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京(三)ˇ 最新更新:2014-02-21:17:(2)

展幻術時,體力不濟,出了太多冷汗,如今那些冷汗已經被寒風吹的冰冷,讓她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她的上下牙齒打着顫,只抓緊了馬缰,彎下腰伏在馬背上,一路颠簸着向廣濟寺而去。

好在廣濟寺距離這別莊并不多遠。

夜晚的廣濟寺大門緊閉,少了來往的香客,頓時冷清了許多。

到了廣濟寺,阿荇也不下馬,直接繞到寺廟之後。那裏有一座小院子,而十七公主便住在那裏。

到了小院門前不遠處的槐樹下,阿荇便想要下馬,将馬兒拴在這樹上。只是她還沒跳下馬來,忽見那門打開了,十七公主與蒹葭施施然從裏面走了出來。

阿荇再不作他想,一邊施了幻術,一邊急忙調轉馬頭,飛快的沿原路返回。

幸得天黑,兼之阿荇身負幻術,故而蒹葭與十七公主并未留意到她。

離開之時阿荇想,也幸而今晚蒹葭與十七公主在一起,不然也許自己到最後都想不明白,十七公主與蒹葭更親近,未必會願意真心幫自己,若是貿貿然去找十七公主,反而陷自己于危險之中。

只是,除了十七公主,阿荇再想不到,現在還有誰能夠讓她靠一靠。

她一路騎馬進了京城。

每年的上元夜,關城門的時間總是會比尋常日子晚一些,而阿荇恰巧趕在關城門前到了。

阿荇下了馬,又拿帕子蒙了臉,只身一人進了城。

上元夜的京城果然極為熱鬧。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紅豔豔的一片,滿街道都是各式各樣的紅燈籠。人們賞着燈盞,猜着燈謎,或是在小攤販處吃一碗元宵。

阿荇漫無目的的在擁擠的人群中走着。這些人熱鬧與她毫無關系。上元夜,乃是阖家團員、阖家歡樂之夜,而她阿荇,卻是有家不能回、有親人無法相認。

想到這裏,她又有些難過。

“謝清荷?”忽而有人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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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可是,茫茫人海,全是一張張陌生的臉。

有人從側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大力的扯了過去。

阿荇沒站穩,踉跄着差點跌倒,便聽得一把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道:

“表姐,果真是你。”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七章 上元夜(五)ˇ 最新更新:2014-01-17 22:32:58

阿荇循聲望去。

在衆侍衛的簇擁中、一盞紅豔豔的燈籠下,立着一位披了大紅色大氅、穿了藕荷色襖裙的姑娘。露出來的襖裙上,領口與袖口皆以銀線繡着繁複考究的花紋,而外罩的大氅皆以火狐貍的毛皮拼湊而成,穿在她身上毛茸茸的,望上去暖和級了。她并沒有戴帷帽,只将大氅的連帽套了,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那臉上妝容精致且漂亮。在燈籠的籠罩下,整個人豔麗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而那個人此刻正打量着阿荇。

當帽子遮住了插了滿頭的珠翠金釵,阿荇不得不承認,左慈其實是個很美的小美人兒。

“遠遠兒的就望見一個人好像表姐。走近一看,果然是呢。”左慈笑着與阿荇福了一福,“請表姐安。”

在禮教方面,左慈從來做的滴水不漏、無懈可擊。她每回見到阿荇,無論再如何厭惡與不屑,她都會老老實實認認真真規規矩矩的先與阿荇行禮。

阿荇也笑着招呼她,“表妹安好?”

算起來,阿荇也有小半年沒有見過左慈了。她不禁感嘆了一句,這日子過得真是越發快了,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半年就這麽過去了。

往年,左慈一直不喜歡在上元夜來街上逛花燈。她總是嫌棄上元夜的行人太多,街上總是人擠人,人擁人,難免會有不長眼的人沖撞了她這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她又嫌棄上元夜天氣太冷,滴水成冰,呵氣成白,實在是不适合外出活動,在她暖洋洋的閨房中繡繡花,讀讀書,彈彈琴,作作畫,煮煮茶,這才是人生一大雅事,盡管她往往因為飲茶太多而夜半失眠。她還嫌棄人多的地方總是髒兮兮的,氣味也很是難聞,自己是官宦千金,怎麽能自降身價,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呢。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總是能找出一堆不去在上元夜逛花燈的理由來,每年都不帶重樣兒。只是,阿荇不知道,這些理由究竟是出于真心,還是……只是因為每年的上元夜,她的心上人總是會去陪阿荇逛花燈,而不是她。

