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曉是被從被窩裏挖出來的,他這幾天特別忙,太子妃點名了讓他來給安胎,日出晚歸。
齊與晟的臉色很是吓人,他把所有的宮女侍衛全部清了出去,工部尚書也讓先回府裏。門外守着一排承恩殿的侍衛,秦曉提着藥箱匆匆忙忙趕來時,是承恩殿的大宮女接見的,大宮女小心翼翼地給秦曉指了指店門,說,“秦院使待會兒說話一定要注意點兒啊!”
秦曉問為什麽,難不成裏面死人了?
大宮女捂住了他的嘴,
“噓——是伊小公子!被殿下罰的快沒命了!殿下正着急呢!”
秦曉瞬間渾身染上殺氣。
齊與晟坐在內閣的床邊,尹小匡躺在床上,蓋着厚厚的被子,臉色慘白,臉頰瘦的都凹陷了下去。秦曉看到這樣的尹小匡,在門口差點兒站不穩。
【大公子!你到底想把諾諾折騰成什麽樣!你就那麽想讓他死嗎!】【……死不了,不還有你秦神醫麽。】
齊與晟擡頭,雙眼陰沉,讓秦曉救人。
秦曉努力地讓自己挂上一副笑臉,說,還是請殿下先出去吧,醫者行醫,外人在這兒有所不便。
齊與晟摸了摸尹小匡的額頭,輕輕說了聲,
“對不起,小匡。”
大宮女從來沒見過自家殿下有過如此慌亂的表情,齊與晟在院子裏來回走動,門前的日晷悄悄掠過了一指寬,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門外突然有人來傳令。
“四殿下。”穿着紅色絨衣的禦林軍對齊與晟呈上陛下聖谕,“陛下有旨,讓您速速前去承啓殿。”
齊與晟說,讓父皇等等,他有要事,走不開。
等到月亮都出來了,秦曉終于從內閣走了出來,整個人都累散了架。齊與晟見大門被推開,急忙走上前去,禮都不顧擺了,問秦曉,“小匡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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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曉口渴的要命,齊與晟連忙吩咐人給他盛茶,秦曉端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下巴一擡,往內閣指了指,“殿下自己過去看吧,讓臣先緩一緩、緩一緩,哎喲,累死了……”
齊與晟一個箭步沖進內閣,看到尹小匡依舊熟睡在床榻上,小臉依舊慘白,但呼吸卻勻稱了不少,額頭上的細汗也全部褪去.
齊與晟忘記了拉過來凳子坐下,直接跪在了床邊,手卻不知道該放在哪兒,他不知道現在尹小匡是怎樣個情況,想要摸摸尹小匡的額頭,但是似乎又在害怕戳破了哪兒,愣在原地好長時間,半天才想起來去問秦曉。
秦曉喝着水,又被叫了進來。
“秦院使……”
“殿下。”秦曉放下杯子,對齊與晟揖手,難得臉上不是吊兒郎當的表情,“小公子已經沒事了。”
“只不過身體依舊很虛弱,還得需要好生靜養!”
齊與晟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懸空了起來,用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緊張聲音,問秦曉,“是因為……本王對他太狠了嗎?”
秦曉的嘴角有點抽,很顯然是想罵人,但是他更想保命,于是便欠了欠身,低下頭,藏住了他瞬間扭曲了的臉,娓娓道來,“殿下能夠明白就好。”
齊與晟的心中瞬間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了起來,他下意識張了張嘴,眼睛往上頂了一下,半晌,又問,“那該如何調養。”
秦曉愣了片刻,吃驚地擡頭,這不太像是齊與晟能說得出來的話,他都準備好齊與晟若想要直接殺了尹小匡、該如何勸說的言辭。
齊與晟見他沒有回答,聲音突然放緩慢了半拍,又問了一遍,“那……本王該如何讓人給小匡調養身子?”
秦曉說,
“小公子這次的昏厥的确是殿下對他的責罰而造成的,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小公子的身體本身底子也很薄弱,雙重夾擊,才會導致小公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齊與晟問底子薄弱是什麽意思!
秦曉繼續低着頭,說有些話不太好說得出口。
齊與晟讓他說,不會有事!
秦曉抖了抖袖子,一字一句道,
“尹老板畢竟是醉仙坊之流,為了取悅男人長年累月吃一些刺激身體興奮的藥物,這些藥物通常都會對人的五髒六腑造成很大的傷害的,特別是在大腦緊張的情況下,更會加重!”
“殿下,您在懲罰小公子的時候,是否又發現他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齊與晟連說,是的!他有狠命地咬手指頭,咬爛了都沒察覺到!
