑了片刻,将那嫏嬛佩放置在宇文珩手心。

宇文珩接過來,摩挲了片刻,又仔仔細細的看了半晌,這才遞回給蘇複,只是那眸中竟全是疑惑的神色,好似并不相信眼前蘇複的身份。

“阿荇,”宇文珩轉頭望向阿荇,“這是你師父?”

“是啊。”阿荇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看了蘇複一眼,與宇文珩道,“雖然蘇樓主與蘇偃相貌一樣,可是我分得出來。”

“蘇複與蘇偃相貌一樣?”宇文珩眸中疑惑的神色越發濃了,他仔細的端看着眼前的蘇複,而蘇複易大大方方的讓他看,眉目間并無異色。宇文珩像是自言自語,“蘇樓主怎會與蘇偃相貌一樣?”

“什麽?”阿荇被宇文珩說糊塗了,便強調道,“他二人長的當然一樣啊,跟雙胞胎似的,我先時疑惑了好久呢。”又了然道,“你大約是沒見過蘇偃吧。”

宇文珩卻不再與阿荇多說什麽,他問蘇複,“蘇樓主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蘇複言笑晏晏:“草民方才說了,草民要帶回小徒。”

“真是不巧,”宇文珩掃了蘇複一眼,“蘇樓主的高徒,正是與小王已有婚約的未婚妻子。我二人不日即将成婚。故而樓主的意願,怕是滿足不了了。”

蘇複也不急,只笑道:“殿下不如問問阿荇的意思?”

蘇複看向阿荇,以傳音入密之術與阿荇道:“你不願嫁給皇太孫殿下,為師可助你。”

阿荇初聽得蘇複的話,發現他嘴唇未動,卻可發出聲音,而看身邊宇文珩的神情,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這番話,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是傳音入密之術,只你一人聽得到。你若想學,為師可以教給你。”

阿荇聽得此話,并不應他。

“為師亦可助你重返謝府,并助你使謝府遠離皇位争奪之漩渦。”

阿荇咬了咬唇,依舊不應他。

蘇複一笑,“乖徒,別忘了你身上還有蠱毒,為師可幫你拔除幹淨。除你全身的蠱毒,只消六個月。你若不願遠離京城,那便住在京郊。六個月後,為師送你家去,再不糾纏。這樣如何?”

阿荇終于開了口,“好,師父,我跟你走。”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六章 上元夜(四)ˇ 最新更新:2014-01-17 22:32:33

宇文珩皺了眉頭望向阿荇,“你要跟他走?”他一把抓住阿荇的手腕,“我不許。”

他不小心使了大力,阿荇只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的斷掉了。

“好疼。”

宇文珩這才發現她的皮膚已經被捏的紅了一片,忙松開了手。

“為什麽不能跟他走?”阿荇揉着手腕望着他,“他是我師父。”

“師父?”宇文珩道,“他是不是你師父,還不一定。”他直直的看着阿荇,“若要這麽論,我還是你未婚夫婿。你莫不是要為了師父,棄了良人?”

“什、什麽良人不良人,”阿荇便是臉皮再厚,聽得這番話,也不由得臉紅了一紅,“有別人在呢,你亂說什麽?”又道,“都說了,我不會嫁你。想娶便娶,想甩就甩,我阿荇卻也沒那麽卑賤。”

“這可由不得你了。”宇文珩不再與阿荇理論,轉而望向蘇複,揚起了下巴,桀骜的道,“想帶走她,那就要憑你的本事了。”

蘇複聞得此話,微微一笑,與宇文珩抱了抱拳,“那麽,殿下,得罪了。”

言罷,閉了雙目,掌心朝上,雙手捏訣。而與此同時,他的衣衫與長發無風自動。

阿荇認得,那是幻術的起勢,只是他的幻術,看起來威力好生強大。阿荇望着他獵獵而舞的衣衫,與那雙指節修長的手,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宇文珩毫不懼憚他,且看似也沒有先出手的打算。他依舊負手而立。

也不知為何,許是阿荇體質特殊,天生便能免疫蘇複與蘇偃的幻術,所以她不清楚蘇複此刻幻化出了什麽。

而身邊的宇文珩也并未如方才被阿荇的幻術魇住那般,現出昏沉的神态,反是目光炯炯的緊盯着蘇複。

二人就那樣面對面而立,一睜眼,一閉目。漸漸的,二人的額頭皆冒出了冷汗。

阿荇眼尖,分明望見蘇複的額頭爆起了青筋,而宇文珩也握緊了拳頭,力氣之大,連他的指關節都泛了白。

這種精神念力的比拼比尋常的打鬥更是耗費心神,一個大意,便會造成極為嚴重的內傷,輕則嘔血,重則傷命。

趁着二人全力迎敵、無暇他顧之時,阿荇不動聲色的挪到門邊,悄悄的潛了出去。

甫一至門外,阿荇便雙手捏訣,施展了幻術。

這別莊裏處處都是宇文珩的眼線,想要進入或是離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不知道蘇複是怎麽避開那些侍衛進到這間屋子裏來的,但她知道那些侍衛早已經知道了他在別莊中的存在。所以,她現在要做的,是把自己幻化成蘇複的模樣,從宇文珩正呆着的房間中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她不過是在賭一把人心罷了。

侍衛向來不被允許靠近阿荇的房間,所以他們不會清楚此刻房內的情況究竟是怎樣。而宇文珩至始至終都沒有喚過他們,所以他們自然會認為蘇複是被宇文珩允許離開的。出于對宇文珩的敬畏,侍衛自然也就不會随意出面為難。

直到阿荇安穩的走出別莊,都沒有一個人前來盤問阿荇為何會在上元之夜出現在城郊的皇太孫殿下的別莊之內,甚至于阿荇還順手牽了拴在大門附近的一匹馬,都不曾有人出面阻攔。倒也不知是哪個糊塗下人,竟不把馬牽至馬棚中去,就那樣在門口随便一栓,剛好便宜了阿荇。

到了門外,阿荇翻身上馬,直接奔向東南角的廣濟寺。她要去找十七公主。

待得馬兒跑出很遠之後,阿荇甫一收幻術,便嘔出一幾口血。

施展幻術極耗心神,阿荇又沒有內力護體。能勉強施展這麽久的幻術,只能歸結于她天賦異禀了。

此刻,她面色蒼白如紙,頭也昏昏沉沉的。冬夜風寒,滴水成冰,阿荇出門時沒有來得穿大氅。此時急速策馬,那寒風迎面刮來,仿佛刀子一般在她面頰上削過。而方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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