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徐安唐說:“你手裏的錢還能活多久?”
佟殊皺起了眉。
“你沒地方住,沒工作,以前花天酒地也沒給自己留什麽存款。”徐安唐往後一靠,看着他,“你撐不了多久。”
“你有毛病?”
“如果你不想辦法改變現狀,很快就會變成乞丐。”徐安唐問他,“你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你看他們現在還管你的死活嗎?”
“我不想和你讨論這些。”
“他們都在看你的笑話。”
“我他媽變成笑話都是因為你!”
徐安唐笑:“是,我有責任,但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貨色。”
他指着佟殊:“我還是那句話,就算這公司真交到你手裏,你覺得能活到哪天?”
佟殊知道自己什麽都會不會,但他可以花錢雇人來管理!
“傻逼。”徐安唐轉過去,看向窗外,夜色正濃的城市讓人覺得心都沉甸甸的。
“給你個活命的機會你要不要?”
“徐安唐你又憋着什麽壞呢?”
這一次徐安唐真的沒有在算計,他只是看着佟殊的時候覺得大家都很可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太絕對,不能輕易用,但放在他們幾個孽緣深重的人身上怕是再适合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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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安唐看來,他們每個人都活該被剮,不過相比于他跟佟自修,佟殊不必遭太多罪,他的可恨之處不過就是一個蠢罷了。
徐安唐不是善人,不想渡人,可他看着被折騰慘了又不知所措的佟殊時,着實有些心軟了。
“給你一個來這裏工作的機會。”徐安唐說,“不過你要能力沒能力,要學歷沒學歷,腦子也不怎麽聰明,怕是一天都做不下去。”
“……你別太小瞧人。”佟殊轉身就走,走出兩步又回來了,他差點忘了今天來找徐安唐的真正目的。
“怎麽?被我的激将法刺激到了?”徐安唐笑,“三少爺要來給我打工了?”
佟殊愣了一下,這才多久,他已經對“三少爺”這個稱呼陌生起來,好像當初養尊處優招搖過市的日子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人生了。
“放屁。”佟殊才不會在徐安唐收下做事,“你憑什麽不讓我住了?”
他說的是酒店。
“我憑什麽讓你住?”徐安唐說,“你又不是我包養的情人,我憑什麽要給你付房費?”
一句話說得佟殊惱羞成怒,随手抱起門邊擺着的花盆,但他沒丢出去,總算人生也學會了克制。
佟殊說:“徐安唐你去死吧。”
“會有那麽一天的。”徐安唐只是看着他笑。
佟殊被他這句話說得心有戚戚,或許是因為最近遭受了太多,生死啊,失去啊,還有一些不能确定是否能算作與他有關也不能确定是否為真的上一代往事。
佟殊還沒把眼前的生活重新捋順。
其實他是需要一個人幫他一把的,但他不指望也不希望這人是徐安唐。
“你最好早點死。”佟殊這一次沒有走,而是直接躺在了徐安唐辦公室的沙發上。
“你這是幹嘛?”
“這棟樓原本都是我的,”佟殊說,“我沒地方去,我要住在這裏。”
徐安唐笑了:“這是耍賴。”
“關你屁事。”
“你在我的辦公室耍賴,當然關我的事。”徐安唐轉着輪椅過去,看着躺在那裏的人,“我可以讓保安過來把你扔出去。”
“徐安唐你能不能做點人事?”佟殊已經被趕出去過一次,丢人又委屈,他坐起來,滿臉苦相地看着面前的人,“先不說佟自修幹過的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跟我有什麽關系?你已經把他弄死了,你們的恩怨都了解了!”
徐安唐靜靜地聽着佟殊的話,意識到,其實不僅僅佟自修沒把佟殊當兒子,佟殊對佟自修的感情也是矛盾的。
那種矛盾來自于無法抗拒的血緣親情和主觀意識上對對方的厭惡。
一方面不得不承認那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親人羁絆,一方面又覺得那人不配當一個父親只是個渾身散發着惡臭的惡魔。
佟殊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難題。
“你這話說的,”徐安唐像是嘆氣一樣深呼吸,“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多不孝順的兒子,爹死了自己趕緊摘得幹幹淨淨。”
“我孝順個屁啊!”佟殊的手指死死地摳着徐安唐的皮質沙發,“那樣的爸,你要?”
徐安唐盯着他看,沉默了很久,在佟殊幾乎要把沙發摳壞的時候,終于開口說了話。
他說:“不要,不過我也沒機會選擇。”
佟殊的心被攥了一下,想起下午自己看過的那些東西。
“有人在我出生前就已經幫我做了選擇。”徐安唐說,“不僅幫我選擇了這個。”
佟殊擡頭看他,不知道他後半句的意思。
“我爸死的那天,我媽受了刺激,早産,”徐安唐說,“我出生沒多久,她去找佟自修讨說法,你知道他跟她說了什麽嗎?”
佟殊的手心開始冒汗,他甚至覺得自己開始耳鳴。
徐安唐把手機放到佟殊手邊:“二十多年前的錄音,音質很差,三少爺見諒。”
佟殊低頭看着徐安唐的手機,沒有動。
“她從佟自修那裏離開之後沒幾天就自殺了,跳河,”徐安唐說,“當時我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她把我送到福利院,留下一張字條,然後跳進了附近的河裏,據說被打撈起來的時候已經被泡得沒了人形。”
他盯着佟殊看:“你可以覺得我依舊在騙你,跟你說這些也确實沒什麽意思。”
佟殊始終不擡頭,手指已經摳壞了徐安唐新換的沙發。
“我只是希望你認清形勢,我這個人報複心強,沒有底線,你要是真把我惹急了,下場不會比佟自修好。”徐安唐看着他,輕聲說,“或者你面對現實,在我反悔之前接受我剛剛的建議。”
佟殊一直不出聲,也不說話。
就這樣,一整個夜晚兩人僵持着,附近的大樓逐漸熄了燈,街上的車輛也越來越少。
城市徹底沉睡,只有這棟大樓的這間辦公室,白色的燈徹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