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別來無恙

縱然相處時間不長,舒時也還記得老虎親近人的模樣。

他消化了幾秒,才說:“嗯,知道了。”

鐘如季不由得看他一眼。

擾人心緒的哐啷聲停了,不知有多少人逃生,又有多少人喪命于猛獸的利爪尖牙之下。

等待無疑是難捱的,鐘如季攔下準備出去查看情況的舒時:“受怨氣影響,今晚它們有些暴躁,可能會破門而入,先等會兒吧。”

舒時最聽他的話,也就不急着出去了。

浴室裏沒有座椅,舒時背靠着牆,站累了就滑坐下去。鐘如季會挑位置,坐在了盥洗臺上。

無聲的等待持續許久,動物們還未徹底退離,他們的房門果真讓動物們給撞開了,差一點摸到浴室。經此一遭,舒時再不敢輕舉妄動,同鐘如季在浴室裏待了幾乎一晚上。

先于電子鐘報點,舒時九點前就醒了。

醒來的地點是床,舒時一點也不意外,盡管他昨天歪頭睡着的地方是幹燥的浴室。

以鐘如季的性格,把他丢那兒不管才是出奇,除非是自己惹到他了,不然還不至于落得這麽悲催的下場。

迷迷糊糊地去洗漱,直到吃早飯的時候腦子才慢慢清明,舒時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問題,便問鐘如季:“我回不了房間,是不是以後都得在你這兒住啊?”想想居然還有點小興奮。

“想得美。”鐘如季睨他一眼,無情道,“讓仇宵開門,沒有房卡還有他。”

“他?他昨天跑了之後我就沒見過他。”舒時不是很情願地說,“而且我又不是很想見到他,不回去正合我意……”

留在鐘如季這兒就能順理成章地蹭蹭飯了,那些煩人精也不敢來找他。一舉多得的事,傻子才放着好處不選,非給自己找不自在。

“嘀——現在報時,九點整,請客人前去表演馬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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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到報時,舒時趕忙咽下嚼碎了的面條,催鐘如季:“到點了咱們得快點,你還是表演呢。”

鐘如季“嗯”了聲便沒再說什麽,專心碗裏沒吃完的早飯。

分隊結果出來,舒時在觀賞隊。

表演隊的人數依舊那麽多,觀賞隊的人卻少得可憐,能進去的都是幸運兒。

進到場地後,舒時特意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着,沒引起幾人注意,只零星一兩個例外,從來的路上就盯着他,不知道憋了什麽想法。

錢文敘的目光一直跟着某個人,見對方在角落裏坐下,他本想過去,卻意外看到那人身邊坐着一個黑影。

那黑影模模糊糊的,即便照着再亮的火光也看不清,已經不是人了。

那些血腥仿佛全被留在了昨天,今天的馬戲團呈現給人們的,仍是那些精彩的動物雜技。

節目變難了許多,這是意料之中的。

舒時看過多個節目,沒見到一個和從前重複的表演,全部都上升了難度。被選中和蟒蛇一塊兒表演的才上場就出了意外。

好在空間的隐形規則不允許動物在表演時傷害馴養員,否則場上得躺一排。

表演一場接着一場,一天接着一天,生者人數遞減,最後維持在一個固定的數值。

轉眼還剩三天,算算時間,最後的大場面也即将浮出水面了。

自從那次找麻煩栽了後,很少有人再來騷擾舒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處得勉強融洽。

但在這種安寧之下,又何嘗無人在醞釀下一場風暴?

錢文敘朝後仰了仰脖子,對王朔說:“還剩三天,安分點吧。”

除了付弋和陳子潛之外,他們幾人在現實中互不認識,是來了空間後才綁在一起的。

王朔樂于當領頭者,還得看其他人應不應允。

“就是三天才有問題。”王朔陰着臉,近來他們的讨論裏,錢文敘老跟他對着幹。

付弋和陳子潛也參與了這次的讨論。他們二人坐在一塊兒,雖然确實在讨論,但總給人一種置身事外的錯覺。

王朔将他們挨個看了個遍,繼續說:“沒看到鬼怪都沒出現過嗎?這都最後幾天了,你們就不着急嗎?”

