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透過落地窗的陽光，非常溫暖。

鐘穎坐在靠近窗戶地位置上，揮筆狂書。單詞需要進入第二輪，時不我待。一張又一張的草稿紙，被藍色的水筆墨跡鋪滿單詞，直到帶來的草稿紙都用完了，她才心甘情願地放下單詞書，摸過那個黃色的信封。

她小心地把完整的曲譜抽出，細細地讀着曲子裏的每一小節。跳動的音節在她海子裏不斷湧現。

她眯着眼，倚着布滿日光的窗臺，望着西斜的太陽，想起了B城，想起了姚瑤。仿佛那些都是上半輩子的事情。

她想起第一次看電影的那個下午，也像今日一樣陽光明媚。

在明亮透明的高中的音樂室，她和姚瑤兩個人圍着姚瑤的筆記本，看了一部韓國的《我的野蠻女友》，內容具體記不清楚，只記得當時女主在衆人面前彈琴了一曲《卡農》時，男主上臺送她了一朵玫瑰後，姚瑤說，她也要變個野蠻女友，把藍天像男主角那樣馴服。

鐘穎笑了笑，即時憑記憶斷斷續續地彈起了電影裏面的鋼琴曲，接着姚瑤也很自然拉着小提琴協奏。那天以後，姚瑤愛上了這首曲子，還在網絡上下載了各種版本，讓鐘穎陪着她進行協奏。

那段時期，放學後的音樂史，是姚瑤和鐘穎兩個人的秘密舞臺。沒有掌聲與燈光，确充滿快樂的舞臺。

她想念姚瑤。這些年，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因為姚瑤，鐘穎心裏對孟然僅存的一絲猶豫，被徹底消滅。也許幫他并不會虧待自己。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當時沒有太順從安傾城的話，留下了聯系方式，姚瑤會因為她所發生的事情，而漸遠她嗎？

鐘穎撫摸着琴譜，沒想到孟然會選這麽冷的一首歌曲，沒有小提琴的協奏，這曲子，顯得很怪，很另類吧。

回到宿舍的時候，天色已經黑全。

走廊随着冬的來臨，逐漸清冷。

鐘穎推門屋，看到羅莉穿着睡衣在電腦上看小說。羅莉聽到開門聲，從電腦屏幕的小說裏擡起頭，扭過了望了她一眼，劈頭就問：“去哪裏了？”後來看到鐘穎背書包，自動補充到說，“噢，去圖書館複習了吧，手機靜音了吧，難怪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未接，吃飯了嗎？”羅莉把臉轉回到小說屏幕，右手滑着鼠标，仿佛在自言自語。

“還沒吃。”

羅莉站起身喝水，碎個不停：“那趕緊吃呀，要麽我陪你出去超市買點吃的？”

“我這裏有泡面。”鐘穎醞釀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要跟孟然同臺演出的事情告訴她：“莉莉，我決定給孟然彈伴奏了。”

羅莉端着杯子從嘴邊移開，因激動而濺落的幾滴水沒落到鍵盤上，她驚呼一聲：“什麽？！”

鐘穎緊張地跑過去，用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多話招來別人話柄：“稍安勿躁，你聽我說……”

鐘穎簡練地把她在的今天的事情告訴了羅莉，順便把當年孟然追過她的事情告訴了羅莉，只是最後結局沒有告訴她，用她不告而別輕輕帶過。

關于安傾城，她不知從何說起，她寧願羅莉相信那只是位叔叔，等她遲早安傾城的錢，這秘密就可以爛在肚子裏。

羅莉坐在椅子上，啃着杯子聽鐘穎把話說完，倒沒有被孟然追鐘穎的方式感動。她想了想，警惕地提醒：“我姐說，所有過去的戀人，如果失去聯系時間超過三個月後，再回來找你，那肯定是有目的性的，你得小心！”

鐘穎用手支着臉，淡笑：“能夠有什麽目的，況且，我跟他又回不到過去。”

羅莉把杯子裏最後一口水喝完，舔舔唇，把一邊腮幫子鼓起，說：“那可不一定，重則，舊情複燃，輕則，你也看到了，他還非要找你同臺演出，找你麻煩。”

羅莉頓了頓，思量了半會兒：“穎兒，失去聯系三年了，被盼望幾千年的末日都預兆不存在了，更何況，你們也只是‘清——水——’一般的感情，幫完這次以後，盡早撤出他的圈子範圍。”

羅莉邊說翻白眼，聳聳肩，來了個直接的：“好吧，我就是對這位太過張揚的小孟同志，真提不起好感，穎兒，他這種性格不适合你，幸好當時沒有再聯系了。”

“怎麽說？”鐘穎把椅子反過來坐。

“他是火，你是飛蛾，知道什麽概念吧，他一閃亮你就撲，然後，灰飛煙滅！你要是到時候回頭找我哭來，我可只會送你兩個字‘活該’。”

鐘穎少見羅莉這麽嚴肅地讨厭起一個人，便吃吃地笑，“那你告訴我，怎麽樣的黑暗男人，才能深得你心，我就撲過去，冷成冰也心甘情願！”

羅莉興致高漲地回答：“叔叔呀！會雪中送碳的男人，要是我遇到一位，我就撲上去，至死不放手！”

鐘穎愣了一會兒，看着羅莉花癡的表情，冷笑了三聲，瞬間無語。

“若大的世界，只有這兩種選擇嗎？好啦，我跟孟然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了，你就省下一百個心，為了成功考出國祈禱吧！”

鐘穎從桌面右下方的箱子裏拿出一杯泡面，手指扣掉外包裝，說：“現在的事情，都不如我吃飯，和我的學習重要是不是？”

羅莉愛看小說，所以愛情觀早就被塑造成型。在她心中，沒有激烈的抵死纏綿過的愛情，終究會被後來的愛情所替代，如果替代不了，那只能夠證明，這個沉溺在回憶裏的人，太過活在自己的幻想裏了。

鐘穎明白羅莉的一席話的意思，一個為自己付出，一個自己付出，到底會選擇哪個。

而到了鐘穎心裏卻變成了，一個為了因為現在綁定合約的人，一個曾是怦然心動的人，哪個都不可能再選了。

飲水機的水，咕嚕咕嚕地注進碗面裏，鐘穎把碗擱桌面上，坐在椅子上發呆，自上次若安傾城生氣後，他再沒有打過電話找她。都已經兩周了，他應該氣消了吧。于是掏出手機，又發出一個，明知道中會石沉大海，還是要發的短信。

“最近會來A城嗎？”

鐘穎握着手機，翻看着這些短信，悵然若失。

六年前安傾城送的那只手機上，鋪天蓋地基本上是安傾城主動的問候。早，中，午飯的噓寒問暖，不在家的夜裏，睡前每天準時的天氣預報，有時候她在房間拼命複習考試，他不忍心打擾時候，會在隔壁房間發個簡短的“加油”短信。一切一切，曾經是如此溫暖她的日子。

來了A城換了一支手機和號碼後，鐘穎在他們的關系之間像是變得主動了，因為每次都是她主動發短信跟他說各種感謝。但是在真實生活中，她卻是如此被動。她永遠猜不透安傾城什麽時候會來，什麽時候會離開，只有聽衆招喚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世界》這首歌，原本是想在寫藍天和姚瑤的故事裏出現的。結果這後來居上的小說，搶頭了。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