但今年左慈竟然出現在街道上,這讓阿荇相當意外,甚至是……震驚。

左慈探頭往阿荇左右以及身後望了望,這才奇道:“表姐怎麽一個人來看花燈?”燈光下,左慈的眸子波光流轉,亮瑩瑩的,好像就快要滴出水來了。她随即裝模作樣的一拍手,“哎呀,我真是該打。我是不是往表姐傷口上撒鹽了?”

阿荇被她的誇張的表情弄的有些迷糊。

“今年皇太孫殿下陪蒹葭那個小賤人逛花燈去了,可沒工夫陪表姐你了。我差點忘了這件事。”她牽過阿荇的手拍了拍,狀似安慰她,語氣中卻是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殿下也真是,就這麽落下表姐一個人,大冷天的,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表姐可別難過。”她見阿荇的手凍的冰涼,便将自己手中握着的小手爐遞給阿荇。

“蒹葭?”阿荇不理會左慈的陰陽怪氣,接過了那手爐,蹙了蹙眉。左慈怎會知道她叫做蒹葭?蒹葭自打入了謝府,都是對外宣稱自己名喚“清荻”的。

“就是表姐府上那個清荻。表姐怕是還不知道她的真實名字吧?”提起蒹葭,左慈眼中一閃而過了一抹恨意,“也不知道她是打哪來的狐媚子,就這樣把殿下給迷惑住了。”

“許是殿下就喜歡那一款呗。”阿荇有些心不在焉,緊緊握住了手中溫熱的手爐,她現下實在是冷的厲害,随口問道,“表妹怎知殿下與蒹葭姑娘一同逛花燈去了?”

左慈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瞬間有些悶悶不樂,卻也說了實話,“趙一說的呗。”

趙一是宇文珩的貼身內監,從小伺候宇文珩長大,從未離開過他一步。方才宇文珩去別院看阿荇,趙一也是跟去了的。宇文珩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但身為宇文珩的仆人,趙一是個機靈且聰明的人,沒有主人的允許,他是從來不肯洩露關于宇文珩的任何事情。如今左慈聽到的這番消息,多半是宇文珩授意趙一透露給她的。

只是,蒹葭明明在十七公主那裏,而宇文珩方才又明明在陪着自己,可宇文珩竟對左慈說,他是陪蒹葭去逛花燈了,這倒是很有趣。阿荇捉摸了半晌也沒琢磨出什麽頭緒來,總覺得這兩個人越來越讓自己摸不透了。

左慈又踢了踢石子,“可是我在街上逛了大半夜了,連他們二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兒。”

聽到這話,正自沉思的阿荇差點笑出聲來。

原來左慈今年特意跑來大街上被人擠、吹冷風、看花燈,竟然是因為這個。怨不得人人都說,女人的心思真是難以琢磨,而戀愛中的女人的心思更是難以捉摸。

“表姐,”左慈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面上又晴轉多雲,“晚飯前去看你,你還卧病在床,稱自己染了風寒,不便見我呢。怎麽這會兒又一個人偷溜出來?莫非是……”她笑了一笑,但那笑容在阿荇看來真是皮笑肉不笑,難看的很,“殿下今年不陪你,你這就醋了?吃了醋,心情不好,這才不搭理我,又一個人來看花燈。”

這什麽跟什麽?

阿荇白了她一眼。這姑娘腦洞開的也太大了。想她阿荇這輩子長到這麽大,什麽時候吃過宇文珩的醋?吃醋這種事情,阿荇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左慈見阿荇懶得理她,還以為自己猜中她的心事,故而心情瞬間變得格外的好。可她心情好了,嘴上卻又開始毒舌阿荇了,“表姐也不要吃醋,因為啊,這醋吃了也沒用。”她打量 阿荇一眼,嘆了口氣,“這蒹葭吧,除了身世不如表姐,其它的,怎麽看怎麽都比表姐好。我要是皇太孫殿下,我也會選擇去陪蒹葭的。”

阿荇淡淡的道:“那表妹倒是說說,我怎麽就不如蒹葭姑娘了?”

