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班要穿的衣服,一年多以後重新出山,心裏忐忑不安緊張的不行。我很早出門,從格林威治街一直走到華爾街,路上幾乎都是腳步匆匆的人群。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從前,不做夢的睡七個小時,精神十足的去上班。不過,所有一切都不同了,只因為偶然間在某個地方遇見某個人。
過去的一個月,我幾乎沒有見到Lyle。他沒有忘記寄撫養費的支票,如果有什麽事情,随時都可以聯系到他的律師。開頭一兩次,他來接Caresse,在樓下打電話給我,讓Sandy上來抱孩子下去。我在窗口看到他,他朝我點頭,動作小到難以察覺。我沒有表示,退到房間裏去。後來幾次,就只有Sandy過來接。
可能就像通常男女朋友分手之後一樣,互相回避,還害怕在某個街角不期而遇。而在我搬家之後,如果沒有Caresse,我們可能真的就這樣各奔東西,從Battery Park到港口歸我,東三十二街以上歸他。
86. 聖誕節
2006年的冬天來臨的時候,我逐漸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我有工作,一間簡單、白色、女性化的公寓。一半時間一個人住,另一半,身邊則會多一個小孩子要照顧,她喜歡笑很少哭,不停的長大,時常耍性子讓我焦頭爛額。她似乎繼承了我全部的抵抗力,從來不生病。我反而變成了個病秧子,天氣轉之後,感冒就沒徹底好過。
與此同時,我好像變得比從前讨人喜歡了。我在咖啡時間或是午休的時候,跟做了父母的同事讨論小孩子的事情,學到各種各樣或荒唐或有用的育兒經驗。而另一些時候,當我暫時成為單身女人,我又能全心投入工作,下班之後去當季最時髦的酒吧或是餐廳哈皮。我的新工作和從前的不同,不過分忙碌,很少加班。我有足夠的時間帶小孩、打掃房間、逛街、見朋友、讀書、看電影,仔細的思考身邊發生的事情。每一個日子都新鮮,積極,充滿壓力和未知的遭遇,我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它們卻又來了。
一些關于過去的東西,我想快一點抹去,又好像舍不得抹去。我做了一點點小改變,把頭發剪成了下面這個樣子。新發型讓我的黑色直發看起來更像挺括的緞子了。“挺括的段子”,Lyle從前這樣說過,我喜歡他那樣說,雖然,這種說法可能只是為了區別棕發或是金發在他手上留下的更加細軟的感覺。
差不多也是那個季節,我開始用一種純玫瑰味的淡香水,名字叫Drole de Rose,譯做英文大約是Fanny rose的意思,比起常見的花香調香水少了點抒情,更多一點輕松明亮的調子。第一次聞到那個味道,我就對自己說,去他的鬼論調,我不用再保持他想要的樣子了。有些事情盡管還沒有全然忘記,起碼我聞起來明亮有趣,無憂無慮。
聖誕節假期之前,Lyle過來接孩子,沒進門,就站在門口等我把Caresse,連同收拾好的東西交給他。Claudia在廚房裏洗碗,門口也聽得到水聲和杯碟碰撞的聲音。
他朝裏面看了一眼,臨走來了這麽一句:“你上班的時候留下Caresse和一個陌生女人在一起,考慮過安全問題嗎?”
“那個陌生女人有名字,叫Claudia,她外婆住在哪裏我也知道。你對Sandy又了解多少?“我回答,然後跟Caresse說,在她的胖臉蛋兒上親了一大下。
聖誕節、感恩節,此類合家團聚的節日都歸他,因為反正這樣的傳統佳節對我來說也沒多少意義。複活節和萬聖節,Caresse是我的,等她長大一點,更懂事一些,我們就可以好好玩一下了。他們離開之後不久,Claudia也道別走了。公司的聖誕派對早在兩天之前就開過,這個晚上是屬于家庭的。盡管不是我的節日,多少還是有點感觸。傷感之後,我打電話給Nick,他也是一個人在紐約,不知道有沒有地方過節。
電話接通,我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飯,他告訴我他還在法律援助中心。因為要兼顧事務所的工作,那300個小時的社區服務,斷斷續續做了将近三個月。
“聖誕節加班?”
