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另一只手
散落的木柴,在身邊燃燒,也燃在彼此漆黑的眼眸裏,呼出的白氣相互交融。被厲行抱着的感覺有種說不清的踏實,何須歸甚至不想起來了,哪怕隔着棉衣,也能感受到結實的胸肌。
“沒受傷吧?”厲行問。
他搖頭:“應該沒有。”
馮姑娘高聲尖叫,圍着他們不知所措地跺腳:“我沒想用火砸你,真的!對不起,我——”
“月舒,你回房歇息吧。”風晚山冷然打斷她,擡手招來遠遠陪侍着的婢女,示意她們帶小姐離開。馮姑娘自知理虧,口中嘟囔着為自己辯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慎虛大師,你還想在我師弟身上壓多久?”
師兄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何須歸見厲行痞氣地笑了笑,随即爬起來,朝自己伸出手。他坐直了些剛想握住,可緊接着,另一只手也懸在眼前。手指修長,白皙如玉,是師兄的。
他猶豫一下,擡手握住後者,被師兄扶了起來。厲行的手在半空孤懸,而後失落地垂下,連同上揚的嘴角。
“多謝相救。”何須歸看得出他老舅的落寞,還想多說幾句,卻被師兄拽走了。
到了僻靜處,師兄溫柔地拍去他身後的塵土,細細查看他露在外的肌膚,确認他沒有受傷後,憐惜地輕嘆:“師兄寧願下火海,也不願你被火星濺到一點。”
他心口一熱,發自肺腑地說道:“我也一樣!”
“我先送你回房間,然後去看看林師弟在鬧什麽脾氣,他連晚飯都沒吃呢。”
“我也一樣!”師兄總是這樣,剛讓他開心,又給他添堵。他就像師兄手裏的球,心緒如潮水般忽起忽落。
“你吃得歡着呢,以為我沒看見嗎?”
他輕哼一聲:“你在馮姑娘身邊,哪裏看得到我。”
“可我的心思全在你這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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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房間門口,何須歸腦海中忽然湧出一個念頭,便脫口而出:“師兄,你能不能抱抱我?”
師兄訝異地揚起眉峰,俊逸非凡的五官微微舒展,随後張開手臂,輕柔地攬他入懷。
他把下巴墊在師兄肩上,嗅着略顯冷冽的熏香,回想和厲行抱在一起的感覺。不一樣,大大的不一樣。師兄的懷抱就像春天的草地,讓他想懶洋洋地眯一會兒;而厲行的懷抱,則像流淌的熔岩,那樣厚重、熾熱,密不透風地裹着他,讓他非但不困,反而有點興奮。
哪裏不一樣,是因為師兄更瘦一些嗎?
他雙手帶着困惑,在師兄身上亂摸,後者立即松開雙臂,按住他的手制止道:“師兄喜歡你的單純,有些事,等以後再教給你。”
師兄走後,何須歸立即前往客房去找厲行,卻只看到了正在制作膏藥貼的歐陽豆,這是最後一批。他便留下來,邊幫忙邊等厲行回來。
那邊,被等之人正哼着歌,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
“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看到你們有多甜蜜……他一定很愛你,也把我比下去。”厲行頓了頓,篡改歌詞,“他就那麽回事,沒把我比下去。”
大庭廣衆之下盡量不産生交流,這是他們早就約好的。雖然方才的紮心一幕,實在叫人失落,但厲行絕非玻璃心。他的心是由鋼筋編成,又澆灌了混凝土的陽剛霸氣威武不屈純爺們之心。
“怎麽沒吃晚飯?”
“原來你看到了啊,我還以為你沒看見呢。”
有說話聲,他猛地停下腳步,閃躲進一片陰影裏,支起耳朵。聽聲音,是風晚山和林照。
“雖然陪在馮姑娘身邊,但我一直留意着你。走吧,我帶你去吃小竈,不吃飯怎麽能行呢?”
“是獨獨留意我,還是我和何師弟?”林照的聲音有些咄咄逼人,像是時刻要跳起來咬風晚山一口,可明顯外強中幹,夾雜着卑微。
“聽話,別總是這樣使性子,小心我再也不理你。”
“我可不像何師弟,情窦未開懵懂無知,聽說你要成親,還照樣能吃能睡,一點也不傷心。可就算這樣,你還是那麽喜歡他。假如他是女人,你現在要娶的就是他,對吧?”
“那你呢?”風晚山反問。
“我?呵,我可不想當女人,倒希望師兄你是女人。”
風晚山沉吟良久,道:“我應該不會娶他做正妻,就做妾吧。但是,我會非常非常寵愛他。跟正妻只生一個孩子,跟他生好多個。”
林照輕嗤一聲。
風晚又道:“你到底吃不吃飯?我要走了哦!”
林照立即軟了下來:“那你煮面給我吃好不好?”
“我不會,要不然,你煮給我吃吧。”
聲音漸遠,似乎是朝所謂的小竈去了。厲行撇撇嘴,還做妾?美得你大鼻涕冒泡,充氫氣飛上天。
他邊走邊抻了個懶腰,忽覺左肩一陣灼痛。用手摸去,才發現棉衣上多了個窟窿,看來是燒穿的。他想了想,用手指把破|處弄得誇張了些。
回到客房,屋裏藥香彌漫,何須歸竟然也在。剛好,不用去找他了。他臉上寫着一絲內疚,放下膏藥,袖着手走近,讪讪地開口道:“厲哥,你去哪啦?”
“哦,随便逛逛。”厲行在桌旁落座,平靜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心裏卻在疾呼:快看我肩膀,我受傷了!
“你沒生氣吧?”
“沒啊,我神經很大條的,哪有那麽小家子氣。”倒是你們師兄弟三人,像三角函數似的,關系比八人間七個群的女生宿舍還複雜。
“唉,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本以為你和師兄會成為朋友呢!我和師兄很好,我和你也很好,在算術裏,這不就等同于你們兩個也可以相處得很好嗎?”
何須歸雙手拖着下巴,無奈地捏了個鬼臉。他還沒看懂,厲行和師兄之間從一開始就莫名其妙的針鋒相對從何而來,其實,就是從“何”而來。
但這不能怪他。從小到大,他都刻意回避風月,因為他生在銷金窟、風流地和脂粉堆。他在潛意識中認為,假如他流露出絲毫的興趣,別人便會想:看啊,妓|女的兒子,本性便是如此。
之後,他終于注意到厲行肩部的異樣,神情頓時變得嚴肅:“厲哥,你衣服怎麽破了?肩膀那裏。”
“啊,沒什麽。”哈哈,終于看到了,厲行在心裏瘋狂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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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心疼壞了,老舅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