“急啊。”陳子潛撐着臉捧個場,“可急有什麽用呢?急也躲不過。”

他和付弋對視了一眼,付弋心領神會地笑了笑,附和道:“依我看,4號和19號并不好對付,尤其是4號,明顯經歷過不少任務。”

陳子潛繼續接:“所以,我們不要閑的沒事幹去招惹人家了,我們就一條命,賠不起。”

“我沒說去找4號,我們真正該找的是19號,他和鬼怪關系不一般,難道你們看不出來?”王朔道,“瘋狂盛典之後他就沒進過表演隊,他被鬼怪護着,多保幾個人不是問題。”

錢文敘說:“你忘了4號和19號的關系?”

王朔扭頭問:“我找19號跟他有什麽關系?”

這兩人尋常聊天都能聊得劍拔弩張,陳子潛趕緊讓他們打住,轉移話題:“哎,咱先不聊19號。我覺得4號的行事作風特別像我偶像!”

付弋無奈道:“你看每個厲害的都像你偶像。”

“那當然,厲害的就是我偶像!”陳子潛道,話又轉回來跟付弋聊上了,“不過這次真的不一樣,憑我在論壇裏吃的瓜,我敢保證,保證!4號十有八/九就是他。”

付弋不信:“可能性不大,那位沒必要來初級。”

這點也是陳子潛想不明白的,他頓了頓,又猜測:“會不會是因為19號?他們那兒要培養新人啦?”

付弋很想看看他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随口分析道:“培養新人也沒那麽大排面讓那位親自帶,這怕是對象才有的待遇。”

陳子潛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人都興奮了:“對對對!說不定就是對象!”

他倆聊得如此開心,一旁有人又不樂意了。

“陳子潛。”王朔壓着聲音說,“我叫你們來是讨論任務的,不想聽你聊什麽亂七八糟的偶像。”

他這麽一怼,陳子潛火也被拱上來了:“我聊我的,關你什麽事?還讨論任務呢,真好笑,天天想踩着別人走活路,難怪到現在也只去過三次中級,這要去多了,怕是早被人收了吧?”

王朔被戳到痛處,一下子怒了:“那你有本事你去過中級啊,幹嘛還在初級混?”

“你當我想?”陳子潛譏笑着反問,“我要不是為了……”

“哎!好了好了,別說了。”付弋趕緊攔住他,對王朔歉笑道,“不好意思,他這人脾氣直了點。”

王朔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這能叫脾氣直?明明是沒長腦子好不好!

衆人讨論總不能讓掐架占主導,這時候錢文敘說:“能活到現在,大家都不是簡單角色。蠢的都死了,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不想活了,專往火坑裏跳。”

汪娴語就是那個蠢的,幾天前試圖罷演,當晚就被抹了脖子。

雖然轉移話題的方式有點生硬,但還是有用的,起碼沒人吵了。

陳子潛待不下去,站起來去拉付弋:“沒什麽好聊的,散了吧,我累了。”

錢文敘也站了起來:“嗯,我也回去了。”

其他沒說話的人看着四個頭走了仨,又看着王朔的臉色,躊躇着不知是走還是留。

“大家回去吧,之後有對策了我會告訴你們的。”王朔把氣全都咽下去,盡量心平氣和些。

其他人這才陸續離開。

王朔低眼,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這麽些天過去,舒時再沒見過仇宵,那天表演回來的時候門自己開了,仇宵連個影子都沒露。

原先消失了的玩偶熊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一切都和他剛來時一樣。

夜晚動物橫行,只有住在19號的舒時沒被波及,鐘如季偶有幾次房門被弄開了,好幾個晚上都是在浴室睡的。

舒時知道後,直接強迫鐘如季搬了個家,怎麽都不讓走,鐘如季拗不過他,最後在19號住下了。

和大多數人差不多,鐘如季也在找仇宵莫名其妙失蹤的緣由。

雖然是他用道具傷仇宵在前,但他并不認為控擊的效果強到了能讓鬼怪休養數日的地步。

距離任務結束只剩三天,仇宵一旦出現,大場面就要來了。

“那獅子脾氣怎麽樣?”舒時邊推門邊聊天,“這種大型猛獸太危險了,我一直不太放心。”

鐘如季沒說話,定定地看着某處。

舒時覺得奇怪,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終于回了啊。”仇宵轉身,笑着對舒時說,接着又眯了眯眼看向鐘如季,“別來,無恙啊。”

說的是別來無恙,給人的感覺卻是像在遺憾:你怎麽還沒死?

