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火鍋煮開了，“咕嘟咕嘟”冒着氣泡，熱騰騰的蒸汽使得小小的客廳暖呼呼的，三個大男人完全把客廳擠滿了，酆硯坐在靠廚房最近的位置，方便随時添菜加水。他給賈晟和褚雪留足了談話的空間，賈晟也根本沒有要放過褚雪的意思，從進門後那張嘴就沒閑過，一開始的傷感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本來就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如今做起了生意就更能侃了，他把褚雪離開後大家的情況一一說了個遍，好的不好的統統都說了，包括他自己。
賈晟也是個富二代，褚雪家裏出事的時候他沒少幫忙，可畢竟資金缺口太大，賈晟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後來褚雪未留只字片語就離開了，賈晟也明白過來，褚雪是不願拖累一幹朋友們，只是褚雪做的也太絕了，不僅一點消息都不留，連號碼都換了，為此賈晟一直心有怨念，發誓哪一天若是找到了褚雪一定要把人胖揍一頓，不過真見到了人他高興都還來不及，罵了一通也就算把這一茬輕輕放過了。
“你倒是說說，到底為什麽一走了之？有我們那麽多人在，你幹嘛非得選擇一個人逞強啊，啊？”高興歸高興，這話不問清楚總歸覺得堵心，他憤憤瞪着褚雪，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
時隔五年，當初那種心灰意冷的感覺早已經淡去，而跟酆硯重逢後又重歸于好的事實将當初的傷心也一并抹消，但那時執意要走的原因仍然清晰，也不難說出口，褚雪回憶着道：“大概是自閉了吧。”他的視線穿過霧氣，朦朦胧胧的似是看見當初的自己：“不想見熟人，不想聽到有人說同情的話，如果可以，我一步都不願出家門，但那時我們家的房子都被收了回去，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所以一時沖動，就決定離開，誰也不告訴。”
“一時沖動！”賈晟受不了地道：“自閉還能一時沖動？”
“有些事就是沖動才會去做，如果我再仔細考慮了，或者找了你們，說不定這種沖動就消失了。”褚雪說得輕松，而且實際上也真的就是這樣，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覺得那時做的決定非常沖動，仿佛當時有一種迫切的需求，希望借此機會尋求改變，他是親眼看着酆硯每天努力走下來的，他覺得自己即便是沒了一切，也可以獨自一個人活下去，說是逞強也不假，所以當這個念頭升起來的時候，他甚至是躍躍欲試的，就真的去做了。現在回過頭去看，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沖動，但與此同時，這樣的不告而別對自己那幫朋友們來說的确是挺過分的，也難怪賈晟一直氣憤不平了。
“那你說，五年不聯系又是怎麽回事？”賈晟可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說到這個褚雪的确心虛，不過實際情況還是得說一說：“前三年是忙，沒定下來，後兩年這個想法是有的，但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近鄉情怯？總之只要一想到要跟你聯系就退縮，再說我也沒做出特別的成績來，于是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現在，嘿嘿。”
“嘿嘿個屁嘿嘿，還敢跟我嘿嘿。”賈晟實在忍不住一記暴栗敲在了褚雪的腦門上。
褚雪挨了一記卻很是高興，喜滋滋地把碗裏的羊肉蘸醬吃了，這都是酆硯趁隙給褚雪夾的，賈晟就沒那麽好命了，話說到現在，碗裏都還是空的。
“歇口氣，先吃點東西再說吧。”酆硯對賈晟說。
賈晟的确是餓壞了，他毫不客氣地開吃，還不忘丢給褚雪一句：“吃完我們再算賬。”
酆硯這會兒像是個主人家，張羅着把食材添進火鍋裏，熟了再用漏勺舀出來，分給兩個安分開吃的人，他把肉給褚雪，把菜給賈晟，招來賈晟嗷嗷大叫：“酆硯你這家夥，也太偏心眼了，明知道我愛吃肉……”
“你該減肥了。”酆硯毫不客氣地指出賈晟如今最在意的問題，一旁褚雪“噗嗤”一笑說：“我剛才就想說了，五年不見，你變形了，哈哈。”
賈晟氣不打一處來，對着夫唱夫随的兩人恨恨道：“你們管我，我回去就減肥，今天我就是要吃肉，再給我下一盤肉，一顆菜葉都不要再給我了！”
賈晟是胖了，但遠遠沒到大腹便便的程度，不過在褚雪和酆硯兩個瘦子面前，他是一點反駁力都沒有的，只能任由他們嘲笑，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必須得瘦回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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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賈晟還是吃了不少肉，又灌了好幾瓶啤酒，減肥這件事，暫時也被他抛到了腦後。
