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替身玩具
在密室看不到外面,容易忘記時間。
于淩将刀具放回長桌,把細節加工過的木像跟其他三人的放在一塊兒。
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密室最右邊,腳步聲輕微,很快便到了安置逝者的地方。
站到三屍面前,于淩垂眸看着,半晌才矮下身蹲在死屍面前,仔細查看他們胸處的傷口。
死屍胸口俱是空蕩蕩,原先完整護好的心髒不知去向,心房周圍有大面積的血痂凝結在衣料上。
他們全身上下只這一處傷口,一擊致命。
今天的白天格外平靜,也許是他們一天都沒出過密室的原因。
于淩的視線裏,鬼怪的木雕立在桌上彎唇笑着,憨态可掬。
靜心雕刻的木雕即将快要完工,管家卻不知所蹤。
密室裏無法看到外面景象,但室內空氣流通順暢,應當是哪個位置有着通風口。于淩仔細嗅了嗅,聞到一絲屬于花朵的馨香。
他蹲在死屍面前,擡頭是死人,低頭也是死人。死者臉上都沒有過分驚懼的表情,走得還算安詳。
于淩站起,默默地凝視好久。
他拎了把椅子坐到桌前,盯着密室裏的一處擺設發呆。
陰天裏出現的鬼怪都是正牌鬼怪,這是他經歷多個任務以來的經驗。
但這次,他們認定的鬼怪和陰天出現的,不是同一個。
三人休息了多久于淩便默默坐了多久,期間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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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皓睡的時間最長,醒來看到于淩,習慣道:“什麽時候了,沒到晚上吧?”
于淩:“你看看後面。”
李皓聞言回頭,看到三具死屍還在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他沒懂,忍不住發問:“啊?什麽?”
再次回答他的疑問,于淩的語氣堪稱溫柔,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要是到晚上了你還能完整地趴這兒嗎?”
李皓自動腦補死屍站在他身後拿着一把刀的樣子,頓時一哆嗦:“……你別吓唬我。”
他一臉一言難盡,比起這種瘆人的親和,他還是喜歡這位冷冰冰的樣子。
于淩收起那點笑容:“吓唬你?要不你在這兒等着,到了晚上你就能親眼看着他們起屍,幸運一點還能親密接觸。”
李皓堅決拒絕:“我才不要,誰愛去誰去!”
他是瘋了才會等着死人起屍,活的好好的為什麽要找死??!
他們聲音不算小,沒一會兒就将沉睡中的羅罹和舒時催醒了。
舒時一只手蓋在自己臉上,眼睛緊緊地閉了閉再嘗試睜開,眯着适應亮度。
他半睜着眼,聲音還啞着:“幾點了?”
于淩:“還沒到晚上,應該有時間。”
舒時沒繼續睡,可身體和精神上承受着困意,一時半會兒還緩不回來。
他迷迷糊糊道:“什麽時候吃飯啊?”
黏乎的話音聽來像撒嬌。
話一出口舒時就意識過來了,霎時困意跑了個幹淨。
“我……不是,那個,我有點餓。”舒時無措地亂指亂比劃,試圖補救。
李皓已經笑開了,于淩倒是聽進去了:“這次空間的食物是固定發放,現在沒有吃的,餓了只能忍着。”
“啊,沒關系,我就是說說。”舒時不好意思道。
趕在李皓出聲調侃他之前,舒時搶占先機,再問于淩:“我們要把木像搬回房間嗎?”
一秒切換狀态這個技能他已經滿點了,能避免尴尬的技能就是好技能!
于淩嗯了聲,說:“放在其他空置房間也行,但還是放在自己房裏好些。”
聽完此話,李皓已經從看樂子變成了欲哭無淚:“我四樓右拐最後一間的,能不能申請搬去其他房間?”
城堡裏的路那麽長,他要扛着一木像走那麽久,恐怕還沒到門口就先累死了。
于淩:“随便。”
李皓即刻轉頭望着羅罹,真誠道:“朋友,我想在你那兒借宿一晚,你應該不會狠心拒絕我吧?”
羅罹:“……嗯。”
商量完便要抓緊時間行動。幾人到了放置木像的地方,第一眼就看到了于淩雕的那個。這木像雖說沒那麽精致,卻是四個木像中唯一能辨認出面孔的。
李皓瞅瞅這個能看出臉的木像,瞥了眼自己的好友。
舒時不知道這是自己在空間裏的臉,還奇怪李皓怎麽老看他。
李皓摸摸自己的木像,再看看舒時的,不禁感嘆:“唉,這差別好大啊。”
羅罹:“……”他還沒嫌棄自己這個四不像呢。
由于大多木像認不出臉,所以他們得憑身高認領。
于是,直到其他人領完自己的木像,舒時才認出來這個像人的原來是自己。
領到木像後,舒時下意識看向于淩,對方沒什麽表情。
等将木像運回房間,舒時再看天色時發現已經是黃昏了,他躺着休息,聽到于淩問:“你恐高?”