“別來無恙。”鐘如季面上平靜,暗地裏将仇宵打量了個遍。

仇宵氣色很好,長時間不見,再見面時他已經和常人無異了,任誰都看不出來他是一只鬼。

舒時也發現他變了,驚訝道:“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這麽像人的仇宵他差點沒認出來。

他記得鐘如季說過怨氣是鬼凝成實體的重要因素,仇宵是哪兒來的怨氣?

仇宵笑問:“怎麽了,像人不好嗎?還是說,你喜歡看我的靈體形态?”

“不是……”舒時否決這個說法,一時又找不出合适的措辭委婉地形容自己的真實想法。

相比舒時,本來就和仇宵不對頭的鐘如季就直接多了:“你靠什麽凝成的實體?”

怨氣确實是凝成實體的關鍵,可如果一個鬼想擁有實體,能用的方法是千奇百怪的,但這些方法都有個特征——對生人極度不友好。

他見過的最有效的方法是以人的血肉作祭。生時未能得好死,死後還落了個支離破碎的下場,這類死者的怨氣向來最大,一個能抵三個普通死者。

可這是中高級空間的惡鬼常用的手段,身處初級的仇宵沒道理也會這一點。

仇宵嬉笑道:“你這麽厲害,應該能猜出來啊。”

鐘如季皺了皺眉。

他常年在中高級游走,接的初級任務并不多,也很少撞上仇宵這類自帶智商的鬼怪。

一見兩人有針鋒相對的苗頭,舒時立馬護着鐘如季,對仇宵說:“猜什麽猜,不猜,誰愛猜誰猜。”

當時仇宵打鐘如季的那一下他可記着呢。

仇宵看他往旁邊移了一步,以一種防備的姿态對着自己,登時心情就不美妙了。

某小心眼的鬼剜了某有心機的男人一眼。

過了半晌,仇宵笑着問:“沒有我在,你們應該過得很快活吧?”

鐘如季從舒時的身後出來,習慣地握住他手腕,邊走邊說:“嗯,還不錯。”

舒時被帶着走,也說:“所以你接下來要讓我們不快活嗎?”

“我沒那麽閑。”仇宵沒好氣地說了聲。

鐘如季:“你也沒多忙。”

舒時應:“是啊。”

仇宵:“……”

仇宵的出現只是讓他訝異了一瞬,接受後兩人還是該幹嘛幹嘛。

舒時日常叼出一袋冰過的酸奶,鐘如季日常下廚。

“恭喜啊,如願以償。”舒時捏着吸管,瞥了眼坐在沙發另一頭的仇宵。

“還沒。”仇宵同樣瞥一眼他道,“我的願望永遠不可能實現。”

“為什麽?”

“因為他們都被我殺了。”仇宵語氣輕松,卻聽不出多少愉悅的成分。

舒時停了一會兒,然後道:“哦。”

他不問,仇宵也沒舊事重提,并不是所有的傷疤都能揭開給人看的。

舒時靜靜地喝着酸奶,吸空後将酸奶袋捏了幾道,丢進垃圾桶。

仇宵的過往如何,那些被他殺了的人又是怎樣的角色,他不太想去了解。這次任務耗了太長時間,十二天都過去了,只剩三天。

這個空間的規則他大多都摸了個遍,再加上鐘如季在,他們這次任務已經穩了。

只是現在有個問題,矛盾點就在仇宵身上。作為鬼怪,仇宵出場的次數實在太少,他看得出來,仇宵不太愛殺人,甚至說,他是讨厭殺戮的。

但就是這樣的角色,成為了這一方天地的鬼怪。

作者有話要說:

仇宵:“能不能好好說話?”

鐘如季:“哦。”

舒時:“哦。”

仇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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