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堵住嘴(1)

睜開眼的時候,尚是黑夜,而她,正睡在藍邪的寝宮。

寝宮的金制燭臺,高高燃起了火焰,四周安靜無聲,不遠處的桌子上擱着一個銅盆,銅盆的邊沿還搭着一條毛巾。

而她,睡在一個人的懷裏,頭頂,熟悉的氣息很平靜。

擡頭,只看到藍邪緊閉的雙眼,高高的鼻梁。

他睡得很熟,尚有輕微的鼻音。

額頭,有什麽東西濕濕的,一直貼着,雲翩翩伸手拿下,是一條白色的帕子,上面還繡着一朵雅致的蘭花。奇怪了,像藍邪那樣粗魯的男人,竟然還會有這種脂粉氣的手帕。

她小心翼翼地拔開他的手翻身坐起來,想找件衣服包裹住自己的身體。不知為什麽,地上竟沒有一件屬于自己的衣服。

她心裏一涼,昨天自己不會就那麽光着身體被藍邪帶回來了吧?

一切都迷迷糊糊的,混亂且不真實!

手腕微一用力,就覺得很痛,痛得鑽心。是的,傷得不是很重,但是很深,如同她的痛苦,無法轉移,只能把一切希望寄予時間的仁慈!

一只大手突然伸了過來,腰上的手重了重力道,将她箍得死緊。

藍邪睜開眼,波光漣滟的碧綠眸子認真地盯着她的眼:“好了?”

雲翩翩黯然不語,他又問:“會不會還熱?”

嗄?熱?翩翩怔忡了。

藍邪的手指摸上她額頭,眉頭微皺:“怎麽會涼?”

涼?

她努力回想,昨夜,依稀有人在耳邊說……你發燒?

她跟着摸上額頭,還真是有些發冷。

藍邪蹙眉沉下臉:“那幫大夫,竟然把你越治越病?”

他另一只手,還箍在她腰間,雙腿也還壓着她的腿。雲翩翩掙紮了下,道:“你……你先放開我……”

還沒說完,他眉頭便皺得死緊:“不行!”

“藍邪——”

話音未落,他的眸子突然熠熠生輝,嘴立刻被他的嘴堵住。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開始加深這個吻,舌頭抵在她齒間,想要撬開她的嘴。腰間的大掌,也在慢慢移動,一點一點地撩撥。

心髒,又在劇烈地跳動,全身又開始着火似地滾燙,難道……她身上的藥效還未散?

比起男女間情事的技巧,兩個人天差地別,一個是博士後,一個是幼兒園,雲翩翩完全不敵!

鼻端咻咻地努力吸着珍貴的氧氣,仿佛被他抽空了全身的力氣,本就虛弱的身體軟得厲害。

翩翩睜大眼,他卻突然離開她的唇,碧綠的眸子,灼灼發亮地看着她,低笑着輕喃:“你說,這樣會不會把病傳染給我?”聲音是沙啞的,帶着絲絲情欲,讓人從骨頭裏感到慵懶般的性感!

雲翩翩呆住了,他竟然不再自稱本王?

等她把這句話消化過來,就更是驚異得不得了——

難道藍邪剛剛吻她,只是想她把病傳染給他?

這還是藍邪嗎?還是那個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暴君嗎?還是……她的腦袋瓜子還沒清醒過來?

她狠狠地往自己臉上一掐——疼,真的疼,沒有有做夢!

可是,此刻他眼中的溫柔,那雙翡翠般的眸子裏漫布的灼灼光亮,就像是上等的碎玉全部堆砌在裏面,迸發出強烈的,溫柔的光芒……看起來,整個人無害到令雲翩翩有一種再次錯入異時空的感覺。

似一晚之間,這個男人的靈魂已經被完全換置成另一個!

心跳得更厲害,這個男人表面看來越無害,她就心裏越沒底氣,比看到一只豬在跳舞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有些麻木的腳動了動,卻還是被他壓得死緊。

她無奈道:“先放開我行不行?”

藍邪的手又放到她額頭,悶悶地道:“又熱了。”

差點從床上跌下去!拜托,她是正常人類,心髒也就是一個拳頭那麽大小,不要有事沒事都來吓她吧?

那麽暴戾的男人突然變得這麽溫柔體貼,到底有什麽陰謀?!

恐怖死了!

雲翩翩徹底沒了耐心:“別玩我了,我沒發燒!”神經病,這個男人到底在搞什麽鬼?

他問:“那怎麽會又燙了?”

額頭上根本就不是燙!恨恨地白他一眼,幹脆閉上眼。

他也跟着緘默,不再言語。

如果不是手還箍在她腰間,腿還壓着她的雙腿,雲翩翩幾乎以為他走了。

又過了很久,她實在忍不住破功:“我要上廁所……”她猛地臉一紅,瞪向他:“呃,就是如廁!”

