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年素與蘇懷瑾談話完,回到了家中,小豆子已經出去玩耍了,年素一個人坐在後院的臺階上,靜靜地看着不遠處的石磨,腦海中浮現蘇錦時和她一起做豆腐的場景。
她記得她每次來幫她做豆腐都是晴天,她用力的推石磨,臉上的笑容卻比陽光還要燦爛,只要蘇錦時在,她絕對不讓她自己推石磨。
她在旁邊也只能幫她擦擦汗,她依稀還記得,她的頭發被汗濕,整個人散發出一股熱氣,那股熱氣帶着一種朝氣蓬勃的生命力。
年素将下巴擱在膝蓋上,心中想的都是她與蘇錦時的點點滴滴,雖然她一直在拒絕她,但她知道有些事她拒絕不了她。
她又想起方才和蘇懷瑾談論的結果,他們有辦法将蘇錦時救出,只是一切都看她。
看她願意為蘇錦時做到何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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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時在牢裏呆了一夜,精神并不好,主要是沒有吃飽,其次便是睡得不好,大牢裏十分陰暗潮濕,加上昨日又下了一夜的暴風雨,這地面幾乎沒有幹燥的地方。
蘇錦時只得蜷縮在一個角落裏,迷迷糊糊的渡過了這一夜,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酸痛。
蘇錦時頭腦昏沉卻毫無睡意,她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許氏也是蜷縮在角落裏,冷的瑟瑟發抖,卻也只能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臂。
“許氏,你在這裏莫不是都這樣睡的吧?”蘇錦時原地做了幾個伸拉動作,朝許氏問道。
許氏還有些迷糊,她昨夜睡得不好,風聲雷聲加上自己心中有事,便睡得很不踏實,此時她雖無了睡意,卻也并不想同蘇錦時說話。
蘇錦時見她沒回應她,也不惱,專心的做着伸拉動作,自從到了古代,她倒是沒有再練習以前學過的跆拳道,主要是在蘇家的時候她怕被蘇信和趙氏瞧見,又是一頓啰嗦。
如今進了大牢,她倒是不顧別人的想法了,她先做了一些準備動作,才開始練習踢腿。
許氏本不想搭理蘇錦時,但看到她自得其樂的不知在做什麽,也有些好奇,她看了一會,只覺得她的動作新奇,是她從未見過的。
“你在做什麽?”許氏走了過去,問道。
蘇錦時踢了幾次腿,覺得身上的裙子有些礙事,她便将裙子傾數提了起來,在大腿處打了一個結。
許氏見到她如此行為又是一驚,女子本應矜嬌,大腿是萬萬不能露出來的,但這蘇錦時不僅将裙擺上拉,而且那腿還踢的這般高,若是叫男子瞧見了,可如何是好?
昨日,許氏已經仔細的想過了,這蘇錦時不可信任,她在大牢裏已經有些時日了,她也明白了一些事,送入了這大牢的人幾乎沒有可能再出去了。
況且,她在這裏,也是心甘情願的。
蘇錦時運動了一會,腦袋也清晰了一些,只是肚子餓的咕咕叫,她問許氏:“他們一般什麽時候送飯過來?我肚子餓了。”
許氏白了蘇錦時一眼,“等着吧。”
蘇錦時癟了癟嘴,不再說話。
這時,又有一個犯人被押了進來,關在了蘇錦時隔壁的牢房,蘇錦時喊住那個衙役,問道:“你們這裏什麽時候能送飯啊?我肚子已經餓了。”
那衙役瞅了瞅蘇錦時,不耐煩的說:“嚷嚷什麽?新來的沒飯吃!再嚷嚷大爺我一鞭子抽死你!”
說完,那衙役便離開了,蘇錦時摸摸自己快要餓扁的肚子,又瞧了瞧地面,連坐下去的欲望都沒有。
新來的犯人是一個瘦小的男人,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卻露着精光,他來了之後并沒有有所驚慌,找了個不錯的位置,坐了下來。
蘇錦時挑了挑眉,幹脆靠在牆上看這男子。
他神态自若,看似對這監獄很是熟悉,顯然已經來了很多次。
“你是因為什麽事來這裏的?”蘇錦時開口問道。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卻答非所問的說:“看你這樣,似乎也是常來的?”
蘇錦時“噗嗤”一笑,覺得此人甚是有趣,“你為何會這麽說?”
“你并不想其他人那般愁眉不展,而且你對這環境似乎也無抱怨,若不是常來,便是生性豁達。”那男子閉上了眼睛,緩緩的開口。
“為何不是後者?”蘇錦時嘴角微揚,問道。
“你不像。”
只這三個字就将蘇錦時打敗,她見那男子不再說話,只閉目養神,便越想同他說話。
“你可猜錯了,我這是第一次來,而且我來的原因,是因為我‘殺’了人。”蘇錦時面帶笑容,語氣平淡,仿佛是在說一件尋常之事。
那男子睜開了眼,仔細地看了看蘇錦時,忽然笑了,他說:“哦?為何殺人?”