左慈哂笑,仿佛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蒹葭相貌比表姐好看,腦子比表姐好使,手腕嘛,也比表姐厲害又狠辣。”左慈一拍手,“對了,聽說她還會醫術,還有一個能在武林中呼風喚雨的大哥。”

阿荇捕捉到左慈話中的某些意思。能在武林中呼風喚雨的大哥,這描述聽起來像是在說蘇複,只是蘇複與她倒似不怎麽相熟,不知這傳言究竟是誰放出來的,之前在醉仙樓時,不還一個身世可憐的孤女嗎?而手腕厲害,無非是說蒹葭以卑賤的身份竟獲得當朝皇太孫的寵愛,完全是灰姑娘逆襲的經典。可手腕狠辣麽,阿荇就想不通了。便問道:“她怎麽手腕狠辣了?”

“她杖斃了你謝府公然違逆她的一個丫鬟。三十杖呢,那丫鬟血濺當場,三十杖還沒打完就斷了氣兒。”左慈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別告訴我這事表姐你不知道。”

“這不可能,”阿荇搖頭,“我阿爹阿娘不會允許的。”

阿荇爹雖然在朝堂上素來手腕強硬又雷厲風行,但作為他的女兒,阿荇深知,阿荇爹與阿荇娘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尤其是吃齋念佛的阿荇娘,平日裏連一只小蟲子都不會踩死。在阿荇的記憶裏,謝府從來都是對下人體恤有加,從來沒有傷過任何一個人的性命。他們又怎會允許左慈一個外人傷了自家府中仆從的性命?

左慈聽到阿荇這般說,便有些奇怪:“怎麽?表姐是真不知道這件事?你自家府中的事情,怎倒還不如我一個外人了解的清楚?”見阿荇真是一臉不知的表情,這才與她解惑,“她是借着你阿妹的手除去那個丫鬟的。要我說啊,你阿妹真是比你還……咳。”左慈清了清嗓子,她說話太快,差點把“白癡”二字說出口來。阿荇到底是她表姐,她最多會拐了幾道彎來隐晦的埋汰阿荇,一般倒不會把話說的太直白。頓了頓,她又道,“你難道不知道姨母已經禁了她的足,又罰了她去抄三個月的佛經?我聽說你們謝家的除夕家宴都不許她出席呢,這是真是假?不過,這已經是第二個月了,也快該放出來了。”

謝清葳和謝清蕤是謝府庶出的女兒。左慈自恃身份,看不上庶出的人,故而從來不與她們姐妹稱道。與阿荇提起她二人時,要麽是說“你阿妹”,要麽就直接喊名字了。

所以,阿荇不知她這回說的到底是謝清葳還是謝清蕤。

“我阿妹?清葳還是清蕤?”

“自然是謝清葳了。”左慈琢磨了一番,“莫不是除夕家宴她也有出現?”

謝清葳、謝清蕤與她們的阿娘在謝府十幾年,一向安分守己,對待阿荇娘和阿荇恭敬有加。謝清蕤倒是有些許小聰明,可謝清葳又膽小又木讷,阿荇倒不知她也會做出傷人命的事情來。就算是被蒹葭利用,但那三十杖的命令到底還是她下達的。

阿荇搖了搖頭,“這丫頭,心也太狠了。”

“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蒹葭。”左慈恨恨的道,“也不知道皇太孫殿下怎麽就喜歡上了這麽個黑心黑肺的小賤人。”她見阿荇沉着眼不說話,便好奇道,“自半年前表姐解了毒之後,聽說又因偶感風寒病倒在床,可這一病斷斷續續的竟這麽些日子,我十次去看你,九次半你都不能見我,而且謝府的事情你倒好像什麽都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病的有多重呢,可我看了你這半晌……”她搖了搖頭,“怎麽都不像病入膏肓的樣子。表姐,你到底在做什麽?”

阿荇望着眼前一臉好奇的左慈,想了想,伏在她耳邊與她道:“表妹可知,如今謝府裏的那個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八章 上元夜(六)ˇ 最新更新:2014-01-17 22:33:21

“表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阿荇看了看左慈身後的仆從,欲言又止。

左慈見狀,心下了然,便揮了揮手,命他們走開。

阿荇與左慈所在的地點是一條巷子的入口處。巷子外的大街上喧鬧異常,而巷子裏卻是幽深而清淨。

左慈見自己的仆從皆走到巷子內距離她們幾十步遠的地方,恭敬的立着,這才疑惑道:“表姐,什麽叫做……叫做‘如今謝府裏的那個你,并不是真正的你’?”

