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雨欲來
城堡外吹進來幾绺風,外面的人聲不曾間歇,很是熱鬧。
舒時是和于淩一塊兒來的,卻在半路被李皓截了胡。他被李皓攬着肩往外走,一旁的于淩沒有要跟上的意思。
舒時回頭望了幾次,看到于淩的目光時又覺得什麽話都不好說出口。
到底是不熟。
看清外面聚集的人群,李皓腳步一頓,攬過舒時往別處走:“這兒人太多了。”
舒時不太走心地應了一聲,又回頭看了眼,于淩已經走了。
城堡後有一大片花圃,不僅地廣人少,還有專門看風景的秋千,分外适合聊天。
李皓把舒時拉過去,兩個大男人坐在一塊兒蕩秋千,時不時聊上幾句。
“你之前說空間裏的人情不可信,不交朋友……現在這是相信了嗎?”李皓笑問。
舒時斟酌回道:“并不是相信,是各有所需。”
兩個陌生人走到一起總會有各式各樣的原因。如果于淩不和他一個房間,他倆估計連話都不會說。
這種因為必要交集而産生的臨時關系最難長久。
舒時心裏清楚,他沒把于淩當朋友,于淩也沒把他擱心裏,都沒認真,談不上人情,更說不上相信了。
然而李皓跟他不在一個頻道,舒時只聽到這人回答得特斬釘截鐵:“沒區別,四舍五入就是你和他談朋友了。”
舒時:“……那叫交朋友。”還有,這四舍五入跨度也忒大了。
李皓擺擺手:“嗐,差不多,一樣的。”
Advertisement
舒時:“。”
許久沒動靜的門扇被推開,發出的聲音不算刺耳。
“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跟你侄子一起睡呗。”于淩倚在床頭看東西,眼皮都沒擡起來,一如既往地喜歡損人。
舒時關上門,坐到床邊:“他是我朋友。”
“我知道,不然你還真有那麽大的侄子正巧和你碰上一個任務?”于淩擡眼瞥他,一只手枕在腦後,另只手拿着紙。
因為紙張透光,舒時看見了一些規矩的線條,勾出幾條熟悉的路線。
他對這個行動能力着實驚訝:“你把這兒走遍了?”
于淩撐坐起來,拎着圖紙将有路線的一面朝着他,說:“我們是來做任務的,不是來旅游的。”
說完他又躺回去:“如果不是因為你跟我一個房間,我才懶得管你,就讓你在外面自生自滅。”
“第一個白天就算了,明天要是再亂跑,你就別回來了。”
“知道了……沒有下次。”
于淩乜了眼躺在自己身邊的人,問:“你幹什麽去了,這麽累。”
“沒幹什麽,就是熟悉環境。”舒時将手背壓在眼睛上緩解疲憊,“我有點路癡,方向感不太行,找了幾層樓。”
然後回來還沒歇口氣就挨了一頓訓。
“……那你還回來?在你朋友那兒住不就行了。”于淩貌似沒那麽咄咄逼人了。
舒時睜開眼側身,從他手中把圖紙抽出來:“我不知道這個任務要怎麽完成和進行,危險性我也不好評估。你和我在一個房間,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出了什麽意外,我難辭其咎。”
于淩的手還虛握着,他看着舒時,啞然片刻後驀地一笑:“所以,你是在為我的安全負責嗎?”
“是的,于淩大佬。”舒時随口回到,心中将圖上描繪的地形記下。
“不用看了,休息。”于淩将圖紙抽回,塞進床頭櫃裏,“有我在,不用看地圖。”
舒時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拉過被子躺平,真的閉着眼休息。
他是真累了,不一會兒呼吸就規律了。
于淩單手撐臉,垂眸看着眼前這位新人。
他記得所有地形,卻拿了一份多餘的手繪地圖,這本是他給新人的禮物,但是現在看來,這份禮物只能給他那位朋友了。
夜色深沉,牢籠城堡迎來第一次黑暗,萬籁俱寂,四野阒然。
今夜有人睡得不安穩,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怎麽了?”一人睡眼惺忪,半眯着眼看向自己身旁翻來覆去的夥伴。
那人吵醒了同伴,顯然有些難為情:“我睡不着。沒事,你別管我,你睡你的。”
“睡不着也得睡啊,”被吵醒的人聲音帶着明顯的困意,“現在不睡小心遇到髒東西,睡着比醒着安全,別想其他事了,快點睡吧。”
那人裹緊了薄被,瑟瑟地應了好後又翻了個身,正對上一雙全黑的眼珠子。
轉點不過十分左右,一聲慘叫突破天際,打破平和的表面,正式拉開生存任務的序幕。
次日清晨,舒時睜眼,看見身旁于淩靠在床頭,眉間微蹙。
他本來還有點意識不清,這下算是徹底清醒了,連忙坐起來,警覺道:“出什麽事了?”
