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堵住嘴(2)
米蘭冷笑，手指更是用力，連妝容精致的臉龐也變得扭曲起來：“我已經等了六年……六年了！再等下去我就老了……”
她要的，是他的所有！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分享和争奪！
淩厲的眼神，宛若兩把利刀，像是要将眼前這個妖女剜肉剔骨一樣，冰冷而狠厲！
突然，她愣住了，未看清雲翩翩是使的什麽樣的招數，自己的手不知如何就被反扭成一種奇怪的角度，再也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
米蘭戰栗着，呆愣着，看着雲翩翩臉上仍是淡淡的表情：“你明知道，即使真殺了我，也只不過是讓他更讨厭你而已。感情面前，不論何種地位都沒有特權，想要什麽，就得靠自己努力争取，纏着一個女奴不放，有什麽意思？”
米蘭定定看了她許久，冷洌的目光微轉：“你說得對，我應當不擇手段地去争取，而不是象現在這樣永遠做他生命裏的旁觀者。你好好記着，你争不過我的！”
深深地吸氣，她站起來，驕傲地擡起頭走過去，面色平靜，只是掃向雲翩翩紅腫雙唇的一眼，卻仍帶着淩厲的冰渣。
待米蘭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外，雲翩翩這才突然間面色蒼白地飛撲向房內木架上的銅盆，掏心掏肺地嘔吐起來……
一滴晶瑩而滾燙的淚水滾出她美麗的眼眶，停在小巧的鼻梁上一瞬，便帶着閃爍的華光落入了平靜的水面，再也找不着了。
下意識地按緊了自己的小腹，雲翩翩輕輕地蜷了起來，眼淚卻忍不住越落越多。
為什麽會這樣……
這樣的惡心嘔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在學校也是醫藥專業的，當然不可能每次都僥幸地歸結為腸胃不适——這絕對是個不被任何人祝福的生命，就連他的父親也斷然不會容許他的存在，在鸠傈宮數月，她如同宮中其他女奴一樣明白這點。
藍邪從來不隐晦自己的意圖，不娶王子妃，不要孩子，即使這樣做是有饽于帝王之路的做法，也從不給任何女人機會，宮中所有的女奴但凡受過藍邪寵召後，都會在近侍的監督下賜予一碗墨黑的藥湯。據說，如若有人試圖買通近侍或是靠其他方法躲避這碗落子湯，被藍邪知道了，必定會遭到最為嚴厲的處罰，以達到殺雞儆猴的效果，而且他永遠不再碰這個危險度太高的女人。
暖床奴便是暖床奴，他并不需要這些暖床奴做他生兒育女的工具，不施舍一點點多餘的憐憫，也絕不給自己添一點點麻煩，沒有人理會那碗傷身的藥，會怎樣在漫長的侍寝歲月中，徹底毀掉一個女人生育孩子的能力，亦或甚至……是整個身體。
雲翩翩想得嘆了口氣，擡頭看向窗外耀眼的陽光。
她從來沒有喝過這碗藥，從那個她永遠忘不了的部落裏，直至這個沒有自由的鸠傈宮，藍邪不知與她交歡過多少次，卻一直也沒有吩咐近侍給她準備那碗湯藥。莫非他就不怕她懷孕麽？
想到這裏，她的心突地一跳——
雲翩翩不知道自己心底究竟是喜是悲，複雜的情緒沒了頂，令她的心底猶如纏亂了的麻線，層層圈圈繞得緊緊，無法喘息。
不！絕不能讓他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既然這個孩子選擇了自己，她雲翩翩縱使再恨藍邪，也絕對做不到親手謀殺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十七歲，同齡的女生還是賴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年紀，而她，卻已經過早地負擔起生活，過早了解人情冷暖，過早的……被那個冷酷的男人摘取，吃得，連渣都不剩。
更甚于現在，還要努力保護另一個屬于她的責任！
孩子啊，你讓我如何才能保護你呢？
一想到夜晚，想到藍邪不會放過她的抵死纏綿，她的心中就突然生出害怕的感覺。
突然恐慌地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在以她不知道的速度，漸漸淪陷……
從那個強大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柔情，卻讓她極度害怕，似有人正秘密地織着一張網，想将她捕捉，牢牢地纏住，然後困在其中，饑渴而死！
八。 宮牆之亂
夜色濃郁，一直隐在烏雲下的月亮好不容易緩緩地露出了點頭，又似受了驚吓般躲入了厚厚的雲層之後。
