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醫院

快到下班時,岑溪接到了林初墨的電話,她有些意外,猶豫了下,還是接了。

“姐姐,你終于接電話了...”

“怎麽了?”

“爸爸剛剛心髒病突發,救護車剛到,你要不要來醫院看看?”

岑溪臉色一變,語氣裏帶着連她都沒發覺的緊張,“怎麽會心髒病突發呢?我記得他不是有定期體檢的習慣嗎?”

“是...是我氣的...”

岑溪:“……”

她大概也能猜到,應該是林明宏要他回來管理公司,兩人估計又吵架了。

正在猶豫時,林初墨焦急的聲音傳來,“姐姐,爸到現在都昏迷不醒,你來看看吧?”

心髒病發...搞不好真的會死人。

“你怎麽了?”江嶼闊在樓下等了半天,給她打電話也占線,就上來找她了。

誰知一進來就見她面色蒼白,連拿着手機的手都止不住的顫抖。

“我知道了,馬上趕過去。”

說完她挂掉了電話,看向走進來的江嶼闊。

江嶼闊看着她不對勁的臉色,關心的問:“身體不舒服?”

岑溪搖搖頭,“林明宏心髒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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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闊自然注意到了她口中稱呼的轉變,以前都是笑稱“我親爹”或者“林老頭”,自從知道了那些陳年恩怨後,她就開始直呼林明宏的大名了。

江嶼闊淡然道:“我開車帶你去醫院。”

岑溪點點頭,“好。”

上了車後,江嶼闊餘光瞥見她認真的翻看手機網頁,頁面顯示的正是---心髒病發會不會死人?

他無奈的勸慰,“伯父身體這麽多年一直挺好的,不會出事的。”

岑溪沉默了一秒,方淡漠道:“你說他會不會沒挺過去,就這麽沒了?”

江嶼闊:“……”

他又想起之前慕曉曉在醫院裏說的那些話:

【她的愛恨遠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濃烈,就算是林家,也不見得是真的不可饒恕。】

這女人有時候,還是挺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淡淡語:“之前不是說跟林家老死不相往來嗎?”

“我...那他現在不是快死了嗎?”他話裏的意思岑溪自然是懂得,她低低道:“平心而論,林家又沒對不起我,要錢給錢,要股份給股份的,一家人都快把我當祖宗供着了,我沒那麽不知好歹。”

她從不會相信無緣無故的善意,林明宏對她的百依百順,一方面可能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另一方面或許是覺得這麽多年她一個人流落在外面,心裏過意不去。

第一個原因她不做評價,但第二個,她從沒介意過。

世上多的是明知是私生子也不願意接回去的父母,甚至還會把他當做自己坦蕩仕途的污點,動手除掉的也不在少數。

可心裏的那一杆秤,砝碼的另一端是未曾謀面的生母,岑溪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不過要她選擇,斷然不會和母親一樣,選擇一個注定沒有結果的愛情,孤注一擲的下場就是萬劫不複。

岑易安是個性情中人,敢愛敢恨,但也沒能逃過紅顏薄命的悲慘命運。

“我就是總覺得,接受林家,是對我母親還有外公外婆的背叛。”岑溪頓了頓,“你說,我是不是鑽牛角尖了?”

江嶼闊沒說話,他似乎有所顧慮,沉默了幾秒,“你覺得你媽媽當初選擇生下你,是對林伯父的愛多還是恨多?”

“應該是愛更多吧,要不然怎麽會把仇人的孩子生下來呢,而且因愛生恨,沒有愛哪兒來的恨呢?”

“所以你接受林家并不是對她們的背叛,”江嶼闊頓了頓,“外公外婆的死也是意外,你也清楚跟林家并沒有什麽關系,她們如果還活着,也不希望你為這件事兒糾結,痛苦。”

“我沒痛苦,我就是怕他死了,我還有抽時間去替他辦追悼會。”

緊繃的神經松了松,岑溪繼續道:“我還沒辦過追悼會呢。”

江嶼闊:“……”他就不應該安慰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車子很快到了醫院,岑溪問了林初墨具體位置,拉着江嶼闊往裏面走。

心髒病突發,人在手術室。

岑溪聞着消毒水的味道搭乘電梯上去的時候恍惚的想,這一年來,她進醫院的次數要比前二十多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她遠遠的就看見了面色焦急的徐倩儀跟林初墨。

徐倩儀向來溫婉素淨,此時面色蒼白冰涼,林初墨則是不停的走來走去。

快步走過去,林初墨一眼就看見了她們,自責的看了眼岑溪:“姐姐,我不應該跟爸吵架的。”

岑溪垂下眼眸:“你罵他什麽了?”

