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生贏家
“劍,就是手的延伸,所以要和這個三尺三寸的家夥建立聯系。所謂人劍合一,便是如此。”何須歸拔出自己的落霜,在身體側方淩空舞了個十字形劍花,又放慢動作重複。
“劍在旋轉、流轉的過程中,自然會有慣性,這就是劍勢。用體內的真氣感受劍勢,親近它,掌控它,最終徹底駕馭它。”
厲行生硬笨拙地照做,像揮舞着大砍刀砍甘蔗的農民,問道:“我要練多久,才能與你師兄旗鼓相當?”
“師父說,師兄剛會走路就開始學劍。所以,你們之間相差了二十年。而你又早過了啓蒙的年紀,難度會翻倍,也就是四十年。你練到六十歲,差不多能觸及他現在的水準。”
“我靠,直接整到退休了。到時候,我還是跟他比廣場舞吧。”厲行苦笑着自我調侃。
“你練搏擊,渾身太硬了。先練活手腕,每天舞一千遍吧。然後,我再教你其他的。”
厲行邪笑着問:“哪兒硬?”
“哪兒都硬。”
“嗯……謝謝誇獎。”
何須歸微沉着臉沒作理會,因為他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又不願讓厲行看出自己不明白。反正,不是什麽好話就對了。真煩啊,到底是什麽意思?有空問問師兄吧。
直到入夜前,他們的三無小作坊産出好幾鍋肉松。正聊着天做手工糊包裝盒,只聽屋外隐約傳來陣陣哀戚的哭聲,一絲一縷地鑽進人的心裏,幽怨無比。
歐陽豆嘆息道:“唉,馮姑娘又怎麽了?為什麽跑到這來哭呢?”
“我去看看,你們別出來,男人多了她會害怕。”何須歸面露擔憂,擦了擦手,走出門去。
雪夜中,一道裹着披風的倩影正踽踽而行,邊走邊抽泣,看來只是剛好路過,又止不住悲聲。他追上前,怕她受驚,便輕咳一聲。
馮姑娘抖了抖,轉過未施粉黛的臉,素淨的肌膚上淌着兩行清淚,被冷風刺得微腫發紅。
“馮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我師兄呢?”何須歸保持着一定距離,輕柔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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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任掌門,還有我爹在議事。我偷聽了一會兒,就獨自跑出來了……”
馮姑娘喃喃地說了幾句,就因抽噎而難以吐字。她和家人住在泠月樓,送她回去的路上,何須歸從夾雜着淚水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原來師兄的心意沒變,仍想退婚。這幾日的關懷只是盡應有的情分,減輕她的恐懼和傷痛。
“我不能沒有他!別人我看都不想看,只有他在,我才能安心。如果他不娶我,我就去當尼姑。”心緒翻湧之下,她對本不熟悉甚至不喜歡的人說了許多心底話。
“馮姑娘,我想問一個問題,不知會不會冒犯到你。”何須歸苦惱地撓撓頭,“唉,還是算了。”
她吸了吸鼻子,道:“無妨。”
“是誰告訴你,山裏的松鼠會在天黑後出來覓食?”
她回憶一下,答道:“我聽林師弟說的。”
是他,真的是他!何須歸猛然握緊雙拳,咬碎銀牙,憤怒直沖天靈蓋。但他沒法開誠布公地質疑,且不說林照和師兄關系匪淺,更是馮姑娘的遠房表哥。而且,這種醜事傳揚出去,弘山該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他沒再多問,也沒有經驗,不知該如何安慰一個橫遭不幸又婚事坎坷的姑娘,默然将她送回住處。
泠月樓一層正廳裏,似乎仍在議事,隐隐有談話聲。馮姑娘率先走進左側耳房,自然而然地将耳朵附在牆上,聆聽那端的動靜。
何須歸告誡自己不該搞竊聽,卻又忍不住好奇,拿來桌上的茶盞,倒扣在薄薄的牆上,将耳朵貼在底部。馮姑娘見狀也效仿,輕聲問道:“聲音清晰多了,這裏頭有什麽道理?”
“碗狀物會将聲波聚合,《十萬個為什麽》上面寫到的,堪稱一部奇書。”
“好直白的書名。”她暗淡的臉龐難得露出微笑,不過轉瞬即逝,“你挺有趣的,倒也沒林師弟說得那麽讨厭。”
何須歸一怔,原來林照那小子,背地裏跟她說了許多自己的壞話。從她不過腦子的說話方式來看,應該是個單純姑娘,恐怕比不甚聰慧的自己還要笨一截。
“呵,他才讨厭呢。”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除了一個有名有姓的爹,我也不比他少什麽。”退回到幾個月前,他絕說不出如此豁達的話來。多虧了假和尚慎虛嫖客行,每天向他傳播積極又下流的正能量。
牆壁另一側,馮莊主痛心疾首地大聲說道:“任掌門,老夫大半輩子就只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她已經認定了風少俠。此時退婚,不但她要尋死覓活,我這張老臉也無處安放啊!幹脆剝下來,貼在貴派山門好了。”
師兄清冷的聲音響起:“晚輩也是為令愛着想,她總覺得虧欠于我,我也不忍看她委屈了自己。貴莊家資巨萬,想入贅的青年才俊數不勝數,總有合她心意的……”
馮姑娘靜靜聆聽片刻,丢了茶盞徑自沖向正廳。何須歸不便跟随,只聽她動情地哭喊道:“爹!女兒只嫁風哥哥,你若敢找別人當女婿,我就出家!”
馮莊主立馬慌了:“哎呦我的心肝兒,你腦型不圓,剃了頭非把自己難看死不可。”
“我不管!這世上的男人,除了你,就只有風哥哥對我好!他怕我害怕,就夜夜守在門外,試問誰能做到……”
何須歸正聽得出神,忽然,耳房外先後傳來兩個戲谑的聲音:“這有什麽,我能。”“我也能,有錢就行。別說在門外站着,就是翻跟頭、拿大頂也沒說的。”
他走出門,見那舅甥倆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門口偷聽,還發彈幕似的評論房內的談話。他低聲把他們喚進耳房,責備道:“人家說正事呢,能不能嚴肅點?我師父的耳朵靈着呢!”說罷,繼續側耳。
最終,在女兒的哭聲中,馮莊主做出了難以想象的讓步:只象征性收受聘禮,以全莊之富陪嫁。女兒大婚之後,他便頤養天年,萬貫家財都歸弘山派打理。
風晚山只是恭謹而委婉地說道:“婚姻大事,我不敢擅自做主,還是聽憑師父安排吧。”
聽到劇終,厲行眉心微微擠出溝壑,似乎若有所悟,卻終究什麽都沒說。
“幹嗎尾随我啊,擔心我也遇見歹人?我可是很厲害的!”何須歸問他,語氣在不知不覺間帶了分期待。
他想了想,一絲痞氣而真摯的笑意爬上嘴角:“因為你背影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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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與師兄鑽山洞的事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