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誰可相依
更新時間:2014-1-13 23:27:05 本章字數:3097
老人們似乎已對類似的活動習以為常，他們三三兩兩地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在大廳裏看電視、打臺球，或者湊成一桌下棋、打麻将，對這些朝氣蓬勃的男女學生熟視無睹，表情漠然。
同學們擦的擦，掃的掃，很快幹完了份內的活計，開始嘻嘻哈哈地閑聊打鬧。楊禮文獨自靠在牆上休息，忽然看到走廊盡頭有一排安裝着鐵欄的屋子，他心中一緊，忍不住起身走了過去。
果然，這裏住的都是些失智老人，他們有的身披床單“咿咿呀呀”地唱戲，有的沒完沒了地往嘴裏塞東西，更多的只是或坐或卧，呆呆地、久久地向窗外張望……
楊禮文正在難過，忽然聽到一個輕柔悅耳的聲音：“奶奶，您怎麽了，是在找什麽東西嗎？”
他循聲望去，最後的那個房間門口，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女生正蹲在鐵欄前，對着房裏的老人說話。
午後的陽光照在女孩長長的、烏亮的馬尾辮上，楊禮文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不覺屏住呼吸，緩緩向她走去。
那位老人的行動尚算自如，聽了女孩的話，她停下手裏的動作，高興地搬起一張板凳湊近鐵欄，乖乖地在板凳上坐下，将白發蒼蒼的頭偏了過來。
女孩會意地笑了，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精巧的小木梳，将手伸進鐵欄的縫隙，動作輕柔地為老人梳起頭來。梳到末尾，她解下自己頭上的毛絨發圈，幫老人把頭發紮好，然後粲然一笑：“好啦，奶奶，您看看漂不漂亮？”
老人的臉上有了些許紅暈，笑得眯起雙眼，楊禮文站在兩人身後，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這時，走廊那端傳來同學的喊聲：“黎珂！黎珂！集合啦！”
黎珂聞聲起身，轉頭看到楊禮文，微微一怔：“嗯……你也是S城醫學院的嗎？”楊禮文呆呆地點點頭，黎珂輕輕笑了：“那快走吧，這回跟着出來的是劉老師，她的脾氣可不大好。”
楊禮文頭昏腦漲地跟在黎珂身後走出敬老院大門，又一路跟着她上了大巴，直到站在車頭清點人數的輔導員劉老師一把将他攔住：“哎，楊禮文，這是七年制的班車，你上來幹嘛？”
在一陣哄笑聲中，如夢初醒的楊禮文紅着臉跑下車去。返程路上，他在心裏将自己罵了千遍萬遍，楊禮文，你是昏了頭吧，現在是什麽時候，還有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然而，當你與一個人相識，你們就會不停地相遇，從那之後，楊禮文經常會見到黎珂，她總是對他點頭微笑，他卻只能匆匆走過，不敢看她美麗無邪的雙眼。
楊禮文也沒有再去看過排名榜，他認命地埋頭苦讀，心無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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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領到一等獎學金，楊禮文已經升到研二，即将進入臨床科室輪轉。放假前夜，他一個人爬上基礎樓頂層，這裏是學校的最高點，可以俯瞰整座校園。
正吹着夜風想心事，楊禮文忽然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嗚咽聲。
在樓頂另一端，他找到了聲音的來源。一個女生正坐在地上哭泣，不時将腮邊礙事的長發撩起，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愛。
楊禮文不禁呆住了，那個女生，竟是令他一見難忘，即使不去想也不去看，卻仍會時時惦念的黎珂。眼下，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他的心，也跟着狠狠疼痛了起來。
擔心忽然出聲會吓到她，猶豫了片刻，楊禮文将手機屏幕調到最亮，讓光一點一點地傾斜過去，照在黎珂面前的地上。
黎珂怔了一下，就那樣梨花帶雨地擡起頭來。她似乎已經哭了很久，眼睛腫了，鼻頭也有些發紅，仍在慣性地抽泣着，身體微微顫動。
楊禮文忍不住在心裏苦笑，這不是逼我犯罪麽……他低下頭去，想了半天，開了一個專業性很強的玩笑：“別哭了，都快呼吸性堿中毒了。”
黎珂破涕為笑，擦着眼淚站起身來：“我沒事，楊師兄，謝謝你。”
楊禮文有些詫異：“你認識我？”黎珂快言快語地回答：“怎麽不認識，萬年老三嘛。”她随即吐吐舌頭：“啊……師兄，對不起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楊禮文笑了：“原來你們是這樣稱呼我的啊，看來我的人緣也并不差嘛。”
兩個人走上天臺，楊禮文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道：“黎珂，你剛才為什麽哭？”黎珂的神色黯淡下來：“我，我輸了……”楊禮文沒聽明白：“輸了？什麽輸了？”黎珂咬住嘴唇：“考試輸了，這次我是第二。”
她的語氣認真而委屈，楊禮文聽了卻深受打擊：“就為了這個？那我豈不是該去跳樓？再說，世界這麽大，總會有人能勝過你的，可能是你還太小的緣故吧，以後慢慢就會習慣了。”
黎珂忽然咬牙切齒起來：“這個我知道，可是，輸給他就是不行！”楊禮文的心敏感地沉了下去：“你是說，靳晨星？”她點點頭：“那家夥實在太可惡了，從一入學就沒完沒了地欺負我……”
相像着靳晨星一邊找茬一邊竊喜的模樣，楊禮文轉過頭去，默默地望着遠處明滅的燈火，不無羨慕地想，真好啊，這樣純粹可愛的少年情懷……
見他不再說話，黎珂急忙換了個話題：“不說我了，師兄，你也該實習了吧，你去哪家醫院？”楊禮文心中一動，滿懷希望地轉過頭來：“一中心，你呢？”第一中心醫院是S城醫學院的第一附屬醫院，而且每年都會有幾個留院工作的名額，成績排名靠前的學生一般都會進入這裏實習。他本來覺得十拿九穩，誰知黎珂卻俏皮地笑了：“我去N城人民醫院，我打算以後搞眼科，那裏的眼科實力最強嘛。”
失落如潮水般湧來，楊禮文忽然拼命想要抓住些什麽，他猶豫了一下，大膽地問道：“黎珂，我，我能不能偶爾給你寫寫信，或者打個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