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深入骨血的疼◎
雖然他之前就已經對沈笙卿道過歉, 可是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對沈笙卿說什麽更合适。
是他消磨光了沈笙卿對他的愛意,辜負了沈笙卿對他的好。
沈笙卿聽見楚時淵的話語, 愣了一下,不過她的眼眸很快就恢複了清明。
楚時淵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 她不是沒有看見, 包括他将康安送到她的身邊後, 他也如他所言般,盡量地沒有打擾她。
只是就像當初她在藥王谷救他一樣,有些事情不是她後悔了,就能夠扭轉時間,彌補或者當作從前的事情沒有發生。
他也一樣。
過去的傷害已經形成,她也想忘掉過去的事情, 往前走了。除了康安, 她覺得她和他之間沒有必要再摻雜進別的。她也不想去細想他的愧疚和彌補是為了什麽。
楚時淵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過沈笙卿,自然将沈笙卿的神情看在眼裏。他對她的感情不是他想要忍耐,便可以做到的。他的理智告訴她, 如今他和她現在的局面已經很不容易, 他不應該再往前,摧毀他和她如今的局面。
可是剛剛他還是忍不住試探,向她靠近。
“康安便勞煩你了, 我先走了。”
楚時淵忽略身上的疼痛, 彎腰抱了抱康安,提步離開。他不想再在她的面前漏出破綻,從他看似漠然的神情來看, 他還是那個冷靜和沉穩的首輔大人。
興許應該像皇帝說得那樣, 等沈笙卿的身上的毒解了, 他應該像從前一樣,将所有心思放在朝堂上。
……
“大人,我們的人已經和晉王的人碰面了,不出三日,夜昙應該就能夠送到京城了。”
莫牧站在楚時淵的面前,恭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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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請皇帝給晉王寫信,得知晉王已經派人送夜昙回京,楚時淵擔心路上會出什麽差池,派人去接應晉王的人。
如今夜昙馬上就能夠抵達京城,他也應該準備種子蠱的事情。
“去請師兄來首輔府。”楚時淵沖莫牧說道。
之前他答應了袁承霁,他種子蠱時,會讓袁承霁在側。
袁承霁到達首輔府後,随莫牧去了書房。除了莫牧,書房內其他的下人皆已經退下了。
袁承霁知道已經無法勸阻楚時淵,如今也只想幫楚時淵盡量減輕痛苦,順利幫沈笙卿煉制出解藥。
楚時淵将自己的手指用刀劃了一個口子,然後将他的手放進養着子蠱的瓷碗裏。
經過之前楚時淵用自己的血喂養同命蠱,蠱蟲已經熟悉了楚時淵的血的氣味,和之前母蠱一樣,子蠱順着楚時淵手指上的傷口鑽入了他的身體裏。
比之前還要難以忍受的疼痛傳遍了全身,楚時淵的另一只抓緊了椅子的扶手,手指竟是生生摳進了硬木裏。
見狀,袁承霁連忙将手上的銀針紮在楚時淵的身上的穴位上,幫楚時淵減緩他身上的疼痛。
楚時淵的身體裏已經有了一只母蠱,此時子蠱也進入了他的身體,原本待在楚時淵身體內的母蠱排斥子蠱的闖進。此時母蠱和子蠱仿佛在楚時淵的身體裏搶起了地盤,更大的疼痛席卷了楚時淵,疼得楚時淵的神智都有了一些模糊。
“師弟,你還受得住嗎?”
袁承霁見楚時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落下。他猶豫了一下,将他事先煉制的藥丸拿了出來。
在袁承霁手上的藥丸将要碰到楚時淵的嘴唇時,楚時淵用最後的一絲清明,阻止了袁承霁,他艱難說道:“不必。”
他還能夠忍受。若是他為了緩解身上的疼痛,此時服下了袁承霁手上的藥丸,會幹擾他身體裏的同命蠱,他之前的努力很有可能白費了,不能夠前功盡棄。
成功種子蠱後,他馬上就能夠幫沈笙卿獲得藥引了。身上的疼痛越來越讓他難以撐住,楚時淵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朦胧間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沈笙卿的身影。
楚時淵的眼眸裏浮現一抹柔情。卿卿,我好疼,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沈府
沈笙卿見康安翻了一個身,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她擡手理了理康安臉頰旁的碎發,說道:“怎麽了?還是睡不着?”
今日康安要她陪他小憩,不想康安在床榻上躺了好一會兒,康安還是沒有睡着。
康安拉過沈笙卿的手,他的手指在沈笙卿的掌心碰了碰,似乎要在沈笙卿的掌心寫什麽,卻遲遲沒有動。
沈笙卿将康安的動作看在眼裏,說道:“康安是想你父親了嗎?”