“你老實告訴我，還有多少欠債？”賈晟盯着褚雪，要他老實交代，當初他沒能力幫褚雪，可現在他也是老板了，雖說是幫着父親打理家業，可對經商一事也逐漸開了竅，近兩年憑自己的能力更是賺了不少錢，自問不僅能幫褚雪一舉清債，還能贊助褚雪做一份事業。他這樣的想法完全是出于他把褚雪當兄弟，俗話雖說親兄弟明算賬，但在賈晟這裏是有錢一起花，褚雪曾經也是這樣，他們從小生長的環境都是富裕的，因此對錢的觀念很是淡薄，金錢對他們而言如同空氣，也是褚雪家的那次破産令他們總算對金錢有了直觀的概念，就算如此，他們也都沒有錢是辛苦賺回來的意識，從根本上來說，富人賺錢和窮人賺錢的方法是完全不同的，這造就了各自的價值差異，但褚雪和賈晟沒有什麽價值差，盡管褚雪這幾年都是一分錢掰開兩瓣來花，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可金錢觀念并沒有徹底被颠覆，他只是更加認清了錢的流通和作用，并認識到人并不是靠錢活着的，而是靠自己過活的。
“不太多了，再有兩年就能償清。”褚雪也沒瞞着賈晟，當年的數額賈晟是清楚的，在公司破産又賣房賣車之後還剩下兩百萬，已着實不算多，但這兩百萬對當時的褚雪來說絕不算少，就算是賈晟，當年也只湊了五十萬現金給褚雪，其他的錢不是在周轉就是在投資，一時半會兒也取不出來，主要也是賈晟沒想過褚雪會悄然離開，不然他随便找一套房子都能抵押出兩百萬，所以他一直都想不通褚雪到底是怎麽想的，寧願一個人去過苦日子。後來他也有點想明白了，褚雪應該是不想再拖累自己，可房子不過是身外之物，兄弟才是最要緊的，但設身處地去想，若自己成了褚雪，估計也不會厚着臉皮讓兄弟給自己還錢，自己又不是沒手沒腳，這會兒他聽褚雪說還有兩年，便也釋了懷，褚雪靠他自己的力量将負債清到這個程度，正是有擔當也有魄力的男子漢。
酆硯在旁邊一直沒說話，他當年就打聽過，賈晟也說了個大概，他與褚雪和賈晟不同，生在普通家庭，兩百萬對他來說不算少，但其實只要找到人，這筆錢怎麽都能還得上，只可惜褚雪一聲不吭地走了，來到這個偏僻的城市獨自打拼還債，他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那時的自己也是為了賺錢到處兼職到處接演出，只為了掙自己的學費生活費和母親的醫藥費還有住院費。
“那之後你打算做什麽？別告訴我你要留在這裏。”賈晟才不會被褚雪就這麽蒙混過去，他跟褚雪不說好的穿一條褲子，但是對方有什麽鬼點子通常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他如今坐在這個小屋裏，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而且滿是食物的香氣，窗邊擺着綠植紅花點綴，比起當年褚雪家的別墅溫馨不少，而且酆硯的意思他也問過了，願意陪着褚雪，所以他其實很肯定褚雪有不願回去的念頭。
果然褚雪摸摸鼻子，表情心虛得很，賈晟又恨恨瞪他一眼，卻也知道不可能勉強令他回去。
“實在不想回去，那就只能我們千裏迢迢過來看你了。”賈晟萬分不情願地道。
褚雪那一幫子狐朋狗友足足有二十人之多，其實他也很想念他們，也足以構成他回去的理由，但在潛意識裏，他似乎對回去這件事有着一些抵觸，褚雪自己也不太明白這份抵觸從何而來，總歸帶有幾分抗拒，不太願意去想這件事。
“讓我考慮考慮吧。”褚雪只好對賈晟這樣說。
“随便你啦，你自己喜歡就好。”賈晟當然也不會勉強他，只是這樣道：“如果你回來，還能跟我一起創一番事業。”
褚雪卻是搖頭說：“創業沒想過，我想以後也許會開一家店吧。”
“什麽店？”賈晟來了興趣，問。
“最好是兼容小吃和樂隊的。”褚雪模模糊糊地道。
“小吃和樂隊？這是什麽怪異的組合？”賈晟想不出這兩個要如何搭配。
“我也沒想清楚，但我還是很喜歡打鼓，所以想弄個半敞開式的廚房做點心，或者白天做咖啡吧，晚上做酒吧，場地大的話偶爾做個展覽什麽的。”褚雪大致描述了一下他最近的構想。
“這樣也不錯啊，你記得要來找我投資，有一筆錢我專門存着要給你用的。”賈晟說。
“再說吧，現在我也走不開，公司才起步，我總得幫老板做點成績出來，或者培養個接班人。”褚雪說。
賈晟不知道他公司的具體情況，也不好說什麽，而是有些誇張地說：“你居然會做吃的了，真是令我刮目相看，當年把半個廚房都炸掉的人是不是被外星人帶走過了啊？”
褚雪懶得跟他擡杠當年的糗事，這件事酆硯也早就聽過幾回了，那時褚雪君子遠庖廚的狀态就是因為早先弄壞過廚房導致的，任誰也不會想到如今的褚雪竟然練得一手好廚藝，随随便便就說起要開店做點心的事來，着實要讓人感嘆一句“士別三年當刮目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