“有人出意外了,準備去大廳,跟着他們去死者房間。”于淩說,他穿着整齊,看樣子是出去過。
舒時不疑有他,立馬掀開被子下床,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于淩在一旁等他。
“死了兩個,同一個房間的。”于淩說着,看到對方拉衣服的手明顯一頓。
“或許是巧合,況且……”舒時系好鞋帶後站起來回望他,直直望進他眼底,“我們有選擇嗎?避開這些危險。”
他眼中沉澱着冷靜,不見一絲膽怯。
于淩別開頭,說:“或許。”
“其實躺進空間艙的時候,我已經是在拿命搏了。”舒時笑了笑,視線落在外面的大片烏雲上,“風雨欲來,誰知道明哲保身的舉措是不是另一種愚蠢呢?”
“你接受能力很強啊。”于淩走到他面前,同樣笑着。
舒時毫不謙虛:“嗯哼,我也這麽覺得。”
昨天并肩走沒太注意,現在一看,于淩起碼比他高半個頭,舒時想着,對方突然把手伸向他的脖頸。
将外套的領子翻到外面來理整齊,于淩察覺到他的僵硬,笑道:“理個衣領而已,你不至于這麽怕我吧?”
袖子裏的手指不自然地攥緊,直到對方退了半步才松開。
舒時提着的心輕輕落下來,笑了笑解釋:“我不太習慣有人碰我。”
“嗯。”于淩表示了解,聳聳肩擡步先走,“一會兒看到血腥的場面可別吃不下飯。”
舒時跟着他,還說:“沒事兒,我能接受。”
于淩唇角彎了彎,但笑不語。
第一起意外發生,衆人再聚時氣氛明顯有所不同。部分人臉色凝重,大多數人安靜不語,只有極少數還能談笑自若。
大廳裏少了兩把椅子空位卻還在那兒,大家都心知肚明已有兩人死亡。
全須全尾,沒什麽大問題。
舒時看到李皓時放下了擔憂。
“有記錄嗎,第幾層樓哪一個房間?”李皓問羅罹。
羅罹回答:“五樓第四個。”
“啧,這排序可真吉利。”于淩撐着下巴,聲音小到只有舒時能聽見這吐槽。
李皓沉聲又問:“有住得比較近的嗎?”
幾人面面相觑,有一個長相比較乖的女孩子畏畏縮縮地舉起手,聲如蚊吶:“我……我住他隔壁的隔壁。”
見是個柔弱女生,李皓的聲音不自覺溫和許多:“那你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動靜是聽到了,還聽到了不少。
女孩子的複述能力有限,強逼別人回想恐怖場景也挺不體貼的,李皓問了幾句重要的就沒再繼續了。
據其他目擊者說,死者房門是半開着的,隐約可見地上的鮮血。
羅罹建議查看死亡現場,李皓附議。
不少人正為自己的性命擔憂,也紛紛表示要去現場。
“你是不是去看過?”舒時撞了一下于淩手臂,問他。
對方的回答倒是難得正經:“昨晚聽到聲音,早上去看了下。”
“嗯?昨晚?”舒時眉頭一皺,感覺事情并不簡單,“如果我沒記錯,我倆住在三樓,出事的是五樓,隔那麽遠你都能聽到?”
你可別是個蝙蝠精吧。
舒時沒有說出口,但這馬上要笑出來的表情已經足以讓對方發現他在腹诽了。
于淩順手一攬,腕骨正好搭在舒時頸邊。
他低了些頭,故意在某人耳邊說:“兩樓以內,但凡是有點警惕心、睡眠淺的,都能聽到,沒聽到的人大概都睡得跟豬一樣沉吧。”
睡得跟豬一樣沉的某人瞪他,拍掉他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李皓走去,大有把他甩在後面的意思。
于淩悶笑,提了速度跟在他後面。
于淩在後邊戳了戳舒時,對方沒搭理他,他湊過去,把舒時從李皓身邊往後拉了些,将圖紙塞在他手裏,說:“給你朋友,讓他熟悉環境。”
他拿地圖給李皓,舒時自然不會拒絕:“謝了。”他将手中地圖又疊了幾道塞進口袋,打算找到機會再給李皓。
才鬧過的兩個人又走到一起,漸漸落到隊伍末尾。
羅罹和李皓在最前面,後者還回頭找過舒時,但是看到他身邊還有個于淩之後,笑了笑就找個理由回去了。
舒時心想,自己要是真跟于淩發展成了更親近的關系,其中一定免不了李皓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