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廚房殺手

背上磕着的地方不算嚴重,但那疼勁兒卻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了的。

舒時盡量忽視身上的痛感,将注意力放在表演上。

節目進行到一半,身側的光線忽然被人擋了個嚴實。舒時下意識望過去,卻因身處黑暗而難以看清來者的臉。

對方好像是來找他的,見他轉頭便打招呼:“你好。”

舒時不記得這是誰,但并不妨礙他回應:“你好。”

那人說:“我節目排在你前面,謝謝提醒。”

舒時想起來是誰了,擺擺手說:“不用謝,舉手之勞。”

“謝還是要謝的,沒人提醒的話我都下不來臺。”對方塞給他一個東西,“我叫徐舟,這個是我房間裏的藥,或許對你有些用處。”

徐舟雙手背在身後,舒時拿着藥想還都還不了,只好收下這份謝禮:“那……謝謝。”

徐舟似乎朝他笑了笑。

他走後,舒時轉着藥瓶,越看越納悶:“這是治什麽的……”

瓶身上沒有注解,他看半天也沒看出名堂,順手就遞給了身邊的某人。

鐘如季拿過藥瓶,才看幾眼就動手擰開了瓶蓋。

舒時好奇道:“你知道這個是治什麽的?”

鐘如季将藥水倒在手心,說:“治你的。”

他垂着眼皮,将掌心搓熱了去捂對方的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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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水敷在傷處,骨子裏滲進清涼。舒時開始還有些別扭,後來卻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

表演快到結尾,四周一陣驚呼。

臺上,女人跪坐在地,想哭卻不能哭。

節目開始的時候還算順利,她小心謹慎地引導那條蛇,勉強能讓這祖宗完成所需的節目。但繞過兩圈之後,一直還算聽話的蟒蛇突然發難,牢牢纏着她脖頸,還不斷收緊身子,大有要把她勒死的意思。

她怕得要哭出聲了也沒敢去撓這只冷血動物,只能無助地坐在地上,喘了上氣沒下氣。

臺上的NPC們站在一邊看着,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舒時語速飛快地将後臺的事挑重點說給鐘如季聽。

鐘如季沒什麽反應。

舒時聽到他用那種過分冷靜的聲音說:“死不了。”

舒時看向臺上,忍不住道:“萬一窒息了怎麽辦?”

“只要她能忍。”鐘如季也跟着瞥了眼,沒有過多評價。

蟒蛇似乎還在纏緊,就在女人快忍不住抓撓它時,那索命的蛇身驟然松開。

蟒蛇順着地面滑下來,黃色的眼瞳鎖着面前涕淚俱下的女人。

它吐了吐信子,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女人尖叫一聲,慌張地退了幾步。

但蟒蛇只是跟着她,并沒有露出攻擊的意圖。

舒時心下稍松,轉頭問鐘如季:“所以換動物是可以的嗎?”

鐘如季極輕地笑了笑:“怎麽可能。”

舒時:“……那?”

鐘如季:“主動換動物的人,八成概率活不過今晚。”

初級空間的NPC給信息大多不會作假,他不讓你幹什麽就別幹,非要唱反調可不能怪別人沒拉着你。

座上的人越來越多,帶蟒蛇的女人也從側門出來了,她看起來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神情中都透着恍惚。

“初步判斷,接了猴子節目的和原先帶蟒蛇的這兩個人會有麻煩。”鐘如季說。

舒時的臉色變得有些難以言喻:“原先帶蟒蛇的那個人……換走的動物就是猴子。”

鐘如季停頓了一下,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說:“哦,那她死定了。”

舒時:“……”害怕。

馬戲謝幕,大家各回各的房間,舒時邀了鐘如季去19號。

鐘如季的評價是這樣的:“待遇不錯。”

“不錯是不錯,可晚上太吓人了。”舒時承認待遇确實沒話說,但這屋子給人帶來的心理壓力遠超愉悅。

鐘如季一眼看完客廳的角角落落,并未發現異常。

舒時記着那張傳單,打算拿給鐘如季看,進去找卻發現傳單背面什麽都沒了。

舒時納悶地拎着皺巴巴的傳單,餘光瞥到鐘如季,便對他說:“這上面有幅畫,我拿筆描過……但現在別說是畫了,就連記號筆的印子都看不到了。”

鐘如季默不作聲地過去,手指在床頭櫃上劃了一下,蹭到一層白灰。

他思考幾秒,得出結論:“你被他看上了。”

舒時神情微頓,但并不意外。他想過這個可能,而事實也印證了他的猜想。

見他沒什麽表現,鐘如季掃了眼他平直的唇線,接着往下說:“這情況好壞參半,全看你怎麽發揮。”

這回舒時才有反應,問:“怎麽說?”

