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
扶窈碰了碰頸上殘留的血痕。
若非她當時及時甩出一張符咒,脫離了闕渡的桎梏,避開那致命一劍……
恐怕任務還沒開始,就先被任務對象給殺了。
眼前人群因為這事亂成了一鍋粥尚且不提,扶窈垂眸看着手邊那一團白霧,眯起形狀漂亮的眼眸,如琴如筝的聲線在此時甚至有些陰恻恻:
“你确定,要我讓那玩意改邪歸正?”
白霧:“……”
白霧:“應該沒錯吧。”
半個時辰前,白霧就已經簡明扼要地告訴了扶窈:
她從仙界下凡來歷劫的,附身之人叫容扶窈,是天下第一宗裏最嬌縱無腦的大小姐。因為太廢柴,跟同門格格不入,每日都借宗門之勢混跡在凡塵裏作威作福。
而她渡劫的任務,是救贖本世界的反派,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
她要在可以預料的一次次被欺騙、被利用中,仍然堅持交付真心、以命相許,樹立起一個什麽都好唯獨死得早的白月光形象,感化大魔頭走上正道。
最後,得到大魔頭心甘情願獻上的三滴心頭血。
扶窈聽完這一切,一睜眼,目标人物闕渡就已經送到了她面前。
作為這場拍賣會給貴客的第一個“貨物”。
在白霧口中以後會攪出腥風血雨的少年,長得并不陰鸷怖人,反倒皙白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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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色衣袍更襯得他臉色蒼白,仿佛一塊遍布裂痕的冷玉,稍一用力便可能破碎。
眉眼秾麗,身形清瘦,如絹布上濃墨重彩勾勒出的人物。
偏偏眼皮很薄,像一把未開的刃,中和了陰柔,更不顯得女氣。
比起待價而沽的奴隸,更像哪家高門養出來的病弱小少爺。
離近些,少年緊張得有些發抖的睫毛都清晰可見。
那不斷傳到耳畔的呼吸聲,微涼,急促,瑟縮,像只剛從冷水裏撈出來的幼犬。
扶窈承認,她第一眼被驚豔到了。
白霧對這個開局很滿意,繼續在腦海裏循循善誘:
現在的闕渡還未黑化,剛被仇家追殺,颠沛流離,甚至一度失憶。又因根骨經絡不凡,被這不夜都的人挑中,即将拍賣作奴隸。
扶窈就應該在此時恰到好處地出現,成為他黑暗人生中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光。
——然後,不等話說完,闕渡就抽出劍劫持了她。
怯懦的少年一瞬間換了副面龐,一只手扣住扶窈的皓腕,讓她難以動彈,而另一只手,正用尖刃抵着她的後頸。
面無表情,眼底鋪着一層寒意,連同聲音也冷冰冰的:“打開後門,解散守衛。”
一步之遙的地方雖有修士,卻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誰都知道,容扶窈容大小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柔弱不堪的凡人,若是傷了她一寸,雲上宗肯定饒不了他們。
眼看闕渡就要得逞,還是扶窈連甩四張符咒,逃出生天,一轉了局勢。
回憶到此結束,少女微掀眼簾,輕咳兩下。
方才還在榻邊吵得七嘴八舌的人們仿佛被定住一般,随即便戰戰兢兢跪了一地。
“容、容——”
“容大小姐,是小的管教不嚴,才讓那牲畜傷了大小姐的千金之軀!”
原本在一旁候着的婢女更是訓練有素,立刻上前。有人剝葡萄,有人拿羽扇,有人遞來祛疤膏,齊齊将少女簇擁在中央,谄媚之意再明顯不過。
扶窈抿了口茶,語調輕冷:“人在哪裏?”
而今天的容大小姐,雖不像往常一樣大吵大鬧,但随意瞥來的冷眼,都更讓這群不夜都的人心驚膽顫。
為首的管事被這一問吓得不輕,更是直接匍匐在地:“大小姐放心!雖怕污了大小姐的眼,不敢給您看,但我們保證,将那不長眼的東西被教訓一頓之後,馬上就拉去沉河,叫他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哪個河?”
“離這兒一步之遙的護城河,據說最近不太平得很。”
扶窈:“…………”
何止是不太平,那底下有了陣法,直通別處,可謂是妖魔橫行,邪祟纏鬥。
哪怕是天選反派闕渡進去了,也要呆上兩年,在險些被妖魔吞噬的情況下,反過來碎骨重生,将那群妖魔吞噬。
換句話說,那可是大魔頭隐姓埋名,脫胎換骨,實力大大增強的第一次機遇啊。
“攔人!”
