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殺人如芥
舒時輕手輕腳地進去關了門,視線中的白璟去了卧室。
他輕嘆了口氣,盡量放輕動靜過去,直覺告訴他白璟喜歡安靜。
偷偷出去确實不對,偷偷去見頂着齊諧身份的鐘如季也不太對,那他下次小心一點好了……
“小璟,你要休息了嗎?”舒時進去後看到白璟在收拾衣服。
白璟拿着衣服直起身,看着他“嗯”了一聲,別開視線說:“哥哥早點休息。”
舒時錯愕一瞬,白璟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往浴室去了。
花灑被打開,浴室裏的水聲時大時小。
舒時看了看,靠向落地窗的床上放了個長方形的盒子,裏面估計是白璟經常使用的長箭。
舒時坐在床上,有點苦惱地撐着下巴。
如果小孩對他耍脾氣他倒還能哄,但這又不吵又不鬧還不冷戰的,該怎麽哄?
約莫一刻鐘,舒時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看着天花板,聽見水流聲停了才坐起來。
他等了幾分鐘,白璟穿着白色的睡袍從浴室出來。暖色的燈光打在他被熱氣氤氲過的臉龐上,使他看起來清冷感沒那麽重,連帶着眉眼都柔和了些。
額前雪色的頭發也被打濕了一些,乖順地貼在他皮膚上。
一出來便和他對上視線,白璟明顯地頓了一下,接着又自然地走到他身邊,語氣如常地問:“哥哥想吃點什麽?”
舒時看着他,思考後搖了搖頭,只問:“你肚子餓不餓,如果你要吃飯的話那我也吃點。”
從天黑起就沒進過食,不餓和不想吃絕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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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璟也知道這點,他輕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去找房間裏的固定電話。
門鈴響了。
舒時剛準備起身就見白璟去開了門。
“晚上好,先生。”侍者站在門外,胸前別着工作名牌,“送餐部為您服務晚餐。”
白璟皺了下眉:“我們沒有點餐。”
侍者保持着剛好的微笑說:“是齊先生點的餐,并說曲先生會喜歡的。”
白璟眉頭又皺了下,往屋內看了眼。
舒時聽到侍者的話走出來,一眼看見白璟有點抗拒的模樣。
見客人的情緒不對勁,侍者又道:“先生,請問需要将餐點退回去嗎?”
“不需要,進來。”出乎意料的,白璟朝旁側退了一步。
白璟拒絕了餐桌服務。
侍者點頭後将餐車推了進來,布完菜後道:“祝您用餐愉快。”
舒時看得一愣一愣的,摸不清楚白璟對齊諧到底是什麽态度。
侍者離開後,白璟看着滿桌的菜式說:“哥哥和齊諧關系很好。”
舒時含糊道:“也就那樣吧。”
白璟走到餐桌前,分不出情緒道:“哥哥不要和他走太近。”
舒時不懂白璟這麽說的意義,但他确定鐘如季不會害自己,這話聽聽應應也就過去了:“嗯。”
白璟又道:“用餐吧哥哥。”
舒時被他一口一個哥哥地叫,心裏總會多出一種奇異的感覺。他也不确定是怎樣的情緒,總之不排斥。
舒時到餐桌前坐下,白璟在他身旁落座。
兩人吃飯的時候都很安靜,白璟沒因為這是齊諧點的餐就有所抵觸。
飯後,舒時去沐浴,白璟坐在床上,手指撫過長盒,眼神沉沉地看着某一處。
他緩緩打開長盒,裏面放置着嶄新的棕褐長箭,箭頭尖銳泛光。而在這些整齊的長箭旁,放着一個三棱錐似的,挖着小槽的箭矢。
同在西閣樓的鐘如季接到了齊儲的通訊。
“找到白璟了嗎?”對方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鐘如季用齊諧的語氣懶散道:“沒有。”
“沒有。”齊儲嗤笑了一聲,“住到同一個地方還沒找到?”
“嫌慢就自己來。”
“……”
鐘如季耐心等着。
齊儲深吸口氣,緩緩道:“齊諧,白璟的特殊你我都知道,他如今十七就已經是排行第一的箭手,如果他成長起來,之後的一切事态将不受我們控制。”
鐘如季語中恢複了一點正色:“所以?”