秦曉揖手,“那便就是了,咬手指恐怕就是大腦被刺激到的前兆,然後殿下又對他進行責罰,更是加劇了小公子意識崩潰,牽連着五髒六腑産生□□上的不适,吃下去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在這種刺激下導致的不受自己控制嘔吐出來。時間一久,身體不進食,自然就會成這樣。”
齊與晟被揪起來的心髒又像是被人用力地揉碎,他頭一次感覺到了疼,疼到窒息。
他跪在床邊,攥着尹小匡的手,久久沒有松開。
秦曉給齊與晟說了該如何調養,尹小匡這具身子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養好的,得細心養。說話間,尹小匡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終于睜開了雙眼。
然而卻在看到齊與晟的那一瞬間,一下子就瞪圓了雙眼,臉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崩潰的表情。
抄起枕頭邊的什麽東西,直接朝着齊與晟的臉,狠狠地砸了過去,“你別過來——滾!”
皇帝老兒在承安殿等了齊與晟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見他那向來靠譜的四兒子滾過來。一并被連夜召入承安殿的還有尚書令吳越、工部尚書,吳越面帶笑容,問陛下是否要讓禦林軍的人再去催一催。
一排穿着紅絲絨黑鐵甲的禦林軍列在承恩殿門外,禦林軍新上任将軍紀語涵親自敲門,請四殿下過去。
說陛下真的有要事,工部尚書還有尚書令都在承安殿等候四殿下已久了!
齊與晟正煩着,尹小匡的這個模樣就像是看到了上輩子欠了他八百萬的仇人,可以前這小家夥兒挨了打不都是笑呵呵就過去了?還沒給他道歉的機會,為什麽就會生出如此的恨意?
陛下要見他,催的正是時候。
經過比對,确定了腐血花的流傳是從民間四大香料坊傳入宮內,但卻比對不出來究竟是哪一家傳進來的,賬目本像是被人小心翼翼撕毀半年前往宮內運輸含有腐血花香料的那些日子的記錄,還費盡心思僞造了新的,四家料坊都沒能逃脫魔爪。
這個僞造後可以以假亂真的賬目本,還是尚書令吳越發現出來的貓膩。
皇帝問齊與晟,太子妃那邊證實了麽!确定沒有任何嫌疑?
齊與晟如是說,的确是沒有,如果有,那便是二皇兄包庇了!
再說,東南西北四大料坊當初在太子妃家破人亡時,可是幫了太子妃不少忙,太子妃嫁入皇室後,齊氏也對她疼愛有加,從來沒有讓她受過任何委屈。
她沒有任何理由去陷害啊!
“陛下。”吳尚書令揖手,“與其在這裏揣測太子妃殿下,還不如迅速前去調查東南西北四大料坊。”
“既然已經确鑿了這腐血花跟四大料坊有密不可分的關聯,臣等就先沿着這個線索走便是。”
皇帝問齊與晟的意思,齊與晟颔首沒出聲。倒是工部尚書聽到吳尚書令的這番建議後,突然臉色就大變,眼神恨不得拍死吳越,讓他閉嘴!
“陛下……”工部尚書跪地,顫顫巍巍道,
“吳大人的建議的确是很不錯,但……”
齊策讓他繼續說。
工部尚書深深吸了口氣,
“的确,東西南香料坊是可查的,臣願意帶人親自去查!可——”
“北香料坊臣等沒那個資格去查啊!”
“臣,是真的不敢去得罪新左丞相、邵承賢大人啊!”
東南西北四大香料坊,雖然名字上被命為“東南西北”,但實則是私家開坊,充公來用。其他三家香料坊都是來自陵安城有名的商號,只有北香料坊是來自一代朝廷政府官員之手,沒錯,北香料坊,正是前尚書令、現左丞相、曾經功勳顯赫的開國元勳——邵承賢所一手創辦!
齊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齊與晟也跟着擡了擡眼皮,去搜查北香料坊意味着什麽,他們父子二人都是很清楚的,北香料坊建立于前朝末年,腐血花最泛濫的時期。
邵承賢當年,的的确确是大肆販賣過腐血花!
這件事知道內幕的人很少,一開國腐血花被打為第一禁藥後,邵承賢也就不再賣這東西。但此話再一提,皇帝心裏是不可能完全不動容。
可邵承賢,也的的确确是開國大功臣!
皇帝都要禮讓他三分!
工部尚書不知情,吳尚書令應該也是不知情的,皇帝看了眼齊與晟,揮手讓兩個外臣先行退下。
齊策斜了眼齊與晟,口氣聽不出來什麽态度,
“聽說你最近在殿裏養了個小寵物?”
齊與晟很從容地“嗯”了一聲。
齊策搖了搖頭,
“別太招搖,收斂點兒……畢竟你二嫂還懷着齊家的子嗣!”
齊與晟明白這大概是陛下在警告他不要讓他養的人去得罪太子妃,太子妃這一胎是下一輩的第一個孩子,皇帝特別看重。
“是,父皇。”
“左丞相的北香料坊,就由你去查吧。”齊策轉回到最開始的話題,“別打草驚蛇。”
齊與晟揖手,
“兒臣明白。”
站在門外沒有與工部尚書一起離開的吳越望着牆頭枝條上的那一抹月亮,忽然對靜靜立在承安殿門外、正在站崗的紀将軍輕聲道,“你說,小諾他是真的能看得到未來麽……狗皇帝、齊與稷,幾乎所有人接下來要說什麽做什麽,他居然都一打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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