雖是孟夏,護城河的河水卻凜冽冰涼。
水汽争先恐後灌入七竅,仿佛有張細密的網自西面八方襲來,近乎窒息。
寒意如刀刃,令身上交錯的痂痕再度溢出鮮血。
直到——
嘩啦。
重見天日不過頃刻,後頸被人重重壓住,不得不跪下。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
闕渡甚至連眼睛都沒徹底睜開,發絲糊在眼皮上,視線模糊至極。
其他感官卻格外清晰。
有什麽東西,輕輕碰到了他的臉頰。
溫熱的,柔軟的,又有一丁點涼。
不是料峭的寒,更像午後拂起的風。
……很奇妙的感覺。
然而,一睜眼,就是那張令人過目不忘的漂亮面龐。
眼底怔松瞬間被寒意覆蓋。
扶窈将闕渡的情緒一覽無餘。
不過少年的未來魔頭,還沒練成無喜無怒的本領,想的什麽幾乎都寫在臉上。
他确實是被“教訓”得不輕,渾身是血,傷太多了,根本分不出新舊。
破爛衣袍被染得發黑,臉上都找不出一塊白淨的地方。
但即便氣息極其微弱,那雙烏墨般的眸子能尖銳陰冷,透出戾色。
這才是能反噬妖魔,碎骨重生,屠了雲上宗上萬子弟的大反派。
确實像是從陰曹地府裏爬出來的。
扶窈又想起他那一劍裹挾的冰涼殺意。
哪怕她同他無冤無仇,這人仍不會手軟。
明明都失憶了,還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想出對策。處變不驚,步步為營。
裝柔弱裝得跟真的一樣,翻臉下手卻同樣快準狠。
……這苗子,看起來天生都長歪了啊。
“真正的任務,應該是在一年之內、我死之前,拿到他的三滴心頭血,而不是讓這種沒救的玩意走向正途吧?”
白霧在她腦海裏振振有詞:“闕渡生性自私,除非你真的拿真情打動了他,否則他怎麽可能把珍稀的心頭血給你?”
少女抿唇,一笑,沒有回答。
……那可不一定。
一旁的管事見他們離得這麽近,膽顫心驚:“容小姐,這種忤逆規矩的東西,按我們不夜城的規矩是一定要處死的,誰知道他日後……”
扶窈:“後果我自負。”
這話說出來,便沒有人能管得了她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嬌縱大小姐了。
管事彎下腰,畢恭畢敬地道:“那您拿着這個。”
語畢,一道若隐若現的鏈子出現在他手掌中。
長鏈那頭連接着近乎透明的項圈,锢住少年細長的脖頸。
扶窈才注意到項圈的存在。
這是個可以給凡人用的靈器,專門用于奴隸或異獸身上。
随着項圈從虛到實,少年的臉色愈發蒼白,鬓發甚至已經被冷汗浸濕。
扶窈接過,半是試探半是惡意地輕輕一拉,另一端便瞬間感覺到如千斤重的力道。
哪怕再不情願,也不得不靠近。
闕渡緊抿起血色慘淡的唇,別開頭,哪怕身子靠近了,臉能離她遠一寸就離她遠一寸。
少女又拉了下長鏈。
迫使他不得不擡起頭,直視那雙新月般的眼睛。
扶窈彎眸,嗓音如清泉流瀉,說的話卻堪稱惡毒。
“好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奴隸,都得聽我的。”
有這根長鏈在,某種程度上,闕渡确實是非得聽她的不可——
這靈器專門為這種場合随時可以消失,又随時可以出現,鏈子更是可長可短,全憑扶窈心意。
若闕渡靈力不夠強盛,就算他逃開了,也會被鏈子拴回來。
當不夜城的管事小心翼翼地跟扶窈講明靈器的用途時,扶窈特地看向闕渡。
少年低垂着頭,亂糟糟的濕發擋了視線。
看不見神情,但可以猜到一定不怎麽好。
他肯定會絞盡腦汁找到逃跑的辦法。
……說不定,正謀劃着哪天動手解決掉她。
不用想也知道,這長鏈有諸多禁制不假,但還有一招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就是殺了擁有長鏈的人。
何況,他的“主人”,這個傲慢又草包的少女,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
馬車緩緩駛至扶窈面前,她一躍而上,坐住,手勾了勾鏈子:“上來。”
闕渡的眉毛一下子擰了起來。
他還未徹底成為往後那個陰晴不定的魔頭,抗拒之情溢于言表。
不只是表情僵硬,手指也不自覺地動了起來。
原身的記憶告訴她,那是修士用術法的前兆。
闕渡已是靈力枯竭,根本使不出任何招數,卻還下意識自衛。他心頭在想什麽,可見一斑。
但扶窈才不管呢。
她本人的力氣連推動闕渡都費勁,但奈何這長鏈能四兩撥千斤。
等少年跪在她面前時,頸子上已經重新勒出了血痕,新的舊的疊在一起,一眼望去駭人至極。
搭配上那張白淨得堪比羊脂玉般的臉龐,更是如同鬼面。
連前來接扶窈的雲上宗弟子都忍不住往馬車裏多瞧幾眼,生怕一個不小心,這愚蠢的大小姐死在車上了。
大小姐本人卻似乎并沒察覺到自己的不對。
她對上弟子略帶嫌棄的眼神,毫無表示。
細指一拉,簾子便将她與外面徹底隔絕。
扶窈又低下頭,故意将臉湊近闕渡。
纖翹的睫毛幾乎要拂到他的臉上。
大小姐故意輕輕柔柔地道:“怕疼的話,你就會聽話,對吧?”
