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律師姍姍來遲,進門後笑盈盈地跟徐安唐打了個招呼,然後自在地給自己接了杯水坐在了沙發上。

徐安唐冷眼看着他的動作,沒多說什麽,直到對方坐好看向他。

“怎麽樣?這辦公室用着還挺順手?”

徐安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截了當地闡明了自己今天要他過來的目的。

“我希望你主動提離職。”

徐安唐的這句話擲地有聲,聽得對方愣在了那裏。

律師沉默了幾秒鐘,随後笑了出來:“所謂過河拆橋。”

“不,是劃清界限。”徐安唐說,“你要的已經拿到了,我一分不少給了你,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其實你自己心裏也清楚,現在離開是正确的。”

确實,律師很聰明,當然知道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都應該離開,只是沒想到徐安唐竟然真的這麽果斷,這麽的毫不留情。

“當然。”律師說,“就算你不說我也已經做好了提交辭呈的準備。”

他笑笑:“雖然合作結束了,看起來我們的友誼也跟着結束了,但不得不說,和你搭檔還是蠻開心的。”

徐安唐沒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看着那人把杯子裏的水喝光,然後站了起來。

律師說:“你的意思是讓我今天就請辭?”

“還真是狠心。”

“優柔寡斷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律師笑着走過來,在徐安唐身前微微傾身:“可惜了,如果我也是同性戀,肯定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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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唐擡眼看他,一言不發。

律師轉身推門離開,徐安唐轉着輪椅過去把那個被用過的一次性紙杯捏扁丢進了垃圾桶裏。

很快他就收到了律師提交辭職申請的消息,在他批準離職的那一刻,這場鬧劇總算是暫時畫下了休止符。

只是暫時。

徐安唐回頭看窗外,這個位置看出去風景果然怡人,一半是車水馬龍一半是浩瀚江河,佟自修很會選位置。

他揉了揉眉心,一閉眼心中就湧起了一個疑問:佟殊去哪了?

佟殊哪裏都沒有,他一直在酒店的房間裏悶着。

佟自修被宣告死亡的時候他已經被拘留所釋放,一開始知道佟自修沒死,他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不僅僅是因為自己不用背上殺人犯的罪名,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再怎麽覺得惡心,再怎麽怨恨,如果真的是他殺了佟自修,他餘生的每一天都不會好過。

佟自修畢竟是他爸。

從拘留所出來之後,佟殊就跑到了酒店,他沒法回那個家,一想起來就覺得惡心。

這麽多年他以為自己什麽都見識過了,佟自修搞的那些肮髒龌龊的事他已經習以為常,那些在佟自修床上搖着屁股求歡的年輕男孩在佟殊看來已經沒有任何沖擊力,卻沒想到,原來在做那種事時,佟自修幻想的是自己。

一邊對自己态度惡劣,一邊又對自己抱有扭曲的迷戀,佟殊突然之間不知道佟自修這人究竟是誰了。

他躲在酒店整天喝酒,醉生夢死的,不出門見人也不接任何人的電話,直到佟自修的律師來敲門,告訴他佟自修在醫院,快要不行了。

佟殊當時還醉醺醺的,隔着門聽對方的聲音聽得不真切,疑惑地問:“誰要不行了?”

“佟自修,”律師站在門口,字正腔圓地說,“您父親。”

佟殊覺得不可能,佟自修不是沒事兒了嗎?還讓人把他從拘留所裏給弄出來了。

可是當佟殊一身酒氣地來到醫院時,還沒看到佟自修就已經傳來了那人的死訊。

死于術後并發症。

佟殊站在醫院走廊,那一瞬間仿佛世界跟他一起被凍結了,沒有聲音,也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一切都停擺了。

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渾渾噩噩,周圍怎麽吵鬧他都聽不見,直到後來,律師過來說要在遺産繼承的文件上簽字,佟殊還蒙着,想說這人怎麽說死就死了?

那會兒他沒簽,根本握不住筆。

佟殊暈倒在醫院的走廊,就那樣在病房躺了兩天,這兩天的時間裏,律師始終陪在他身邊,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律師給他講了什麽呢?

講佟自修的一生和生前最後的遺憾。

佟自修這一生最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被他逼死的妻子,一個是他時刻想要占有的兒子,而他的遺憾也是到生命的最後也沒能好好拉一下佟殊的手,把心裏話跟佟殊說一說。

當然,這些事都是真切發生的,但這些話都是律師編的。

佟自修死前沒有留下只字片語,沒有人知道他在彌留之際想的究竟是什麽。

律師故意把話說得極端,那扭曲到違背倫理的欲望竟然被他說得像是可歌可泣的執着愛戀,聽得佟殊眉頭緊鎖胃裏也反複翻騰着。

在佟殊的情緒被折磨到臨近極限的時候,律師恰到好處地又提到了遺産繼承的問題:“別管他在外面如何,但心裏放着的就只有你,他所有的遺産一分不少,全都給你了,他是真的全身心投入地在愛着你。”

佟殊沒忍住,徹底暴怒,沖着律師吼沒人稀罕那個狗東西的遺産。

律師心裏是得意的,跟在佟自修身邊這麽多年,他太了解這兩人的脾氣了,也太清楚佟殊這沖動的性格,做事從來都不顧後果。

律師一邊激怒他,一邊又像是個盡忠職守的員工,他拿出放棄遺産繼承的文件說:“你真的要放棄嗎?”

“誰他媽稀罕他的遺産!”佟殊又憤怒又難過,把被子和枕頭都從病床上丢了下去。

“如果真的要放棄繼承,需要在這份文件上簽字。”

佟殊想都沒想就簽了,簽完直接把東西丢了出去,也讓律師趕緊滾。

他太煩了,他只想讓世界毀滅。

可那時候佟殊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個被居心叵測之人牽着鼻子走的小醜,佟自修縱然作惡可惡,但除了佟自修,他身邊還有其他的惡人在對他笑。

佟殊當天就跑了,他連佟自修的葬禮都不管,就那麽躲進了酒店的套房。

每天喝酒,滿地都是酒瓶。

人也邋遢得不行,胡子拉碴的像個落魄流浪漢。

他被門鈴聲吵醒時發現自己竟然坐在浴缸裏,水已經冰涼,他穿着衣服泡在裏面。

門鈴一直不停,他盯着那個方向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費勁地從水裏站起來,一路走一路往下滴水地走到了門口。

佟殊懶洋洋地打開門,以為是酒店服務生送酒來了,卻沒想到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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