鐘如季道:“發揮得合他意,這次任務基本上就過了。”

舒時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沒了下話。

盡管鐘如季沒說,他也清楚相反的結果是什麽,無非是惹禍上身,被鬼怪針對。

鐘如季看着他越思考表情越凝重,不免問:“在想什麽?”

舒時走了幾步順勢坐在床邊,望向他說:“在想合他意是怎麽個合法。我多半做不來,不如現在就做好逃跑的準備。”

鐘如季意外地挑眉,說:“你倒看得挺開。”

舒時心酸一笑:“誰讓看不開不管用呢。你說我運氣怎麽就這麽好?”

他後半句話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鐘如季覺得好笑,就真笑了:“是啊,你運氣怎麽這麽好。”

舒時:“……”

這麽一通聊下來,他發現,自己每天都有那麽幾個瞬間想打鐘如季。

舒時将騰起的沖動狠狠摁下,掃視房間後問鐘如季:“這屋有兩個房間,那間是他的,我住的這間是誰的?”

因為鬼怪昨晚是從另個房間來的,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鬼怪住在另間房。

鐘如季後退了一步,面對着舒時指了指床:“你難道沒想過——這間房才是他住的地方?”

舒時看他退一步的動作,緩緩地吐出倆字:“我靠……”

他從床上彈起來,拉上鐘如季飛快逃離。

直到兩人坐到客廳沙發上,舒時才不可置信道:“我以為我和他是室友,結果居然是一張床上的?”

鐘如季失笑:“也不一定,他可能在玩偶裏。”

舒時想了想那個場景,由衷道:“更吓人了。”

先不說玩偶朝着的方向是床,他光是想到自己昨天認真地跟玩偶說話時裏面站着只鬼……就很接受無能。

舒時出了房間也不想再進去了,便一直待在客廳,鐘如季同他一起,兩人時不時聊幾句有的沒的。

閑來無事,舒時往廚房瞥了眼,感覺有點餓,便自然地将話題轉到其他方面:“你會做飯嗎?”

鐘如季看向他,目光有點異樣。

舒時讀懂了這份沉默,自覺機智地換了個問法:“你餓不餓?”

“不餓。”

舒時:“……哦,行叭。”

套路失敗,整段垮掉。

舒時望着冰箱,滿眼遺憾。雖然沒看過,但他知道裏面有食物,畢竟NPC沒安排餐點,鬼怪不可能缺德到讓他們自生自滅。

他不會做飯,要是冰箱裏是面包什麽的還好說,萬一全是食材的話就糟了。

就在舒時反複考慮是餓着、生吃、還是硬着頭皮下廚時,鐘如季動身站了起來。

舒時以為他要走,最後看他去了冰箱那兒,就沒忍住笑了幾聲。

他老遠瞄了一眼,看到冰箱滿滿當當的才放心,在沙發上躺平了等投喂。

鐘如季很少因為除自己之外的人下廚,但他看舒時一臉糾結,知道這人多半是個廚房殺手,下廚就是災難的那種。

屋裏幹糧不多,頂不了幾餐。依以上結論推理,他要是不動手,舒時的結局可能就兩個,一個是把自己餓死,一個是把自己毒死。

為了不讓“吃”成為舒時生命的最大威脅,鐘如季拉開了冰箱。

一眼望去,各色食物數不勝數。蔬菜沙拉、面包蛋糕、盒裝牛肉、車厘子山竹等,應有盡有,靠門處還有不同的酸奶飲料果酒,雞蛋之類更是備得好好的。

鐘如季沉默了下,又拉開了下面的冷凍箱。

第一個冷凍屜裏放着肉品,第二個冷凍屜裏是餃子,第三個冷凍屜裏……冰棒雪糕。

房間裏只有面條雞蛋面包的鐘如季看完後:“……”

他拿了些排骨出來,又打開上面的冷藏箱,頭都沒回道:“過來,吃什麽自己選。”

“我不挑的——”雖是這麽說,舒時卻誠實地竄了過去,語氣都是興奮的,“讓我看看有什麽!”