低首，她輕輕皺眉，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白晳的小手輕捂上腹部，那裏，時不時，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抽痛，從早上開始，下身有少量的出血，這種狀況，會不會是寶寶出了什麽問題？
默默無聲地穿過長廊，突然之間，有一雙手驀地伸了出來，輕輕拉住了雲翩翩的手。
這動作太過溫柔，溫柔得讓她在瞬間屏住呼吸，似乎……害怕就這樣把心髒裏的一些東西順着手上的脈搏傳遞過去，被他知道。
千萬千萬，不能讓你的敵人知道你在害怕什麽！
雲翩翩停下腳步，看向藍邪，顯然他剛剛沐浴完，頭發微濕，肌膚幹淨，身着淺綠色的浴衣，顯得無比俊美，那雙幽碧的眸子正彎着深不可測的弧度，盯着她輕笑。
心中，微微，有些絕望。
她，竟連拒絕的權利，都已經失去，這樣的生活，真是受夠了！
藍邪輕攬着她纖細的腰身走到她的房間，坐在床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雲翩翩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尖，低着頭走了過去。
藍邪卻只是低下頭溫柔地用一些不知名的藥水潤濕了她手上包裹着的白布，然後小心又快速地扯開……
雲翩翩痛得“嘶”地倒吸了口氣，一雙星眸微微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藍邪，又垂下。
她似乎永遠也無法預料到藍邪的意圖，原以為藍邪到她房間就是為了……本來，她心中也已經絕望，沒有了拒絕他的想法，偏偏他卻在此時給了她一直想要的尊重……
藍邪停了停手，湊過臉在她頰上輕吻了一下，又繼續低下頭仔細察看她的手腕。他這自然而親昵的動作，讓雲翩翩粉頰生嫣，心裏也莫名地亂跳起來……
這個混蛋到極點的混蛋，到底想要做什麽？
似乎，對她越來越好了。
真想對着他大喊：老大，你不要玩我了！為什麽那麽想不開，放着大好的頂有前途的暴君惡棍不當，搖身一變突然就玩起溫情來了？！
藍邪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綠眸含着笑意注視着她大窘的羞惱神情，突然淡淡道：“你是本王所見過最奇特的女子。”
雲翩翩愕然擡眸看他一眼，又迅速轉開了眸子，默然不語。
藍邪似恍然未覺，繼續輕柔地将她的手腕用另一條素淨的柔軟布料包裹好，然後體貼地鋪展好被子，讓雲翩翩睡下，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吻，笑道：“好好睡吧，明日本王會離宮去北方的營地視察，今晚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雲翩翩仍處于怔忡狀态，整個人僵硬地躺在床上，不知所措，她似乎被這個善變的男子弄暈乎了，甚至找不到一個适當的表情來面對他。
雙眸微微有些濕潤，那麽專注地直視着藍邪，雙唇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麽，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這樣初次展露的，沒有絲毫防備的眼眸，讓藍邪一時怔住，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雲翩翩慢慢轉過眸子，不論如何，她沒有辦法當做過去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亦沒有辦法如同從前一樣直接地痛恨這個男人。男人漫不經心的話語裏暗藏着多少甜蜜的毒藥，她早已是再清楚不過了，要是，他不曾那樣待她，恐怕自己也一定會再次掉進這浪漫的陷阱裏，無力自拔的。
良久的對視中，她忽然很認真地問：“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碧綠的深眸閃了閃，藍邪輕笑：“本王想狠狠把你寵壞。”
雲翩翩沒有感到甜蜜，反而蹙起秀眉輕問：“然後呢？”
藍邪沉默了一下，似乎從未想過她所說的“然後”，片刻才道：“本王只想看到你，對本王發自真心的笑顏。”
從未有過這樣的渴望，想要一個女人的心，對他來說從來不是難事。
藍邪微笑看着面前的少女，雖然她心中還在掙紮，但他會讓她主動地承歡于自己身下，他有耐心，亦有信心，這一場游戲，他必定會是最後的贏家。
雲翩翩沒有再說話。