舒時望着天花板,悶聲應:“嗯。”
“昨天你要是再跳晚點就會被鬼怪發現。”
跳得早不如跳得巧,舒時跳下去的時間與鬼怪破門而入的時間相差不過須臾。
現實不會總這麽好運,知道當時不該猶豫,舒時沒說別的話:“嗯。”
“接下來還會遇到那種情況,下次別猶豫。”于淩說,“你只管跳,我在下面。”
舒時愣了一愣,然後才出聲:“嗯。”
他稍微擡着頭,看到那個有些人樣的木像,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好像也并非無人可依。
房間裏安靜許多,舒時側頭小心地瞄了于淩一眼,看見他閉着眼在休息,莫名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舒時傾了傾身,盡量不發出聲響打擾閉目養神的人。
他看着于淩側臉的輪廓,看了好久。
如果沒有于淩,或許他連前三天都活不過。
本來他沒打算抱大腿來着,但誰知這大腿抱起來竟然意外舒服。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他成為朋友呢。
于淩睡了大半個小時,待天空半黑,舒時才伸手輕推他。
他的動作很輕,但也只一下,于淩就醒了。
與睡顏的溫順不同,于淩睜眼那一刻,鋒芒畢露。
舒時看到那雙眼睛裏全是清明,還帶着一些顯而易見的警惕,半點剛睡醒的樣子都沒有。
于淩醒來頭件事就是看天色,随後,休息狀态無縫銜接上任務狀态:“天黑了,先去櫃子裏待着。”
“嗯。”舒時應答。
“櫃子給我留個縫,有用。”
“好。”
于淩先進立櫃,舒時跟在後頭,沒把櫃門關嚴,掩了一道縫隙。
立櫃不及鬼怪高,所以鬼怪看不見藏在櫃子裏的他們。這倒是方便了他們用櫃門當掩體,不僅能觀察鬼怪,還不用擔心會被發現。
“我們今晚不用躲了吧?”舒時學他靠着櫃壁,身心難得放松。
于淩張口,話到嘴邊時頓了下:“……如果幸運的話。”
舒時:“。”
他早就不把希望放在運氣上了,自從進了這個空間,他是要多倒黴有多倒黴。
于淩應該是很有把握的,但由于他們之前太背,他便沒把話說得太絕對,畢竟凡事最怕一個意外。
舒時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做好逃跑的準備。
黑夜已至,群雲隐匿繁星,撩起的風都揣着未盡的涼意。
“他帶了人,我們就別去打擾了。”望了望窗外,男人說到。
“敖彧。”對方叫他名字,眼底仿佛結了一層堅厚的寒冰。
敖彧無奈地嘆氣:“小孜,他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
“所以呢?”敖孜清冷的嗓音再次響起,“我們跟着一區遲早死在一塊兒。”
敖彧說:“他們的事與我們無關,避着些就好。”
“避着?”敖孜好似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她抓起對方的手腕,指着那個草綠色的手環,“你避得了嗎?你道具怎麽沒的你忘了?”
敖彧深深地看着她:“我欠他們的。”
敖孜放開手:“你總是拿這句話搪塞我。”
“我不是……”敖彧握着手環,想要解釋。
敖孜打斷他:“我不想聽廢話。”
外面響起“咚咚”的敲門聲,同時吸引去二人的注意力。
但凡是經歷過昨晚的人,都知道門外站着的是什麽。
“這次結束後找個機會去二區吧。”敖彧看了眼空牆,走去門口,“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
敖孜不語。
她跟在敖彧身邊,像只蟄伏的毒蠍。
敖彧沒等敲門聲停,猛地拉開門。
與此同時,敖孜直面對上死屍,一手扼她的腕,一手扼她的頸。
“這個小妹妹長得有點眼熟啊。”敖彧走出來,伸手将年輕女屍攥着的刀取了。
敖孜将掐女屍脖子的動作改為捏後頸,瞥他一眼,冷酷道:“讓開。”
敖彧朝旁側讓了一步。
敖孜緊緊按着死屍冰冷的血管,在面前空間被讓出的剎那将死屍猛力一搡,死屍踉跄後栽在地上,敖彧迅速把門關上。
一個房間關一具死屍,很劃算。
整個五層寂靜無聲,不知道其他死屍在哪一層晃蕩。
見敖彧還看着閉合的房門,敖孜出聲:“舍不得?”