蘇錦時倒是沒想到他會問她這句話,她只得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何要殺人,一覺醒來,我就殺了兩個人。”
她的語氣中帶着笑意,聲音清脆爽朗,仿佛山間叮咚的泉水。
“如此看來,想必姑娘是被冤枉的,想來也是因為那幾件案子吧。”男子閉着眼睛,淡淡的說。
蘇錦時卻是眉間一跳,這男子說的是那幾件案子,而不是那件案子,看來他也是知情之人,蘇錦時重新打量起此人。
他長相無奇,衣着簡陋,若是不瞧他的眼睛,便只當他是尋常人了,但蘇錦時方才偶然看到了他的眼睛,第一感覺便是此人不簡單。
“莫風。”那男子淡淡的說。
“蘇錦時。”
難得遇到和自己心意的人,蘇錦時便走近了些,她說:“讓我來猜猜你進來的原因。”
莫風繼續坐在地上閉目養神,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蘇錦時仔細的看了看他的模樣,衣服帶着補丁,似乎是許久沒洗了,衣服已經沒了原先的顏色,一雙手十分精細,垂放在腿上,他經常入大牢,說明他犯的罪并不大,而他這樣的裝束,也只有一個原因了。
“可是因為盜竊進了此處?”蘇錦時抱着手臂靠在牆上,面上帶着篤定的笑意。
莫風一笑,卻是搖了搖頭,他道:“這次并非如此。”
聽到這話,蘇錦時微微有些失望,“你以前因為盜竊進過大牢?”
莫風并不否認,大方的承認了,“确實如此,但我只盜不義之財,這桃花鎮說大不大,卻也不小,賺取了不義之財的人也不少。”
蘇錦時挑眉,心道:此人倒是不簡單,知曉那些賺了不義之財的人,看着雖瘦小,一雙眼睛卻是極為有神的。
“你若是想知道什麽事,我可以幫你查,但其中的費用便是你要承擔得了。”
莫風閉着眼睛,淡淡的說。
蘇錦時一愣,她方才有了那念想,卻已叫他看穿了,她本還想借機與他處好關系,若是以後有事情需要他幫忙,倒也方便。
只是她尚未接近他,他便已拒絕了。
蘇錦時還想說什麽,那邊的許氏卻是朝她招手了,蘇錦時走過去,許氏表情不太好,待蘇錦時走近了,她才低聲說:
“此人并非好人,你莫要輕易相信他!”
許氏的表情倒是嚴肅,蘇錦時卻覺得那莫風并非是惡人,她問道:“何出此言?”
許氏愣了愣,臉有些紅,她低垂着眼眸說:“此人……此人來我家盜過銀子,被我相公瞧見了,兩人還打起來了。”
蘇錦時不動聲色的觀察許氏的表情,見她眼睛并不看自己,手糾結着自己的衣角,她便冷笑着說:“許氏,你莫要對我撒謊,我雖未嫁人,卻也有了識人的能力,此人我瞧着并不像惡人。”
許氏聽蘇錦時并不相信自己,有些着急,卻憋着那最深處的原因,不肯說,只道:“此确并非好人!”
蘇錦時見她面上有些急了,心中也有些疑惑,“許氏,我瞧你也是很奇怪,今早你對我的态度與昨晚相差甚多,你若是不想同我說話,我也不會勉強,可你現在又這般提醒我,我便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許氏心中嘆了一口氣,若是那莫風與她無關系也就罷了,但她上次同她心上之人會面時,便湊巧遇到了這莫風,如今卻在大牢中遇到了,會發生什麽事她還真不好說。
蘇錦時見許氏有所隐藏,便也不繼續追問,心中卻有了一番計較。
若是許氏真如她所想,背着王有漢與別的男子偷腥,那這件事定是她死也要守住的秘密,而她如今态度變化這般大,莫不是這莫風與她有什麽關系?
她心中一片嘩然,卻是不行于色。
“許氏,我知你有事瞞着我,你說與不說無所謂,我若是有心要查你心中的秘密也并不難。”她頓了頓,湊近她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只留許氏一人面色蒼白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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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年素和小豆子吃完了飯,洗碗之時,她又想起了蘇錦時,想着那大牢裏興許沒有什麽好吃的飯菜,而隔壁趙氏又是病倒了,約莫也沒有人去看看她。
想着,她洗好碗後,帶了一些飯菜,雖說并無魚肉,卻也比那監獄中的菜好下咽一些。
她提着菜籃子出門,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回去拿了幾千銀子,這才匆匆的趕往大牢方向。
桃花鎮的大牢看管倒是不嚴,年素給了牢頭一些銀子也就進去了,牢頭帶着她來到了蘇錦時所在的牢房,開了鎖,将年素放了進去,又鎖上了。
蘇錦時本是在閉目養神,忽的聽到了牢門開鎖的聲音,立刻就睜開了眼睛,卻見到年素穿着素布衣服拿着菜籃子站在門口。
牢頭将年素放進了牢房,年素一邊将帶來的菜取出來,一邊說:“我在家中想着你肯定吃不慣這裏的菜,便自作主張拿了一些過來,手藝不好。”
蘇錦時看着年素彎腰取菜的樣子,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流過。
她也不顧年素是否願意,便将她拉入了懷中,在她耳邊低聲的說:“謝天謝地,你沒有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