“很明顯啊,”阿荇一笑,“意思就是,謝府中有另外的人在冒充我,而這小半年內,你所見到的我,其實都是她。”

“這不可能。”左慈終于明白了是阿荇的意思,她搖着頭,“這怎麽可能呢?你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我與你相熟的很。我見過她幾次,從來沒發現她有任何異樣啊。她甚至知道我們二人的舊年恩怨。”見阿荇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又補充道,“何況,姨母與姨丈也從未發現她有何破綻。你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比誰都了解你,便是我們這些外人看不出什麽端倪,但卻一定瞞不過他們。”

“我阿爹阿娘麽……”阿荇搖了搖頭,“聽說聖上龍體有恙,我阿爹忙了總有小半年了吧?他時常不在家,所以他接觸謝府中那個我的時間并不多。而我阿娘,”她微一琢磨,“我阿娘就算發現了什麽異樣,也只會當是我病中心情不好,故而性情有變吧。又有蒹葭那個‘神醫’幫腔,我阿娘更不會有什麽懷疑了。”

“可是,她真的與你很像。”左慈皺了眉,伸手與她比劃着,“一樣的身形,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聲音,她似乎有着你所有的記憶,還有與你極為相似的性情。”

阿荇道:“天下間與我身形相仿、年紀相仿、聲音相仿的姑娘千千萬,這三者皆相仿的姑娘也不是沒有,倘若有有心人将這樣的姑娘找來,再為她戴上與我模樣相同的人皮面具,那便可以瞞過許多不夠相熟的人了。”

“人皮面具?”左慈複述了這個詞,但卻并沒有如阿荇剛聽到這個詞時那般,表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下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阿荇奇道:“你知道人皮面具?”

左慈微一遲疑,“聽說過罷了。”

阿荇又道:“若是有熟悉我的人時常與她點播點播,讓她了解我大致的性情與習慣,那麽……”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着左慈,一副“你懂的”樣子。

左慈思忖了片刻,擡起頭來,“表姐,”她望着她的眼睛,“這件事是蒹葭那個小賤人做下的吧。”她用了肯定的語氣,似乎已經認定了這件事是蒹葭做的,“倒不知她為何要這樣做。”

左慈竟然立刻能猜到蒹葭,這令阿荇十分驚訝。她認識蒹葭的時間也并不比自己久多少,但她卻似乎很了解蒹葭。要知道,平日裏左慈并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姑娘,除開與宇文珩有關的事情,其它時間她都是大大咧咧的樣子,沒那麽多彎彎腸子,這或許是與她身在武官之家有關。

身邊的人都是猜不透的謎一樣的人物,這多少令阿荇感到有些挫敗。而如今,最容易猜心思的左慈也忽然讓人摸不着頭腦,這令阿荇更加挫敗。

“我也不知。”阿荇誠懇的搖了搖頭,“我始終想不明白。”她猶豫了片刻,伸手握住左慈的手,“表妹,如今我無家可歸,又身無分文,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左慈神色複雜的看着阿荇,看上去內心甚是掙紮。

阿荇明白左慈的顧慮。若是左慈不幫阿荇,那麽就白白便宜了蒹葭,讓蒹葭開心,是左慈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況且,左慈一心一意要嫁給宇文珩,若是有蒹葭從中搗亂,不知她的心願最終還能不能達成。而若是幫助阿荇呢,左慈素來看阿荇不順眼,如今能看阿荇倒黴,她恐怕做夢都要笑醒;而且這件事從明面上看上去是一件小事,但若仔細思考,便會發現它的背後其實牽扯頗多,一個孤女若沒有足夠的靠山怎麽敢把主意打到相府嫡女的頭上去,恐怕宇文珩也有插手,或是蒹葭根本就是被宇文珩授意的,最近朝堂上并不太平,宇文珩這番作為必定有深意,左慈實在是怕,怕惹得宇文珩不喜,也怕牽連到左府衆人。

半晌,左慈收回手來,又垂下了眸子,不去看阿荇,只悶悶的道:“我為何要幫你?表姐不如說說看,能給阿慈什麽好處?”