敖彧望着木門,沒回答她。
裏面的那具年輕女屍他們前不久才見過,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是個腼腆的姑娘,第二次再見時卻一條心纏着敖彧不放。
忙也幫不上,甩又甩不掉。敖孜對這個賴着他們的拖油瓶很不滿。
得不到回答,敖孜沒什麽表情,轉身便要離開。
“先等等。”敖彧及時拉住她手腕,“它在下面兩層之間,咱們先避避,不要太早對上。”
敖孜掙開他的手,朝其他房間走。
三層某間的櫃子裏,舒時聽着熟悉的“咚咚”聲,深感無奈:“我覺得櫃子都快被他捅穿了。”
兩人靜等鬼怪來臨,鬼怪沒到,先招來了死屍。
他們房間的門昨晚就被鬼怪弄塌了,到現在還倒在門口,死屍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到了立櫃前頭。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拿刀柄敲着櫃門,一下一下的,聽得人心裏沒底。
于淩滿目不爽。他想解決了這個礙事的死屍,但奈何鬼怪還沒來。
舒時通過那道縫隙可以清楚地看見死屍的胸口。
在沒被剝奪生存權利之前,他也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他應該屬于通報那類型的吧,不具有攻擊性。”舒時盯着他全黑的眼睛看了良久,最終得出結論。
“嗯。”于淩應。
昨晚攻擊他們的女屍敲門用的是刀尖,見到活人就撲,如果這個死屍也具有攻擊性,那他絕對得把櫃門鑿開。
舒時的視線被死屍擋得嚴嚴實實,踮着腳才能看到外面。
他還是頭一次那麽迫切地盼着鬼怪早點來。
“砰!”久違的木門倒塌聲響在附近。
舒時立刻道:“來了!”
死屍和鬼怪之間好像建立着某種聯系,鬼怪出現在周圍,死屍就沒繼續敲櫃門了。
鬼怪正在接近,兩人都将自己的聲音放得細微。
外面傳來爪子劃上木頭的聲音。
立櫃前的死屍遲緩地半轉身子,又偏了偏,最後慢慢地離開立櫃,往傳來動靜的方向去。
舒時能将屋裏的模樣看個大半,于淩不行。他朝于淩比了個手勢,讓他和自己換個位置。
于淩撐着櫃壁,邁的每一步都不聲不響,他從舒時背後過去,末了拍拍他的肩,舒時再才往右移動。
移動的過程中沒發生任何意外。
舒時無聲吐氣,就怕自己發出什麽動靜把鬼怪引來。
他朝于淩看,對方專注于外邊的動靜,神色認真。月光透過縫隙落進他眼眸,一縷光明點亮繁星,看起來熠熠生輝。
木像被他們擱在了床前,鬼怪進房第一眼就能看到。
舒時就差豎着耳朵聽了。
“呲——乓!咚!!”
……這是拆家呢?
從聲音上分辨也容易判斷。鬼怪抓上了木像,木像受力倒在床上,又滑落到地上。
那個木像是舒時的,它摔在地上後,鬼怪就杵那兒不動了。
這次的玩具壞得太輕易了。
鬼怪縮着翅膀看着壞掉的玩具,眼珠轉了轉。
鬼怪鬧出的動靜很大,舒時都不用仔細聽,大概場景就能模拟個七七八八。
外面嘈雜了一段時間,然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舒時貼着櫃壁,難以在這種長久的沉默中繼續保持自己良好的心态。
鬼怪沒動靜,死屍沒聲音,就連于淩也是一動不動的,眼睛都沒眨。
就好像,這個空間只剩他一個活物。
舒時盯住于淩,片刻不曾挪開目光。
“呲——”遠處傳來聲音。
舒時眼睛一亮,鬼怪要走了!
于淩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小心些不要發出聲音。
一陣劃木頭的噪聲過後,鬼怪離開了這間只剩兩個壞木像的卧房。
可鬼怪走了,不代表死屍也走了。
舒時很快就聽見了死屍敲打櫃門的聲音,不禁皺起眉頭。
“不着急,再等一會兒。”于淩似乎懂他的心焦。
“可以說話了啊?”舒時那點緊張又縮了回去,笑了笑說,“我還以為得繼續憋。”
于淩也笑:“boss都走了,小兵沒什麽好怕的。”
舒時:“等它走遠我們就能出去了嗎?”
于淩點頭:“可以。”
死屍敲打立櫃的頻率又慢了許多,他是給鬼怪指路的,他知道這裏有人,但鬼怪在這裏有了收獲,不會再來了。
“死屍會自己離開嗎?”舒時有好多話都想問,“畢竟鬼怪都走了。”
于淩彎彎唇角,輕笑:“那就看他識不識相了。”
死屍走不走他不知道,但他現在正好心情不錯,送上門來的消遣不用白不用。
誰讓死屍打不過他。
二層。
“诶,羅罹啊,你說他們那兒會咋樣?”
李皓這邊已經被鬼怪光顧過了,此時睡在床上,好不惬意。
木像有用,舒時那兒應該也不成問題,他都想去上面看看。
但這太張狂了,為了避免樂極生悲,他還是安分點好。
羅罹道:“不知道,應該挺好。”
“嗐,第五晚這麽安逸,總感覺少了什麽。”李皓翻了個身趴着。
羅罹說:“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出去。”
“我瘋了出去找死?”李皓又不是個傻子,他閑是真閑,但不會閑到作死。
他安靜了一會兒,又說:“我倆聊聊天呗。”
羅罹惜字如金:“聊。”
李皓早就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繼續說:“你知道誰是鐘如季嗎?”
羅罹:“知道。”
“知道?”李皓驚訝地提高音量,補充道:“我說的是這個空間裏,據可靠消息,鐘如季和我們同一個任務。”
他本以為羅罹會錯了意,誰知解釋過後,對方的回答還是一樣。
羅罹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