他給予的溫柔體貼都不過是心情好時用來騙取女人芳心的，因為未用真心，所以他從未考慮過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自己對他來說，只是個難度較高的挑戰，自然而然地引起了他男性自尊心的不服。
換而言之，藍邪是在用這種他自以為是的柔情用另一種方式傷害着她。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藍邪走了出去，門被輕輕帶上，還給她一室的幽暗，不知為什麽，感覺到很不安。
幽暗的寂寞裏，她突然聽到自己喃喃的低嘆：“藍邪，再也不見了……”
胃間突然一陣翻攪，她又開始爬起身來幹嘔個不停，但不論身體多麽不适，仍舊無法減緩心底強烈的酸楚絲毫。
雲翩翩索性披上衣服，踩着空蕩蕩的腳步，慢慢向花園裏踱去。
天色已漸陰暗，陰陰沉沉的天空醞釀着不久将至的風雪，西域的冬夜比中原更為寒涼，迎着冷冷勁風，她走到花園內的一潭湖水前，碧綠的湖水深不見底，宛若那對碧玉般的瞳眸，從來沒人能捉摸到他內心的意圖。
一只溫熱的大手突然輕輕撫上她單薄的肩背，雲翩翩條件反射地猛然轉身——
曲潇楓烏黑如墨的雙眸溫潤柔和，光華熠熠。
雲翩翩疑惑道：“你怎麽會在這？”
兩人約定的日期還未到，他怎麽會在此時不避嫌疑地來藍邪的後宮？
“你确定自己真的準備好了嗎？”
雲翩翩深吸口氣，輕笑道：“因為沒有牽挂的，所以也沒有什麽可準備的。”
那日在大殿中利用那個侍女向她傳遞消息的就是曲潇楓，雖然想不出他為何會主動幫她，做為孤兒，她比任何人都深谙人情薄如紙的道理，明明只見過一面，曲潇楓沒有理由對她這般好。畢竟一旦出現意外，以藍邪殘暴的性子，他多半也不會管什麽朋友之義，肯定會……
想到這裏，她心中不由一緊，仍是小聲地道了句：“謝謝！”
男子略收眼簾，安靜地目視着遠方，言語卻仍舊溫和：“你是怕藍邪誤會我，還是怕他誤會你？”
雲翩翩輕輕斂起眉尖，即使曲潇楓算是她在古代唯一的朋友，但這樣的試探，也未免過線了。
曲潇楓長嘆一聲，烏黑的雙眸專注地望進她眼中，略帶無奈，真誠地勸慰道：“翩翩，離開這裏才是你唯一的選擇，不然，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他緩緩側過一張絕美的面容，悠閑地笑道：“他注定是西戎未來的王，身邊只可以有兩種女人……”他一頓，繼續道：“一種是為財，一種是為勢，也只有這兩種女人才能真正留在他身邊。”
湛亮的雙眸尋向雲翩翩：“而你，絕不會是甘心讓自己鎖在這鸠傈宮中馴養的鳥雀！”
他欣賞的目光不加掩飾，健壯的體魄漸漸形成一種壓迫，渾厚的聲音略帶嘉許，輕贊道：“你就如一朵帶刺的薔薇，美麗誘人采摘，卻又并非表面所見的絲毫無害。”
雲翩翩心中微微觸動，突然略帶嘲谑地笑道：“你我只一面之緣，憑什麽認為自己就真那麽了解我？”
曲潇楓雙眸犀利，射進雲翩翩眼中，他突然俯身湊近，深暗的眼眸逼視着她，低聲戲弄道：“那……你又認為自己了解他多少？”
雲翩翩冷笑：“探人隐私，非君子所為，你又為何這麽關心我是否已經愛上藍邪？”
曲潇楓笑顏如花般吐露着絲絲沉迷的魅惑，散發着隐隐幽深的神秘。他玩味地笑道：“原本和我是沒什麽關系……不過，我可能對你有點興趣了……”
謎樣的黑眸注視着她，清淡的聲音刺人：“我還很清楚一點，就是他現在需要我，必定多過需要你……”他一手像是有魔法般輕撫上雲翩翩的眉眼，她卻絲毫動彈不得。
深暗的眼底閃過一絲陰晦，如嘆息般的聲音滿是憐惜：“翩翩，最好，還是清楚的看仔細，一個放不開手的男人，如何能在宮闱争奪中生存至今……”
一股沉悶的雷聲突然響徹長空，天色更加陰沉了。幾束刺眼的光亮劃破昏暗的天空，閃爍不定地照射在他英挺的面孔上。
雲翩翩不禁退後了兩步，一股深深的不安自心底蠢動。
一心只想着明日就要離開西戎皇宮的她當然不會想到，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将席卷宮城，甚至還将順着這個引子，逐漸蔓延為整個西戎的內亂！
不遠處陰暗的樹影中，一對掩藏在濃密雙睫下的美眸滑過一絲譏諷的輕笑，纖細的身形慢慢退開。
是的，她真想放聲大笑，藍邪，看來她并不愛你！
也許，她還未曾絕望，藍邪和這個妖女并不曾彼此真心相待，她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藍邪，現在，我的真心已經打動不了你。
那麽，就休怪我用自己的手段得到你，抑或是……毀了你！
這樣陰暗的夜晚，更深的黑暗，輕輕滲透進了她的心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