阿荇道:“你幫我這一回,我也幫你一回,如何?”

“表姐能幫我什麽?”左慈嗤笑一聲,“且不說你現在什麽都不是了,便是從前你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又能幫到我什麽呢?我想要的,阿爹阿娘幾乎都能給我,我并不需要你的幫忙。”

“那皇太孫殿下呢?”阿荇直直的望進左慈的眼睛裏。

左慈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神有明顯的閃爍。

“殿下又如何?”左慈道,“我想要的,你未必肯給。”

“表妹,你且幫我這一次,待我回到謝府,我便助你成為皇太孫殿下的正妃。”阿荇重新握住左慈的手,“這樁生意,表妹做還是不做?”

左慈聽的阿荇這番話,又沉默了良久。

“便是你肯給,也不一定給的了。”左慈終究還是回了她,“表姐可知,你從來都不稀罕的東西,這世上有多少人拼了命的去努力,也終究得不到?比如我,比如蒹葭。”她并不等阿荇說些什麽,又接道,“罷了,我幫你一幫。但無需你将皇太孫妃的位置讓給我。這個位置,便是你不坐,也輪不到我來坐。與其讓別人來坐,還不如你自己留着。只盼,”她眼睛有些潮濕,聲音也有些哽咽,“只盼日後你我同入皇宮,你能念着我今日幫你的份上,莫要與我為難。”

阿荇被左慈這番話說得一怔,正欲答她,忽聽得有人在身後叫道:“乖徒。”

乍一回身,阿荇便看到一人立在幾步遠處。他黑衣廣袖,黑發披肩,背後是湧動的人群。

他笑着沖阿荇招了招手,“阿荇過來。”

“他是誰?”左慈也看見她了,疑惑的問阿荇,“你認識他?他為什麽叫你‘乖徒’?”

“不熟的人。”阿荇不動聲色的将左慈攔在身後,這才朗聲道,“蘇偃,你又想做什麽?”

“蘇偃?”那人眯了眯眼,面色陰晴不定,“一月不見,乖徒越發糊塗,連為師都不認得了?”

阿荇毫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瓜,由着你去騙。你不是蘇偃,莫非我是?”

方才他與宇文珩比鬥時,雙手捏了訣,而那翻出的手掌上分明有一道淡淡的白色傷痕,那是蘇偃的手,而不是蘇複的。也正是因為認出他不是蘇複,阿荇這才趁機偷偷溜了出來。誰知他竟然這麽快就尋了過來。那宇文珩呢?宇文珩怎麽沒有尋來?既然蘇偃出了別莊,許是已經勝了宇文珩。所以,宇文珩現下在哪裏?

阿荇厲聲問道:“皇太孫殿下呢?你把他怎樣了?”

“有趣。”那人聽到阿荇不客氣的語氣,并不惱怒,反而撫掌大笑,“你自己的未婚夫君,自己管不住,倒找我要人。”

“殿下?”左慈聽到阿荇的話,慌了神,一把抓住阿荇的胳膊,“殿下他怎麽了?殿下他在哪裏?”

“阿慈,”那人面帶微笑,忽然沖左慈道,“我很好,我在這裏。”

“殿下!”方才還淚眼迷蒙、焦灼憂慮的左慈,聽到他的呼喚後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整個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她望着那人所在的方位,雙眸卻朦胧一片,沒了焦距。

阿荇一驚,左慈當他是宇文珩?

電光火石之間,阿荇竟瞬間反應過來,這是蘇複對左慈用了幻術。

左慈乍一見到心上人,有些羞澀。她福了一福,與他行禮,“殿下萬福。”又看了看他身邊,疑惑道,“殿下的護衛呢?蒹葭姑娘呢?怎麽就只殿下一人?”