藍邪一怔,沉了沉臉,起身随手披了件衣服往外走,不再回頭。

地上還留有一件墨綠色的長衫,質料看着就知道不凡,她彎身撿起,小心地用一只手套上,随手系緊了腰間的帶子,衣服太大太長,但她卻無心去理會這些,只是赤着足,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卻發現那高貴如女王的米蘭正坐在她房間的窗前,在看到她身上所穿着的衣服時,漂亮的大眼瞬間閃過一絲陰狠。

米蘭回眸看着雲翩翩的手,唇邊勾起一絲迷人的笑:“手怎麽了,還疼嗎?”一邊走過來想要細細看看。

雲翩翩搖頭,一動不動,眼神很警惕地看着她。

米蘭玉手徐展,撫了撫耳際的發絲,輕笑:“這樣看着我做什麽?又不是我傷了你,也不是我害的你,我只是表示一下關心,難道這也有錯?”

雲翩翩仍舊沉默着,她不知道該對這個女人說什麽。

米蘭對藍邪絕不止是後媽對繼子的感情,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連她都能看出來,那個精明的男人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卻仍是不遠不近地和她們兩姐妹繞着,甚至對于和米娅之間順理成章的婚期也一再回避,不過,她卻隐隐覺得,藍邪對米蘭兩姐妹有着異常的容忍和……什麽呢?似乎有什麽在她腦中隐現,卻又捉摸不清。

那個米娅公主也好生奇怪,居然也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看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未婚夫養着那麽多的女奴,夜夜侍寝,還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給他。

至于……米蘭呢?她明明喜歡藍邪,藍邪看她的眼神也跟別的女人不一樣,為何她又是西戎王的王後?

雲翩翩不知道她們兩個人的身份如何界定。

朋友?顯然不可能!情敵?至少自己這方面覺得不算。好奇怪,想想都一身雞皮疙瘩……

她,雲翩翩,不過是藍邪的一個玩物,愛奴!而她米蘭,雖然表面是高貴的王後,但實際上亦不過是藍邪的一個暗戀者而已,而且還是最見不得光的一個,連鸠傈宮的任何一個女奴都比她有立場。米蘭能對她有什麽好意?鬼才會信!裝成這樣又有什麽意思呢?天天做戲,天天戴着面具生活,這樣的日子讓她煩躁不安。

“我沒事,謝謝!”她客氣冷淡地說。

或許是雲翩翩的眼神太過鎮定,表情太過冷漠,米蘭也收起了臉上虛假的客氣。

“你不是大王子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奴,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憑什麽在本宮面前擺出這麽一副高傲的嘴臉?”米蘭擡起下巴,輕蔑地睨視着她。

雲翩翩突然笑了,那一瞬,有一絲莫名的慌亂,流進了米蘭的心裏。

雲翩翩淡淡地道:“王後大老遠的跑到自己繼子的一個女奴房裏來找麻煩,就是為了教導我嗎?”

“你敢這樣對本宮說話?”米蘭怒笑:“你以為你是什麽身份?一個卑賤的暖床女奴而已,竟然就敢大膽地在本宮面前放肆?!”

長久以來的苦苦忍耐,和昨夜枯坐一晚的深深恨意,讓她也失去了原本的心計:“你不就是以為自己受了寵嗎,就連本宮和米娅也不放在眼裏?本宮告訴你,這鸠傈宮中的女奴多不勝數,有些他甚至連面貌也不一定會記得住,而米娅,永遠都是他的妃,就算他日後登上王位,也只有米娅才會是西戎的王後!”

令米蘭大感意外的是……

雲翩翩仍是側着頭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卻是深深的同情,似在可憐她們兩姐妹強留在一個永遠不會愛她的男人身邊,還這樣自得!

不過,語出傷人畢竟不是雲翩翩喜歡的。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輕聲道:“我累了,想休息,王後請回吧。”

這毫不留情面的逐客令讓米蘭更是覺得驚訝,可是偏偏她還用如此淡定文雅的語氣說出來,好似對米蘭所有的事都不感興趣一般。米蘭的氣惱,米娅的身份,藍邪的寵愛,似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這讓她幾乎氣結!

突如其來的怒火燒紅了米蘭的眼,昨夜藍邪的暴躁,藍邪的關心,藍邪的寵愛……一點一滴都在眼前,她深愛多年的藍邪竟然對別的女人如此關懷,甚至連所有證據都證明是她毒害了米娅,他也不予理會,仍是強護着她,這是任何女人都難以接受的。可恨,可恨的妖女!

