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褚雪，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褚雪一瞬間就愣住了。
這句話多年前他就曾期盼過，在第一次鬧着要與酆硯分手時，他就妄想過酆硯會像這樣挽留他，說出“我們不分手”這樣的話來，可是，他從來沒有等到過一次，盡管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自己實在是太任性也太感情用事了，然而當他聽到這句話竟然真的被酆硯說出口的時候，當年的期盼連同獨自忍耐的五年仿佛都值得了，他鼻子一酸，眼眶發熱，委屈忽然之間湧上心頭，他連忙低下頭，不願被酆硯看出他因這句話而生出的軟弱來。
這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話了，他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只要一碰到酆硯，他就可以毫無底線，可酆硯那麽好，當初他一見鐘情的人，追了那麽久的人，又是真的與他交往過的人，這樣一個人，他哪裏就能那麽容易硬得起心腸來呢？
那時酆硯那麽忙，忙着練舞、忙着打工、忙着接一切可以接的兼職和演出，卻依然在答應做他的男朋友後願意抽時間與他見面，給了他出租房的鑰匙，記得煮一碗生日面給他，縱容他的無理取鬧和少爺脾氣，也願意見他的那些朋友們，坦然承認自己是他的男朋友，從來沒有過遮掩，他正直且有擔當，努力并擁有遠大的夢想，這樣一個人，當然需要更大的舞臺讓他綻放光彩，可自己卻只想着如何霸占他那些寶貴的時光，如今回過頭去看五年前的那些事，他便知酆硯做的一切都是應該做的事，也是必須去做的事。事實上喜歡一個人在沒有錢的情況下，恐怕連想買一件像樣的禮物都特別困難，酆硯他沒有精力，更沒有餘力，可正是因此，當年酆硯做的那些小事才更為珍貴，更能打動人心，只可惜那時的自己什麽都看不清，他其實一次都沒有體諒過酆硯，只考慮自己開心不開心。
“別哭，是我不好。”酆硯在對面低聲說。
“誰哭了！”褚雪擡頭瞪他，可眼睛紅通通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好、好，沒哭，沒哭，是我看錯了。”
酆硯這語氣怎麽聽怎麽都像只是在哄着他，褚雪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情緒一點都不受控制，酆硯越是哄他脾氣越大：“就是你看錯了，亂說一通，本來都好好的……”他聲音越說越小，因為眼淚就這麽掉下來了，他更沒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看吧，都是你害的！”
時光仿佛與多年前重疊了，褚雪脾氣其實不小，一開始還努力不讓自己暴露本性，時間一長就藏不住了，酆硯很少有空閑，他多半要抱怨，酆硯卻理智得很，而且他本來就覺得褚雪是個小少爺，不給他抱怨一通也怕他憋得慌，說句大實話，他早就看出來褚雪不是那種百依百順忍氣吞聲的性子，對朋友大氣對男朋友卻小氣得很，之所以他能容忍，是因為每次褚雪脾氣發過之後再別別扭扭蹭回自己身邊來的過程都挺有趣的，那會兒酆硯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惡趣味，就喜歡這樣逗褚雪，可現在他知道了褚雪的傷心也是真的，有幾次都是過了好幾天才又回頭來找他，那幾次必然是真的被他傷了心。
“都是我不對。”見褚雪有些粗魯的用手背去擦眼淚，酆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趁褚雪愣怔的空擋扣住了他的後腦，小桌太小了，很方便做他突然就很想做的這件事。酆硯微微傾身，用唇去碰褚雪的淚，鹹鹹的口感混進了口中留下的奶茶味道裏：“都是我的錯，褚小小，你別生氣，好不好？”他一次都沒有這樣哄過他，真是個失職的男朋友，酆硯想。
褚雪哪裏還有工夫想誰對誰錯這些有的沒的，他忘了掙紮，大概是不怎麽舍得，酆硯的唇暖暖的，有一股焦糖的奶香味，他想到了眼淚是鹹的，鹹的和甜的混合，味道會不會像他曾經喝過的海鹽奶茶呢，酆硯叫他“褚小小”，那是酆硯給他起的外號，本來是叫他“褚小少爺”的，不知何時就成了“褚小小”，他不喜歡這個外號，因為聽着感覺自己比酆硯小了許多許多，他是酆硯的男朋友，可不是酆硯家的小朋友。
可是現在，他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回想剛剛那一幕，他明明不覺得自己迷失過，只是這五年來他從沒有像剛才那樣使過一次性子，他讓自己盡可能顯得成熟，再不是當年的褚小少爺，五年裏他就仿佛換了一個人，他自己都把曾經的褚雪給忘記了似的。然而就在剛才，褚雪忽然意識到原來不是從前的那個褚雪消失了，他只是把自己藏了起來，因為知道沒有人會包容他的少爺脾氣，縱容他的無理取鬧，也不再有人會在意他的傷心和難過。
褚雪的腦子亂成了一團，裏面五花八門的，好像什麽都有，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然後他沒怎麽過腦子的就伸出了舌頭，舔了舔酆硯吻過自己淚水的唇瓣。
“果然很像呢……”他喃喃着。
酆硯眼神變得更為幽深，問他：“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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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鹽味……”
“真的嗎？那你再試一次……”
“唔……”
褚雪低頭打着奶油。
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流動的奶油逐漸變得黏糊糊起來，像極了剛才的那個吻。
想不得想不得。褚雪搖頭。
這麽一想，他的臉又有點燒起來了似的。
奶油慢慢倒在了焦糖奶茶上，看起來就像是加熱過後軟軟的棉花糖，可味道卻是鹹的，就是不知道像不像剛才嘗到的眼淚的味道。
褚雪怔忡着，邊上一只手已經伸了過來，端走了奶茶杯，褚雪的視線跟了過去，看着酆硯喝下好大一口。
鹹味又有些冰涼的奶油和微熱稍甜的奶茶在口中互相交融，溫柔得像是要把人融化，酆硯面對褚雪微微期待的眼神，卻不說像或不像，也用着仿佛要把褚雪整個人都融化掉的溫柔口吻說：“你不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