那人也不答她,只微微笑着,“阿慈過來。”

左慈臉上一喜,擡腳便要走過去。

阿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左慈不放,“別過去,他不是皇太孫殿下。”

而左慈卻像看怪物一般看了阿荇一眼,“表姐,你發什麽瘋呢。”又掙了掙臂膊,“快放開我。”

阿荇卻不松手,只在她胳膊上一掐,“快醒來,他不是宇文珩,這是幻術。”

左慈掙不脫阿荇,便反手将阿荇往後一退。她力氣很大,阿荇踉跄着後退一步。

與此同時,一支利箭斜斜釘入方才阿荇站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此刻正放着左慈的右腳。

那只箭穿透了左慈的右腳,将她的腳掌釘在地上。鮮血立刻便湧了出來。

左慈像是忽然清醒一般,卻沒來得及叫一聲痛,便暈了過去。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三十九章 将軍府(一)ˇ 最新更新:2014-01-18 00:27:10

左家的将軍府不及謝家相府面積大,但是左家大小姐的閨房卻比謝家大小姐的閨房大的多,且裝飾豪華奢侈的多。

阿荇面上貼着人皮面具,正坐在左慈閨房中,吃着銀镯新買回來的熱騰騰的點心,點心渣子掉了一地。

旁邊的床上卧病養傷的左慈見着阿荇這番吃相和阿荇腳下光潔漢白玉地面上的點心渣兒,不由得皺了皺眉,只覺得心裏難受的很,連手中的書也看不下去了。

阿荇分明将左慈的嫌棄與糾結看在眼裏,卻不搭理她,只自顧自的吃着點心,将渣子繼續開心的散掉一地。

大冬天的,坐在暖爐旁,喝着滾熱的廬山雲霧,吃着美味的點心,這簡直是世上一大樂事。

阿荇想着,臉上便帶了笑意。

左慈阿荇笑的開心,心裏更是難受,便使喚身旁侍立的金釵将渣子清理幹淨。

阿荇始終覺得,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在不知不覺之間,越來越像這個人。就比方說左慈與宇文珩。

左慈這丫頭喜歡了宇文珩十幾年,幾乎是剛會說話時,便成日裏一個人喃喃自語。阿荇的姨母費了好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聽清了,她念叨的是“皇太孫殿下”。那時候她才一歲多,說話大多是單音節疊字,發音也不是很準,可唯獨“皇太孫殿下”這五個字咬字清晰,讓人大跌眼鏡。可是,那時候皇太子還沒薨,當今聖上自然也就沒有立什麽皇太孫,且當時的宇文珩也不過是個兩歲多不到三歲的小奶娃,大人們自然也就沒有多想。可是後來,當左慈三歲那年,被丫鬟抱到阿荇家,第一次見到宇文珩時,竟然像瘋了一般,捶打着丫鬟跳下地來,倒騰着兩只小短腿,跌跌撞撞的撲向宇文珩懷中,抱着他的臉蛋就親了一口,親的宇文珩滿臉都是口水。後來的日子裏,左慈成日裏想方設法的偶遇宇文珩,然後粘着宇文珩,又時不時的搜集各類稀罕的寶貝,說要送給皇太孫殿下。大人們這才明白,左慈多半是心裏歡喜宇文珩的。只不過,這樣的喜歡放在一個幾歲小丫頭的身上,未免也太早熟了些。

但總之,左慈很喜歡很喜歡宇文珩,也就漸漸的很像很像宇文珩,比如說……潔癖。宇文珩有很嚴重的潔癖,而左慈也有很嚴重的潔癖,這讓從來沒有潔癖的阿荇與他們相處時,經常莫名的覺得頭疼。

不過說起來,左慈瘋狂的熱愛珠寶首飾這一點倒不像宇文珩。左慈愛珠寶這一點,只要看左慈的貼身丫鬟的名字就知道了。左慈有四個從小陪她長大的貼身丫鬟,名字分別叫做金釵、銀镯、珠花、玉環。對于這樣的名字,阿荇由始至終都很沒有想法。

金釵是左慈的貼身丫鬟,又個頂頂老實的丫鬟,聽得自己主人這般吩咐了,便恭恭敬敬的拿了抹布,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左慈腳邊的渣子都清理了。

只是這邊廂,阿荇還在繼續吃着點心。所以,她一邊吃,一邊掉,金釵便一邊清理。

金釵手腳伶俐,基本上是阿荇掉了多少渣子,她就立刻能清理掉。

阿荇撇了撇嘴。

這完全是折騰丫鬟的、白費力的事情嘛,真搞不懂那些潔癖症患者。在阿荇看來,他們完全都是蛇精病來着。

當阿荇終于把點心吃完後,拿帕子擦幹淨嘴和手,這才與左慈嘀咕着,“表妹,我看你真是越來越矯情了,見不得一點不幹淨的地方。”見左慈不開心的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又加了一句,“不過,倒跟皇太孫殿下真是越來越般配了。”

