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噩耗

傅瑤突然提出要自己睡,淩蘿自然是追問,傅瑤借口說自己這些日子睡覺不甚安穩怕擾了淩蘿,淩蘿雖然半信半疑,但是傅瑤堅持,她也沒多說什麽。

傅瑤在淩家從八月初待到八月底,跟表舅一家度過了中秋也替淩蘿慶賀了生辰,到月底的時候,傅瑤便向淩家辭行,淩蘿想留她再過一個重陽,但傅瑤想到自己月初就要跟徐勵互換——如果徐勵看到淩家的人,就大概能猜到自己是誰了,況且雖然傅瑤跟淩蘿如今夜裏不睡在一處,白日裏也還是待在一起……兩人從小一道長大的女孩子之間難免會有一些親昵的舉動……傅瑤只要想想這樣的場景背後就不寒而栗。

為了避免這樣的情形,傅瑤必須在九月初之前離開松州。

安排好行程,傅瑤便做好準備了。

傅瑤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倆傳話的畫冊——剛開始的時候,徐勵似乎覺得這東西是穢物,不能毀掉又不能随意丢棄怕被人知道,如今已經破罐子破摔,直接就壓在枕頭之下了。

傅瑤直接翻到自己上次留字的地方,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話後邊,徐勵依舊是回了句“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傅瑤心道她也不想管,随手把畫冊扔回枕頭下邊。

打理好自己,出來坐在院子之中靜思,李長青小心翼翼侍立一旁,傅瑤想到之前李長青聽徐勵的話各種阻撓她去找程烨之事,心中發惱,懶得理他——至于她自己那邊讓魏嬷嬷等人對徐勵嚴防死守,那是情有可原,而徐勵則必須是小人行徑。

悶悶地去往後院陪唐婉用早膳,唐婉見“他”神思不屬,柔聲安慰道:“昱之你也不必太過介懷,今年不行再等三年也無甚差別,反正你如今還年輕,三年後不過弱冠,弱冠之年及第,也算是一樁美談。”

傅瑤怔愣住——徐勵今年秋試居然落敗了?

她之前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個可能——徐勵提早三年參加秋試,因為少了三年的積累,所以準備不足,以至于落第——早知道會這樣,她那麽努力勸說努力攔着徐勵做甚,十七歲的徐勵根本就是能力不夠又好高骛遠成不了氣候,枉費了她費盡心思弄得自己心力憔悴結果徐勵根本就是扶不起不堪一擊。

白瞎了她的操心。

她要是早知道徐勵這般無用,就不該攔着他,就應該鼓動他應試,待得結果出來的時候,再好好教訓他。

現在教訓他也不遲——傅瑤想到徐勵吃癟便由衷地高興,匆匆吃了幾口便跟唐婉告辭回了徐勵的住處——她可要好好說說徐勵:叫他不聽她的勸告非得要今年下場,還整天說她多管閑事,現在受到教訓了吧!

活該!

傅瑤興沖沖把畫冊摸出來,正要尋筆墨,常嬷嬷在外邊期期艾艾道:“二少爺?”

傅瑤只得又将畫冊藏了,出來見她:“有什麽事?”有話快說,不要妨礙她嘲笑徐勵。

“夫人見二少爺匆匆離開,也沒用些什麽,知道二少爺心中不快,吩咐奴婢送些吃食過來,”常嬷嬷見“徐勵”點頭,将東西擺好,見到“徐勵”仍站在原地,較之以往有些呆滞,以為“他”是深受打擊,又想起唐婉的吩咐,寬慰道:“夫人讓奴婢替她勸勸二少爺——這病來得突然,誰也未曾料到,并不是二少爺天資不足,只是天意使然,既然天意讓二少爺三年後再試,二少爺且寬下心靜待三年便是。”

常嬷嬷說完,見“徐勵”神情恹恹,又記着“他”平日裏的積威,也知道自己這些話雖然是轉述的唐婉的話,但依舊是逾矩了,因此不再多言:“二少爺用餐吧,奴婢便先回去跟夫人複命了。”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一下,這些話不是她要說,是唐婉要她說的。

傅瑤點頭讓她回去,見她出去了,才長長嘆口氣。

傅瑤心中的确是不太開心——本來以為徐勵是去考了沒考上,正要幸災樂禍好好“羞辱”他一番,結果發現是他根本沒去考——就這一早上傅瑤心情大起大落的,如今便有些提不起勁。

雖然不知道徐勵是不是還是讓李長青防着自己,但徐勵這邊能問的也就那幾個人,傅瑤還是将李長青喚過來,盯着他半晌,将李長青盯得身子發顫,才開口:“我之前的病……”

“二少爺放心,這病雖然來勢洶洶,但大夫診治及時,已經是好了,”李長青偷偷看了“徐勵”一眼:“二少爺若是不放心,小的再去請大夫過府看一遍?”

傅瑤搖頭:“罷了,既然已經好了,就不要再多事,以免驚擾了夫人。”

她又不好直接問是什麽病,那樣就露餡了,只好就此作罷。

傅瑤幽幽一嘆:“這病來得真不及時。”

她已經放棄了勸說徐勵,就想看徐勵一意孤行秋試會試殿試一路走過去,等着他殿試之後走程烨上輩子被猜忌被閑置被出走的命運,可能這對于徐勵而言也不算是太差的命途,結果老天居然讓徐勵在這節骨眼上病倒了。

看樣子無論如何,三年後再入試才是徐勵的命中注定。

傅瑤想起一句話——“天意不可違”,這便是徐勵的“天命”嗎?是不是就算她改變徐勵周圍人的命運,徐勵的命運卻依舊是不可違逆的。

如果是……是不是意味着以後她還是免不了要嫁徐勵的命運

只是稍稍一想,傅瑤便連連搖頭——不可能的,她根本不會再去京城也不會回傅家,如果左家無恙,左家不會讓傅家插手她的婚事,如果左家最後仍是保不住她也會跟着左家共存亡,不會讓傅家再有機會幹涉她的婚姻。

況且這輩子與上輩子不一樣,如今唐婉還在,雖然唐婉之前有意透過阮如想撮合他倆,但是左家那邊既然已經婉拒,唐婉應該也不會強求。

她跟徐勵絕對不會再有任何關聯!