闕渡垂下眼,唇角微微牽動了一下。
半晌後,正欲開口——
“嘶!”
少年緊咬住唇。除去剛才那聲倒吸的冷氣,硬是沒洩露別的半點聲音。
只有順着臉頰大顆大顆滴下的冷汗,可以窺見他确實在強忍着痛楚。
那雙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向扶窈。
像某種對峙。
扶窈卻沒有看她,視線都落在手裏這把秀氣又銳利的劍上。
劍鋒已經刺入了闕渡的心口,血順着一點一點地滴下來。
啪嗒,啪嗒。
……有點滲人,但硬着頭皮倒也能接受。
她無視白霧驚天動地的尖叫,擡眸,靜靜地跟闕渡對視了一會兒。
少年眼底翻滾的濃墨讓扶窈毫不懷疑,如果沒有這根長鏈,她現在已經人頭落地了。
她重新露出微笑:
“——但,看樣子,你不太怕疼啊。”
無所謂。
她有的是辦法,讓他聽話。
作者有話說:
【再排雷】:
1.惡女X瘋狗,相愛相殺,恨海情天,依然是作者最愛的古早狗血酸爽感情流,真的很!狗!血!很!土!
2.所有人的箭頭,無論正負,都只指向女主。
3.虐男主是我的xp,無論身心都會虐:)
4.“惡女”僅為人設概括,代表女主有一定道德瑕疵,但是本書不會有任何角色審判她,女主即正義。
5.會相殺,但整體來講男主是戀愛腦,戀愛腦,戀愛腦,他超愛,被殺了很多次也超愛,因為愛能止痛,接受不了請及時止損,謝謝。
時隔兩年,重新打開了晉江,感覺有點陌生诶,謝謝大家陪我一起複健。
也謝謝喜歡這篇文^^
吆喝一下預收
古言《掌上明珠》
越明珠從會走路開始便追着裴小公子跑,喜歡到了非裴驚策不嫁的地步。
然而裴驚策恣睢風流,從不拿正眼看她,連拒絕都懶得出面,拿那煞神般的長兄做幌子,讓越明珠做了多年滿城貴女的笑柄。
直到一朝意外,她摔壞腦袋,記憶錯亂,把裴驚策兄長當做了自己喜歡這麽多年的人。
但無所謂,她還是要跟那人說清楚,她放手了。
坐在裴驚淵面前坦白時,越小小姐提起自己曾經做的傻事,越說越委屈,淚珠子跟斷了線一樣的往下掉。
陰影傾下,大手忽地覆在她臉邊,指節一點點拭去她淚痕。
越明珠呆了一呆。
方才一直沉着臉的男人垂眸看她,語調沙啞而輕:“……是我有錯,任小小姐處置。”
裴驚策瞧不起越明珠那般空有美貌、淺薄無知的女子。
娶妻娶賢,他便等着她要麽答應委身做妾,要麽習得那京城第一才女的才情。
然而等越明珠病後數日不來找他,小公子忽地覺得,也許婚後再讓她學也不錯。
于是,再度見到越明珠時,他頭一回準備主動叫住她,卻眼睜睜看見——
少女像一只花蝴蝶似的,驚喜地撲進了他身邊長兄的懷中。
那一刻,裴驚策才知道,追悔莫及是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