聽到這句話,左慈的表情立即多雲轉晴,羞答答的回了阿荇一句,“表姐又拿阿慈打趣了。”

見到這番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狀态,阿荇傻了眼。

果然聖人說的對,戀愛中的女人真是好哄。只是阿荇空有一番哄妞的技能,奈何自己是個妞,真是人生孤獨啊。

說話間,被派去謝府遞請帖的珠花回來了。

她先是與左慈和阿荇行了禮,這才道:“謝府裏的朱雀姐姐說,那位‘表小姐’身體抱恙,怕過了病氣給小姐,所以不能來咱們府裏看望小姐你了。她叫朱雀姐姐拿了些補品讓我帶回來,又囑咐小姐你好好養傷,傷好後姐妹再聚。”

聽完這番話,左慈下了評論,“真是奸詐。”

兩天前左慈受傷暈過去後,阿荇便與左慈的護衛一起将左慈送回左府。今日見左慈的傷勢漸好,二人便商議着,想将謝府裏那位“謝大小姐”約到左府中來。往日裏阿荇與左慈任何一方抱恙,對方都會前來探望,這本是尋常的事情,并不會引起別人的猜度。左慈趁此機會扣押住那位“謝大小姐”,阿荇就可以回到家中了。只是,沒料到那位“謝大小姐”并不願意出府來。

阿荇無法,“既然山不過來,那我們就過去吧。她不是稱自己抱恙嗎?等表妹你腳傷養好後,我們去謝府看她。”

一提到腳傷,左慈的臉就沉了下來。

阿荇見此情景,面上也有些讪讪。畢竟那一箭本是沖着自己來的,結果卻陰差陽錯的傷到左慈。

阿荇第一萬次的重複,“表妹,對不住啊。”

左慈第一萬次的別過頭去,“哼。”而這回,她想了想,又扭過頭來,“有人在追殺你嗎?是誰呢?那天叫你徒弟的人又是誰?”左慈臉上滿是八卦的神色。

那天有人一箭射穿她的腳掌,那人收了幻術便追着兇手而區,并未多停留,而這點時間也足以讓左慈看清他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宇文珩。

“呃。”阿荇犯了難,這要怎麽跟她說呢。

坦白交代吧,花費很久的時間說與她聽都不一定能說得清,而且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不跟她說吧……如今她們二人算是同盟,瞞着不說未免有失信任。

阿荇撓了撓頭,“有沒有人要追殺我我不清楚,不過有人要綁架我,這倒是真的。我前幾天與你說過的,半年前,我就是因為被綁架而離開京城。我不确定他們是誰,但是我猜,大約是……唔。”阿荇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可是他抓我做什麽呢?他又怎麽認識他們呢?奇怪了……”

左慈被阿荇一番話說的心癢難耐,“是誰啊?誰要抓你?”

“呃。”阿荇回過神來,敷衍她,“我也不知道啦。至于那天那個人嘛,”阿荇頓了頓,“跟綁架我的人是同夥。”

左慈聽的有些糊塗,但許是因為她傷口還在疼着,又許是因為與宇文珩無關的事情,她從來不怎麽上心,便也沒有再多問。

那夜回來後,左慈方一清醒,第一句話便是“殿下”,接着便急着派人去宮中詢問宇文珩的消息。她從昏迷中醒來,身體還帶着傷,竟然還會記着阿荇的那句“皇太孫殿下呢?你把他怎樣了?”。這令阿荇的嘴角抽了一抽,左慈果然是用生命在愛宇文珩。

當夜派去的小厮并沒能打聽到宇文珩的消息,畢竟那已經是深夜,宮門早已放下,将軍府的小厮怎麽能進得去。二人便稱職的在宮門外等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才托人問詢到“皇太孫殿下大安”的消息,慌忙回來禀報左慈。左慈這才寬了心,老老實實的接受治療。

阿荇見左慈有些疲累,便打算帶上銀镯離開。銀镯最近被左慈指派來服侍她。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便有一位美貌的婦人牽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着,聲勢浩大的進了左慈的閨房。

那婦人穿着一身大方得體的月白色長襖,外罩一件绛紅色褙子。看上去穿着極為簡單,但那衣服的布料與做工精致考究,一看便知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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