那日楚時淵說他最近無法陪伴康安時,她看見了康安的失落。
沈笙卿将康安的小手握在掌心,安慰說道:“你父親最近應該是朝堂上的事情比較多,這才沒有時間陪你。等你父親有空閑時間了,你便能夠見到你父親了。”
聽見沈笙卿的話語,康安低頭看着沈笙卿握着他的手,眼睫在他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笙卿,康安……”
這時徐氏擡腳走了進來,笑盈盈看向沈笙卿和康安。
如今徐氏月份大了,再加上沈笙卿又有了康安,沈世鶴也需要徐氏的陪伴,徐氏沒像最初沈笙卿回沈府時,時刻陪着沈笙卿。
“嫂嫂怎麽來了?”
既然康安睡不着,沈笙卿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她看向門口的徐氏。
徐氏低頭看了看身旁的沈世鶴,笑說道:“外面起大風了,看起來要下大雨了,世鶴說擔心弟弟會害怕,要來陪伴弟弟。”
徐氏樂意見沈世鶴和康安感情好,便陪着沈世鶴一起來了。
正好康安現在心情低落,沈笙卿将康安旁邊的位置讓給沈世鶴,讓沈世鶴陪康安睡,她沖康安說道:“這會兒世鶴陪你睡,你再試着睡一會兒。”
沈世鶴摟住康安的胳膊,說道:“弟弟睡不着嗎?我陪弟弟睡。”
因為沈世鶴的到來,康安的注意力被沈世鶴轉移了,也不再去想楚時淵。
等康安和沈世鶴睡着了,沈笙卿和徐氏輕手輕腳地走去了外間。
沈笙卿擡腳走到窗前,看向屋外。此時外面陰沉沉的,院子裏掉落了許多樹葉,确實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樣。
沈笙卿微微蹙眉,回頭看了內間的康安一眼,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裏有些不安。
……
首輔府
直到天黑,楚時淵身上的疼痛仍然沒有緩解。他臉色蒼白得仿佛透明,眼眸裏布滿血絲,手指因為太用力抓椅子兩旁的扶手,血肉模糊。
莫牧在一旁看着,擔心說道:“袁大夫,我們大人為什麽會還如此難受?”
之前楚時淵獨自種母蠱時,楚時淵似乎也沒有如此難受。
袁承霁将手上的銀針又刺進楚時淵身上的穴位。為了不影響身體裏的同命蠱,楚時淵拒絕服用藥丸來抑制身體上的疼痛,如今他也只能夠靠針灸幫楚時淵緩解疼痛。
袁承霁說道:“一般不會将母蠱和子蠱同時種在一個人的身上,如今師弟逆天而行,所承受的痛苦比單獨種母蠱的兩倍還要不止。我之前也沒怎麽接觸過蠱蟲,師弟究竟會如何,我也不敢保證。”
莫牧見袁承霁居然都無法幫到楚時淵,前所未有的無力。他的心中更加不明白,大人明明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麽的兇險,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夠幫欣榮郡主煉制出解藥,大人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自從大人和欣榮郡主和離,得知欣榮郡主當初救他的真相,他就覺得大人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大人一心撲在朝堂上,如今大人面對欣榮郡主的事情,他總覺得大人似乎透着不一樣的瘋狂。
這種瘋狂,他在面對自己時,更是特別的狠,似乎這樣便能夠掩蓋他從前對欣榮郡主的忽視。
首輔府的書房的燭火燃了一夜,沒有主子的吩咐,首輔府的下人也不敢有其他的動作,自覺地待在下人房裏。
袁承霁将楚時淵身上密密麻麻的銀針一一取下,他打量着楚時淵的慘白的臉,說道:“師弟,你覺得如何?”
楚時淵睜開眼睛,因為疼得太久,神智仍然沒有緩過來。可是他還記得他還沒有幫沈笙卿完成藥引,他不能夠放棄。
身上使不出力氣,楚時淵的身子靠着椅背,唇瓣動了動,說道:“什麽時辰了?”
莫牧恭敬說道:“已經到了大人以往去官署的時辰了,需要屬下幫大人知會一聲,今日大人暫時不去官署了嗎?”
默了默,楚時淵還能夠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只是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他說道:“我等會兒去官署,不要讓別人察覺我如今在做的事情。”
等夜昙被送到京城,他還要取心頭血滋養夜昙,到時候比此時還要危險。而且皇帝已經介懷他對沈笙卿的事情的過分關心,在被發現他在養蠱蟲前,他要幫沈笙卿将藥引完成,最好如今不要引起太多人察覺他的異樣。
莫牧将求助的眼神看向袁承霁,大人如今這個樣子,還如何去官署?
楚時淵的脾氣,袁承霁也無法勸阻楚時淵,他說道:“如今子蠱才進入你的身體,暫時還達不到用心頭血滋養夜昙的效果,等夜昙被送到京城後,你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将你的身體養養,再決定哪日用你的心頭血滋養夜昙。”
以楚時淵想幫沈笙卿快些煉制出解藥的急迫,袁承霁擔心楚時淵會不顧自己的身體,迫不及待地便想用自己的心頭血滋養夜昙。
“我知道。”
袁承霁感覺子蠱和母蠱都爬到了他的心髒處,是真正的心疼,深入骨血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