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以血為藥

平白受此大禮,舒時小心道:“我該怎麽幫?”

少年的目光仍然一錯不錯地看着他。

男人遲遲沒有開口,舒時頂着少年的注視壓力山大,預備再問一遍。

“哥哥,你要救人嗎。”少年人的聲音帶着獨屬于這個年齡段的清亮,以及他自身性格的薄涼。

舒時看着他黯淡的紅眸,想說的話就是說不出口,開口了一個“我”字便沒了後話。

男人神色複雜地看了少年一眼,将本來也沒打算出口的話深深藏在肚子裏。

而在少年身後,一人悶不做聲地緩緩拔出肩處的長箭。刺進他肩膀的箭頭紮得不算深,抽出來也沒那麽難熬,只是偶爾有幾聲壓抑的鼻哼。

他低着頭,一聲不吭地拔出箭矢。

舒時還在想該怎麽回答,少年突地讓了一步,側身擡腿猛地踢開身後男人刺向他的長箭。

“啊……”偷襲不成反被制,西裝男疼到全身不停地微顫,只覺得方才那一下将他的手臂都踢錯位了。

少年側過眸,稍長的白發擋在額前,他低眼看着舒時身邊神色緊張的男人:“想活命,找錯人了。”

他屈下身去撿那支沾血的長箭,連同嶄新的那支一起握在手上,他不再看其他人一眼,顧自走到舒時面前,伸出白璧似的手。

舒時鬼使神差地牽住他的手,并任由對方以這個稍顯親密的動作帶他離開這裏。

“白璟!”方才求他們的人慌張地去抓他們兩個,“你們不能走——呃啊!”

即将夠上少年褲腿的時候,男人被一腳踹了回去,他仰面倒向地板,躲閃不及。

長箭的末端被抵向前,刺穿血肉的箭身上又多了幾寸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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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時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叫了聲自己都不清楚的稱呼:“小璟。”

白璟擡眼看他,神情淡漠,輕推開他的手。

不待舒時出言挽救,白璟轉身丢下染血的箭,靜靜地望着男人遍布血跡的手,平聲道:“真忠心。”

有兩個先例血淋淋地擺在前頭,其他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身中兩箭的男人勉強直起身,這樣道:“他救過我的命,我願以命償他。”

“我說過,你找錯人了。”白璟平淡道。

男人搖頭,啞聲道:“不,只有你,只剩你能救了。”

白璟扭頭看了眼舒時,接着擡起右手,握着箭身将尖銳的那頭深深刺進自己的左手臂。

白袖上洇出血色,紅得紮眼。

“別!”舒時焦急地制止,捉住他拿着長箭的手腕。

白璟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将紮進手臂的銳物朝旁拉扯。

舒時擋也不是,順着也不是,怎麽都會傷到。

對方自殘的行為還在繼續,舒時眼睜睜看着那個傷口一點點擴大,忍不住道:“你別再動了!”

白璟依言停下動作,面不改色地問:“哥哥是心疼了嗎?”

“心疼,心疼死了!”舒時握着他的手都在顫,“小崽子,怎麽舍得對自己這麽狠……”

雖然沒有記憶在,但心裏的揪疼卻不是假的。

男人與他的反應截然不同,看到這一幕,他連忙朝後面喊:“快拿東西!”

聽到想要的回答,白璟好像也沒那麽開心,他看了眼爬起來四處找東西的幾人,聲音低了點:“哥哥想救人。”

“快、快接着!”男人呼吸急促地催,受傷的反應都沒這時劇烈。

幾個肩膀上還插着箭的人不顧自身傷勢,四處東翻西找,翻出一個幹淨的玻璃杯端在白璟流血的手臂下。

溫熱的鮮血一滴一點墜進杯子裏,在無色的杯底上積出薄薄一層。

白璟動了動手臂,将有傷的那一面正朝着杯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到杯具中。

舒時腦子嗡的一聲,猛然意識到男人話中的救人便是要取白璟的血。

“告訴齊儲,僅此一次。”

男人一愣,望進那雙紅眸。

對方的眼中分明沒有戾氣,他在被注視時卻仍有如芒在背的錯覺。

可能是他的語氣實在過于平靜,平靜到讓人不寒而栗。

“否則,我會殺了所有人。”白璟的聲音沒有明顯的起伏,像是在闡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在場的人皆是心頭一震。

男人撐着站起,拔出肩處和手掌的長箭,帶出大片血跡。

他顫着手将箭丢在地上,隐忍着傷痛說:“是。”