雲翩翩走向屏風後,準備換下這身不合身的衣服,米蘭卻突然地伸出手,緊緊捏住了她錯身而過的受傷的手腕。

雲翩翩淡淡側過頭,研究了她一會兒,突然輕輕道:“王後不是打算在這裏教訓我吧?”

米蘭怔了怔,用力捏緊她的手,卻在她平淡的注視中,微微有些失措。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反問。

雲翩翩笑笑,無所謂地搖頭:“我以為,只有像米娅公主那種胸大無腦的,才會動不動想以武力解決自己不順眼的人,對于像王後這樣的聰明人來說,智力是比體力更優越的一項較量,畢竟,你能隐忍這麽多年,必定也不容易,絕不會為了一個女奴而毀于一旦吧?”

米蘭笑了,松開了手。

很聰明的女人,對,她也不想愚蠢地意氣用事傷了這妖女,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小傷害,卻必會惹來藍邪的深深反感,更會在宮中造成軒然大波,實在是太不合算的生意。

她深吸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卻在雲翩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裏破功——

“子之蜜糖,吾之砒霜!”

米蘭的手,不受控制地揚起,重重甩向雲翩翩的臉上!

雖然一晚的折騰讓雲翩翩元氣大傷,但她本能反應地将頭一偏,那只巴掌擦着她臉側的發絲掠過。米蘭一咬牙,擡起腿猛地踢向她下腹部,雲翩翩迅速在地上一滾,遠遠地滾到屏風後。

米蘭不禁詫異地眯起眼:“你居然會武功?!”

她的武功雖然與藍邪和曲潇楓他們相差甚遠,但在西域女子中也算是佼佼者了,沒想到,居然收拾不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奴!

她卻不知道,雲翩翩為了保護自己和妹妹不受孤兒院裏其他孩子的謾罵和欺淩,從三歲就開始苦練跆拳道和太極拳,就算是在全國性的比賽中,也少有對手!

雖然她的武功一旦面對這些古人深厚的內功是得吃些虧,但對付一個米蘭,并不會覺得怯場。

她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小羊羔,至少,要比別人表面所看到的,更強一些。

米蘭惱羞成怒地沖到她旁邊,一手拎起雲翩翩的衣領,一邊怒道:“你信不信,就算我真的殺了你,藍邪也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雲翩翩輕輕笑了,米蘭這句話色厲內荏,何等的虛軟!

原來,愛上一個男人,真的可以讓一個原本冷靜理智的女人變得瘋狂!

“你笑什麽?笑什麽?!”米蘭用力搖晃着雲翩翩的身體,整個人被刺激到暴怒的邊緣。

她忍辱負重嫁給了那個花甲之年的西戎王,日夜忍受着錐心刺骨的恨意折磨,甚至撮合自己的妹妹嫁到西戎為藍邪的王子妃……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為堅信藍邪愛的是她,有朝一日,西戎王死後藍邪登位,她仍舊可以依着西域父亡嫁子的風俗再嫁給藍邪……

可這小小的夢想,卻都被區區一個中原女奴的出現所打破!

直到昨晚,她才驀然明白過來,從前,藍邪對她雖然很好,可那樣的溫柔卻從來都隔着一段冷漠的距離,甚至從來都沒有碰過她……

以前她還可以安慰自己,他要那些女奴,不過是解決男人正常的渴望,而她是不一樣的,藍邪正是因為愛她,才會讓她保持幹淨的身體和靈魂,即使做了他父王的妻子,他也仍是她的,自己永遠是他獨一無二的米蘭!

其實,她的心底深處,卻連那些最最低賤的女奴也妒忌過,至少……她們和藍邪,有過真正的情欲交流,而她……卻只能在夜夜空閨的難言寂寞中強行克制住對他的思念。

現在,所有的自信和驕傲都在一個女奴淡然的微笑面前,成了一個破碎的笑話!

原來,她以為握在手中的愛,從來都只是虛幻……

憑什麽?這個妖女,沒有強大的家世背景,什麽也沒有為藍邪做過,不費吹灰之力就占盡了藍邪的溫柔!她沒有自己認識藍邪早,沒有自己愛藍邪,甚至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妖女、下賤的女奴!所有天時地利人和,她米蘭占了個遍,卻還是獨獨莫名其妙輸給了這個什麽都不是的賤丫頭!

那,她這麽多年的隐忍又算是什麽?

受夠了,她已經受夠了!

美麗的冰眸寒意迸射,她的手指,狠狠地向上,用力捏緊雲翩翩的脖子,這細長雪白的頸項,讓她有一種瘋狂的渴望,直想這麽一把捏碎了,讓這個妖女就這樣永遠地離開她的視線!

雲翩翩不着痕跡地皺起眉尖:“請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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