李長青想了想:“依我說,二少爺這病倒是病得及時。”

傅瑤有些訝異,擡眼看向李長青。

李長青壓低了聲音:“二少爺近來在家中養病,怕是沒怎麽聽說外邊的事,小的聽說,今年有人秋試舞弊,大人們暗中審理了這小半月,今日才公布出來,早上小的出去替夫人取藥,看外邊鬧得沸沸揚揚的,聽聞好些個士子的名次都被剝奪了,就算是不被剝奪,這跟舞弊之人一屆,名聲只怕也是不太好的。”

傅瑤這下徹底呆住——今日受到的沖擊實在是太多了些,得容她緩一緩。

她記得上輩子沒有這事啊。

上輩子這一屆雖然多事,但是出事明明是在殿試之後,怎麽秋試就開始這麽熱鬧了。

李長青見“他”神色不對,又寬慰道:“依我說,二少爺也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都站在二少爺這邊,二少爺之前的病雖然來得急,但是也不算大病,就恰恰只是讓二少爺不能去考,顯然就是為了讓二少爺免了這禍事。”

“以二少爺的才學,自然不屑于舞弊之事,只是沾染上這些也是麻煩,”李長青見“徐勵”神色還是不好,又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不好再多說,只好告退:“小的再出去替二少爺打聽打聽。”

傅瑤見他落荒而逃,回過神來,心中無限惋惜——徐勵這病,真的是太不及時了。

雖然秋試舞弊之事提早被揭發出來,對于傅瑤而言是好事,她之前那麽努力勸說程烨和徐勵,心中還是沒什麽底氣,這事一出,她就是有先見之明,不管是程烨還是徐勵對她都應該是佩服的,但是一想徐勵之前那般跟自己作對,最後居然也躲了這場災禍,傅瑤還是覺得不忿:就該讓徐勵參加這場秋試,就算他自己能保全也會惹來一身騷,讓他不聽自己的話,合該讓他受些教訓才好。

可是居然被他“幸運”避開了。

傅瑤扼腕不已,恹恹将之前的畫冊翻出來,看到徐勵那句話不讓她多管閑事的話,心中更是火大。

傅瑤尋了筆墨,想給他回一句“不聽老人言”的話,翻開下一頁,卻發現徐勵還寫了別的。

他說——“若你真的不想我去,那你來阻止我”。

她若是想阻止他去考試,無非就是借着那幾日變成徐勵,徐勵身子裏是她的時候,考不考就是她說了算了。

傅瑤不知道徐勵為什麽要這樣說,深思一下就覺得徐勵只怕是狡詐多端——傅瑤要是真的聽他的話那幾日替他做了決定,這種毀人前程之事,傅瑤做了便落了下乘,到時候若是他便可以遷怒傅瑤甚至要挾傅瑤,傅瑤心虛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不能再隐瞞自己的身份,而若是他知道自己跟左棐的關系……

傅瑤暗戳戳地想——肯定是徐勵提早三年考試心裏沒底氣,想要借此機會賴上她!雖然如今他不知道傅瑤的身份,但是只看傅瑤身邊帶的人就能猜到她身份不簡單,他肯定是想不勞而獲!

雖然心裏覺得徐勵不是這種人,不妨礙她心裏罵他逞痛快,傅瑤又翻一頁看看他還有沒有別的話,結果後邊的話突然就多了起來,字很小,密密麻麻鋪滿了一整張紙面——

“你為何不來”?

“你為何還不來”?

“你竟真的不來”?

……

這三句話反複出現,鋪滿了整整一頁,先是問她為何不來問了一遍,然後是問她為何還不來問了五遍,說她竟然真的不來說了八遍,再然後問她為何不來問了十遍。

假如他每天問一句的話,這一個月差不多他每天都要問一遍,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一天之內寫出來的。

她怎麽不知道徐勵原來這般聒噪啰嗦的。

傅瑤看着徐勵那些字幾乎将背景的畫都蓋住了,卻還是看出一些端倪——感覺徐勵這些話并不是一日寫下的,可能真的是每天寫一句,不知道為何,傅瑤覺得他的字越來越用力,且越來越急切越來越煩躁。

她來不來關他何事!他不是最煩她變成他嗎

傅瑤心道好懸——之前何文良和紀昌平那般恭維他說他肯定是解元,徐勵肯定是怕了怕自己考不中丢了面子,所以才想着傅瑤來,他好順勢找借口不去,說起來什麽因病去不了恐怕也是借口呢,他定是看到自己居然不上道沒有辦法才稱病不去的——自己差一點就成了他替罪羊了!

傅瑤自覺自己摸到了真相,提筆想回他“小人”二字,只是這一頁已經被徐勵寫滿不能再寫,傅瑤翻開下一頁,手上的筆突然掉落,在紙張上留下一個碩大的墨點。

徐勵下一頁還有字,字跡大而清晰——

“我知道你是誰了”。

更讓傅瑤心驚的是,下一頁還有字,同樣是碩大而清晰——

“你等着我去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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