“……你要抓緊時間。”
鐘如季這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嗯,挂了。”
齊儲沒有喊停的意思。鐘如季将通訊擱下,看了眼放在床頭的箭矢。
所謂抓緊時間,不出意外就是要白璟的命。
他有一點齊諧的記憶,但那點微末的信息只夠讓他了解到齊諧的性格以及對齊儲的态度。白璟此人,從未在那段記憶裏出現。
但現在,齊儲的話給了他不小的信息。白璟身上有特殊的地方,是排行第一的箭手,而且,齊儲做過對不起白璟的事。
齊諧也修箭術,而且和白璟的關系似乎并沒有特別差。
鐘如季吐了口氣,第一天能找到的線索實在有限。
齊諧的任務是殺死白璟。曲瀾與白璟關系匪淺,如果白璟出事,以舒時的性格不可能只是看着。
仿佛是一場死局。
曲瀾是齊家的“常客”,只是每次被“請”去的回憶都不怎麽美好。
“咻——”一道由遠及近的箭矢破空聲。
“躲!快躲開!!”
箭矢正中心口,一人直直倒下,胸口綻開血色的花,終是為時已晚。
破空聲一道接一道,聽起來竟然有種被包圍的錯覺。
在這個修羅場裏,所有死去的人全以曲瀾為中心。沒認清狀況的人還想沖過去保護他,認清狀況的人紛紛遠離他,去找藏身之所。
曲瀾躲在牆壁後,擰緊眉看着這一片煉獄似的景象。
流矢還未停歇,盡管後來無人再靠近曲瀾,那些致命的長箭依然精準射中活人的心髒。
遠程射擊,直中要害,一擊斃命。
現場的血跡不多,但那些人死不瞑目的模樣仍然能讓人心中一怵。
人數折損到一半,對面不再有射來的箭矢。
幸存的人都是躲得快的,但也多數中箭倒地,只是傷不致死,剩了口氣茍延殘喘。
白璟是在五分鐘內到門口的,他漠視地看着這些人,身後背着箭筒,裏面裝着滿滿的長箭。
他冰冷的視線一寸寸右移,最後定格在曲瀾身上。
“我要你出來,不然他們就得死。”
這時白璟剛滿十七,面容還很稚嫩。
殺人如芥,這是後來活下來的人對他的評價。
被這樣下令的曲瀾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走過去,用拇指抹了抹白璟臉上根本不存在的髒污,緩聲道:“小璟,他們罪不至死。”
前一刻還冷血到極致的白璟這會兒垂下了眸,乖乖地嗯了聲。
一見他這幅樣子,曲瀾就算想訓也訓不出口了,無可奈何地揉揉他的頭發:“不可以有下次。”
“嗯。”白璟又應了聲,擡起紅色的眼睛看他,“不要生氣。”
曲瀾沒有回答他,而是在幸存的人面前蹲下,說:“抱歉,你們老板和我們的關系相信你們也知道,希望下次你們不要再做這種害人害己的事了。”
他說完,掃了一眼屋內的情況,又道:“白璟我會帶回去教訓,但他是我的人,我不可能把他交給你們。”
白璟站在曲瀾身後,視線一直放在他身上未曾移開過,只是在聽到“教訓”兩字的時候眼神微微有點變化。
負傷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看着白璟,咬緊牙關什麽都不說。
白璟鬧了這麽大的陣仗,殺了這麽多人,曲瀾也有點鬧心,不指望對方能回答他什麽。
曲瀾站起身,看到白璟時眼神停頓了下,之後與他錯身而過。
白璟的睫毛顫了顫,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下,最終還是沒有伸出去抓着曲瀾的手。
眼見曲瀾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抿了下唇,擡步跟過去。
到了自家樓下,白璟看到曲瀾站在電梯口。他沒跟過去,只是站在不遠處看着。
曲瀾自然是發現了随着自己回來的小子,自己養大的崽子是什麽性格他哪能不知道。
他看着電梯一層層下來,目光始終未往白璟那兒看過一眼。
看着曲瀾進了電梯,白璟這才走了出來。他按下電梯按鈕,看着電梯樓層一點點往上,再勻速下降。
白璟到家門口的時候門是關着的,而他沒帶鑰匙。
他在門口站了好久,才下定決心敲了敲門。
清脆又帶着點小心翼翼的聲音響在室內,曲瀾就站在門口聽着,透過貓眼還能看到白璟。
他一直沒開門,白璟隔一段時間就敲一會兒,沒有放棄的意思。
一直敲到第十次,眼前的門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