林明宏看上去不像是弱不禁風到能被三言兩語氣到心髒病突發的人,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上位者,心理素質不至于這麽差。

林初墨有些心虛,“我就是說,不想回來幫他管理公司。”

他原話是這樣的:您沒有本事控制姐姐,就想幹擾我的人生,說到底還是您當年的懦弱,一邊想抓住愛情,一邊又不願放棄優渥的生活,即辜負了姐姐的母親,又耽誤了我媽媽,如今這個局面,都是您自己造成的。

說完林初墨就後悔了,大學畢業後,他和幾個朋友一起合夥開了個軟件公司,前景大好,卻在資金鏈那一環被林明宏給掐斷了,他正在氣頭上,口不擇言。

這句言不由衷的氣話,換來了林父的一巴掌和他的心髒病突發,墜然倒地。

岑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平靜道:“以後說話穩重點,真把他氣的半死不活,君萊你不想管也得管。”

林初墨和她不一樣,岑溪對林家沒什麽感情,對君萊更是沒感情,但林初墨不見得能放任林家的敗落和君萊的倒閉。

有些責任,是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必定要承擔的。

林明宏之前沒有強制幹涉,并不代表會放任林初墨偏離他鋪設的軌道,小打小鬧可以,來真的不行。

手術室的燈忽然就熄滅了,帶着口罩的醫生從裏面出來,“林老先生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現在仍處于昏迷狀态。”

岑溪松了口氣,等醫生走後,對着徐倩儀道:“我先回去了。”

“你不在這等着他醒來嗎?”

“不了,”岑溪頓了頓,“我怕他看見我之後又暈過去。”

徐倩儀:“……”

從醫院出來後,江嶼闊帶着她去餐廳吃飯,兩人要了一個包廂。

服務生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充滿愛心的眼睛注視着江嶼闊,等着他點餐。

他擡眸望着岑溪,“今天想吃什麽?”

“我想吃什麽你不應該了如指掌嗎?”岑溪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随口道:“你還沒有徐倩儀了解我嗎?畢竟我每次去林家她做的飯都是我愛吃的。”

江嶼闊收回視線,從容淡然的點了四個菜一個湯,都是她喜歡的。

服務生拿着菜單出去,并且帶上了門。

她低着腦袋慢慢的喝茶,江嶼闊便在對面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岑溪被他盯得渾身發毛,擡眸打破沉默,“盯着我看幹什麽?”

男人看了眼被她放下的茶杯,她只喝了一口,“你今天不高興?”

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說完他伸手把杯子拿起,自然的全部喝完了。

岑溪看的清楚,他是故意沿着她剛剛喝的地方貼上了唇。

“沒什麽不高興的,就是覺得人人都有許多身不由己,林初墨這種富家少爺,享受人人豔羨的生活的同時也失去了自由。”

怎麽突然開始了深夜網抑雲?!

江嶼闊看她一眼,似乎覺得她思考人生的樣子很有趣,淡淡的低笑,“你當人人都像你一樣,這麽恣意妄為。”

岑溪不滿的皺皺眉,反問:“我怎麽恣意了?”

江嶼闊擡眸看着她,噙着愉悅的笑,但沒開腔。

他有時候很羨慕岑溪,雖然不是親生父母,但爸媽從小對她極好,回到林家,一家人也對她百依百順,想結婚有人幫她逼婚,想離婚也沒後顧之憂,讀書也只憑喜好,工作也順心而為。

像是她的人生沒有任何阻礙,太順風順水。

就算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兒,她自愈能力又很強,三言兩語也能把自己說服過去,表面看上去很喪,心裏又很樂觀。

太随心所欲的人,真的很惹人嫉妒。

江嶼闊突然産生一個荒唐的念頭,也不知道這女人這輩子會不會為誰痛徹心扉的大哭一場呢?

想到這,他淡笑的搖了搖頭,怕是不會了,這樣濃烈的煽情方式,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臉上。

岑溪見他像是回顧完了自己的前半生,又皺眉又笑的,怒瞪着他,“你把話說清楚!”

江嶼闊黑沉沉的眼眸盯了她一會兒,淡淡道:“誇你呢。”

“哦?”岑溪給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我怎麽沒聽出誇獎的意味?”

“就是覺得你的恣意妄為讓人很羨慕,甚至是嫉妒。”

岑溪一下就笑了出來。

她笑得很肆意,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那般,“我這不就是仗着你愛我,才敢肆意妄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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