“最後的一點事情,趁假期做掉,元旦之後我就自由了。”他告訴我,那裏跟事務所不同,沒有秘書、助理、或者第一年的小律師打雜跑腿。他有兩尺高的資料要看,差不多十年前的紙質記錄,沒有Search鍵,當然也不能用Conrol+F。
“我幫你看一尺,順便帶聖誕大餐給你。”我說。
“我感動死了。”他回答。
外面正下着一點小雪,落到地上馬上就融化了,天氣又濕又。我穿上最厚的外套,在附近還在開門營業的快餐店買了外帶的匹薩和啤酒。沒有奢望能叫到出租車,搭地鐵到Lafayette街。
到那裏的時候差不多是七點半,底樓兒童中心已經沒人了,放下了卷簾門,只有入口的地方有個值班的警衛,要我留下名字才放我上到五樓。法律援助中心在那個樓層有間十幾個人坐的辦公室,整間房間只有Nick坐的位子上面亮着一盞日光燈。聽到聲音,他擡頭跟我打了個招呼,說他一會兒就好。
“三百個小時到今天就滿了,你幹嘛還留在這裏苦幹?”我問他。
“接受這件案子人說不做完這些不算交接完成,我至少比他有職業素質。”他回答的一本正經,然後又要我把吃的東西放在一個離他很遠的桌子上。那個位子靠窗,旁邊角落裏擺着一棵很難堪的塑膠聖誕樹。
“幹嘛坐這裏?就因為這個?”我指着樹問他。
“不是,”他跑過來指着電腦顯示器上的名牌對我說,“這個家夥很讨厭,就是他跟我交接,臨走留些紀念。”說完聳着肩膀笑起來。我看着他無語了。
兩個人坐在那個桌子邊上吃東西,吃完之後照他的意思,沒擦桌子。開始工作,他叫我坐在他對面,毫不客氣的把手上資料分了一半給我。八點鐘,周圍突然變安靜了,似乎少了種習慣當做背景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是空調停了。室內的溫度又維持了半個小時左右,然後開始越來越。我們先是穿上外套,後來不得不系上圍巾。我來的時候戴了頂黑色薄絨質地的運動軟帽,Nick說他頭發短,一定要我讓給他戴。我不肯,他伸手就搶過去戴上。那頂帽子他戴起來顯得腦袋圓圓的,倒不難看。那天他穿的是件黑色羽絨外套,又厚又暖的樣子,不知道處于什麽樣的心情,我從他對面的位子上站起來,走過去,俯身從背後抱住他,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面。
“不要這樣,擺托。”他躲了一下,說。我有點意外,站直了看着他,他繼續埋頭看資料,就好像旁邊沒有我這個人似的,過了很久,他擡起頭,看着我說:“我其實也蠻搶手的。稅前年收入超過三十萬,在中城買了房子,有胸大肌沒有肚腩。我值得更好的,你也是一樣。” 內容有點好笑,但他說得很嚴肅。我忍不住笑起來,話說完他自己也笑了。
87) 周歲
四月份,天氣重又暖和起來,明媚晴朗的日子越來越多。Caresse變得比較懂事了,但同時也添了新的麻煩。十個月大的小孩開始形成自己的生活習慣,在哪裏吃飯,哪裏睡覺,蓋什麽樣的被子,聽什麽故事,由誰陪着,固執到不可理喻。在一般家庭裏,這些一定都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但是對于每隔幾天就要換一個“家”的Caresse來說,連這一點點也不容易得到。
每次當她熟悉了一個地方,又要換另一個地方過夜了。她開始發出類似“媽媽”的聲音,卻搞不明白,為什麽答應她的人有時一樣,有時不一樣?所以,每換一次地方,頭天晚上她總免不了大哭一場。
為了此類的事情,我們交接孩子的時候也總是盡量詳細的交代她新近養成的習慣,或是喜歡上的東西。有的時候,我甚至還不可避免的碰上Cheryl-Ann或是Nicole。
CA看到我們就說:“e,你給Caresse穿的太粉了。”盡管不滿周歲,寶寶的打扮也躲不過她的品評。
而Nicole每見到一次,都不會忘記說,Lyle小時候,十個月大就會學着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