白璟沒有再說話。

舒時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停下,也不好勸他停下。

曲瀾這個身份對于白璟來說意義非凡,可這是第一天,他所擁有的記憶是張空白的紙,他不是曲瀾,任何行為都有可能露出致命的破綻。

屋內的場面僵持着,像是播放卡頓的畫面,沒有動靜也沒有聲音。

舒時在心裏數着每分每秒,直到将近兩分鐘時白璟才終于放下手臂。

“有沒有醫藥箱?”舒時輕聲,他不可避免地松了口氣,語中疼惜。

立即有人去拿擱置的醫藥箱,白璟卻是看了舒時一眼,說:“走吧哥哥。”

就好像受傷的不是他,流血的也不是他。

白璟擡手自然地拉着舒時,破開的白袖上滿是深色的血跡。

“等等,還有醫藥箱……”

白璟恍若未聞,一心牽着他離開。

舒時顧着他的傷,走路和他保持并肩,讓他不用使上太多的力。

拿着醫藥箱的人大跨幾步将東西遞過去,舒時接過後匆匆道了聲謝,對方在遞來醫藥箱時低着頭,也說了句謝謝。

“小璟……”舒時一路跟着白璟的走路頻率,好不容易插句話,“我先幫你包紮一下,傷口太深不處理容易感染。”

白璟腳步慢了些,但也沒給他機會包紮。

舒時被他帶傷的手牽着,心急也不能掙開。

他看了眼幾乎與自己等高的少年,捏了下對方比他小一號的手,說:“小璟,先停下來。”

白璟走了幾步之後停下,率先放下舒時的手,眸光淡淡地看着他。

舒時嘆了聲氣,去捧他仍在淌血的手臂。

對方把手往後一藏,躲開了,還是那樣看着他。

“小璟?”

少年的唇似是繃緊了一瞬,快到舒時以為是錯覺,“我不來,哥哥會跟他們走。”

這算是變相的控訴和委屈了,舒時能從他平淡的語氣中聽出明顯的情緒,對方的面無表情在他眼裏也是生動鮮活的。

“哥哥要丢下我。”白璟眉間微微攏起,他斂下眸聲音低了點,“姓齊的沒一個好人。”

舒時失笑,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他跟着姓齊的跑了嘛。

他連姓齊的有誰都不知道,怎麽可能跟着跑了。

為了照顧小孩的情緒,舒時忍笑道:“嗯嗯,姓齊的沒一個好人。”

白璟看他一眼,又道:“哥哥笑我。”

“咳。”舒時立馬收斂,否認道,“沒有。”

他視線下移了些,看見白璟自然垂下的手臂。

那只手臂上的血跡漸漸凝固,如果不及時處理,等血痂結在衣服上便不好辦了,到時候還得動剪子,一定會扯到傷。

舒時這回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他看着白璟染血的白袖和依稀可見的傷口,再度放柔聲音,輕哄:“小璟讓我看看傷好不好?”

白璟将手往後縮了點,稍稍擡眸卻看見他擔心又無奈的神色,猶豫了一瞬,再才将受傷的手擡起來。

兩人找了一處休息的地方,舒時打開醫藥箱拿出藥品和包紮用的紗布,邊拿邊說:“下次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哥哥會很心疼的。”

白璟的視線始終追随着他,眼裏只裝得下他,聽到這話,他淺淺地笑了下,紅色雙眸微微眯起,輕聲應:“嗯。”

鐘如季捏着箭羽,随意地打量手中的長箭。

房間裏沒有可用的線索,半點身份信息都找不到。說明這處不是久居地。

細微的腳步聲不易察覺,但确實是有人來了。

鐘如季把箭放回原位,随手抓了幾下頭發,不慌不忙地躺回床上。

不一會兒,兩道清晰的敲門聲響起,外面的人推開了門,沒走進來。

鐘如季懶洋洋坐起,嗓音帶着一點啞意:“什麽事?”

來人看了眼他尚未打理的發型和被吵醒後有些不耐的神色,低下眼畢恭畢敬道:“齊先生,老板請您過去商量要事。”

“嗯。”鐘如季提不起興趣似的敷衍,重新躺下拉上被子,“待會兒去。”

那人原本拉上門的動作緩沖了下,思慮半晌後說:“先生您先換衣,我在門外等您。”

床上的人沒動靜。

他沒忍住又敲了敲門,好聲和氣地提醒:“先生?老板還在等您。”

齊先生還是沒反應。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

“知道了,門關上。”

聽出裏頭的惱意,他慌忙閉緊嘴把門帶上,後來又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面的動靜。

結果什麽都沒聽到。

隔音太好。

鐘如季慢悠悠地起床,心想自己的角色大概和“老板”不大合得來。

衣櫃裏的服飾風格倒挺多,看不出齊先生是個什麽性格,鐘如季挑了幾件中規中矩的,不過分張揚也不會太顯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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