鐘如季拎着食材進了廚房,毫不意外,這裏也是一應俱全,他腿邊的水桶裏甚至還游着魚。

舒時在冰箱前杵了半天,直到鐘如季把米淘完才做好選擇。

他往廚房裏探了個頭,鐘如季正在蒸飯。

鐘如季插上電,回頭就見桌上放了食材。

“需要我打下手嗎?”舒時極其乖巧地問。

鐘如季頓了下,說:“不用。”

“嗯。”舒時猜到他會這麽說,也沒堅持,“那我就不打擾啦。”

他步子輕快地離開廚房,從冰箱裏叼了袋酸奶,開開心心回到沙發上。

鐘如季系了條藍色圍裙,給燃氣竈打上火。

廚房拉上的門阻隔了部分聲響,但還是能聽到炒菜的聲音,舒時偶爾望過去還能看見鐘如季的側臉。

他靠着沙發,心想,如果不是在空間裏,這一刻簡直是他的人生巅峰。

半小時後,舒時瞅了眼桌上熱騰騰的菜。

大概是主廚的個人習慣,兩道菜都沒加多少醬油,顏色不那麽重,掌握着一個恰好的度,特別勾人食欲。

早在熱菜還沒出鍋的時候,舒時就已經被菜香勾去了廚房,鐘如季實在看不下去,連人帶飯菜一起打包上了飯桌,丢下一句“餓了就吃”便重新回了廚房。等他端着最後一道菜出去,舒時飯都吃了小半碗了。

鐘如季在舒時一連串的誇贊中淡定落座,看見自己的碗裏也被添了飯。

他執筷夾菜,聽到某人吃着飯不清不楚地說:“你要是在我們那兒,一定超受歡迎。”

某人說着還點點頭,覺得自己說得特別對。

鐘如季擡眼,重複一遍:“你們那兒?”

舒時瞬間定格,心虛地看了眼鐘如季,沒想好該怎麽圓,只好低頭默默塞飯。

什麽叫禍從口出?這就是了。

鐘如季也沒打算追問,只是看對方臉都要埋碗裏了,不得不出聲提醒:“頭,你是吃飯還是吃碗呢?”

舒時險些嗆着,連忙喝口水壓驚,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

令人心滿意足的中飯過去,桌上的那點插曲也随之而去。

舒時刷完碗筷後再度賴上沙發,安靜不一會兒就拉着鐘如季聊天:“鬼怪會不會藏在我們這些人裏?”

鐘如季沒否認:“可能,高級鬼怪大多喜歡混在人裏面,初中級自然也有。”

舒時感覺棘手:“他不混在裏面我難找線索,混在裏面我又找不出來。”

“如果他在人群裏,他會主動找你。”當鬼怪對一名任務者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時,大概率會以各種渠道各種方式出現在任務者面前,這是他們的樂趣所在。

鐘如季看了眼卧室,又說:“但他應該不在。”

“不在更好,光晚上打交道我就夠嗆。”舒時想了想,認真問:“你真的不考慮跟我住一塊兒嗎?”

鐘如季不為所動:“你想死得更快一些嗎?”

舒時知道死亡條件跟雙人同住無關,便問:“為什麽這麽說?”

鐘如季看着他:“你不一樣。”

從今天的安排來看,死亡條件應當與動物有關,理論上來講,兩人住在同一房間是可行的,但這個條件舒時并不擁有。

被鬼怪看上的人,一般都不被允許抱團,人都有占有欲,更何況鬼怪。

舒時聽完他的解釋後失落地“噢”了聲,消沉幾秒才重新跟他商量:“那你可以晚點走嗎?”

鐘如季這次倒沒拒絕:“……嗯。”

于是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待到晚上。

合好19號的門,鐘如季走在長廊上,隐隐感覺出一股涼意貼在自己背後。

7號房的門打開,一對姐妹從裏走出,一個波浪卷,一個黑長直。波浪卷眼見着一個英隽的男人走過來,立馬拽拽黑長直。

黑長直擡頭看了眼,眸光亮了下,她和姐妹對視一眼,使了個彼此都懂的眼神。

兩人齊齊對迎面走來的人打招呼,笑得溫婉大方:“嗨。”

鐘如季步履不停,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了一瞬,轉走後便目不斜視。

波浪卷看着他的背影,遺憾道:“這人好冷啊。”

黑長直搓了搓手臂,抖抖身子:“他剛剛走過去的時候溫度都低了。”

“他是不是觀賞隊的啊,今天在後臺沒看到他诶。空間裏都長這樣,現實得有多帥!啊啊啊有點激動!!”

“姐妹,麻煩你控制一下自己。”

她們的聲音漸行漸遠,鐘如季垂眸拿着房卡,偏頭往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沒看錯,一個是帶猴子的,一個是帶蟒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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