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談婚
如果傅瑤只是不相幹的人，那麽或許徐勵跟程烨和好她雖然不至于樂見其成但至少也是無所謂，可是她是程烨未來妻子的表妹，與淩蘿自小要好又深知徐勵性子，對于他倆和好，傅瑤很擔心程烨跟徐勵過于親近以至于近墨者黑好的不學專學壞的——徐勵對于婚姻處置沒有半點可取之處程烨要受影響必然都是壞的影響。
她可不希望淩蘿跟程烨過得跟上輩子的自己和徐勵那般。
見“徐勵”看着他，程烨迎過來：“昱之，你出來了。”
傅瑤點頭，心下嘀咕——程烨這語氣尋常，似乎已無芥蒂，在她不知道的這個月裏，到底又發生了什麽讓他倆冰釋前嫌。
“父親聽聞了這裏的事，命我過來看看，一切可還安好？”程烨告知自己來此地的原因，頓了頓又朝“徐勵”點頭：“我來之前已經到府上探望過伯母，伯母雖然有些擔憂受怕，但總體也還好，她本來要親來，但我想着她身子不适不宜前來，因此勸住她，答應她過來看看這裏的情形——昱之你不必擔憂，如今你回去了，伯母想必也就安心了。”
程烨替她安撫住唐婉，的确是幫了很大一個忙，傅瑤向他道謝，兩人一道回到徐家，先去見了唐婉，唐婉見他們回來，總算是放下心來了，着急地拉過“徐勵”的手詢問事情的經過，傅瑤将堂上的事斟酌了一番告訴她，知道只是虛驚一場，唐婉依舊還是有些擔憂，讓常嬷嬷去準備熱湯，讓“徐勵”洗洗去去晦氣。
傅瑤也不拒絕，點頭要退下，唐婉這才有空感謝程烨，他倆客套了一番，唐婉才轉了話題，低聲問程烨：“令堂可安好？”
“謝伯母惦記，”程烨看了“徐勵”一眼，聲音微微壓低：“家母她與四妹妹還要半月才會回錦州。”
聽到自己認識的人的消息，傅瑤停下腳步，覺得奇怪：程烨莫名其妙在唐婉面前提起他的胞妹程煙做甚？
“我與她們也是許久未見了，四姑娘小時候我還抱過她，如今應該是長成大姑娘了吧，”唐婉面上帶笑，看了“徐勵”一眼，眼裏又生出憂慮：“也不知道今日之事……會不會讓她們對昱之不滿意。”
看到“徐勵”停下，程烨似乎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出聲安撫唐婉：“伯母放心吧，我們兩家是世交，知根知底的，昱之這事不過是無妄之災，家母不會因為這種事便心生不喜。”
“若真是這樣那再好不過了，”唐婉仍是有些顧慮，卻也只能擠出笑容：“那待她們回來，我再到府上拜見，若能趁早将這事定下來，此生我便無憾了。”
“伯母不要這樣說，往後日子還長着呢，”程烨又看了“徐勵”一眼，似乎不願意多聊：“總之等家母與舍妹回來再議。”
傅瑤總覺得他倆似乎在打什麽機鋒，可是畢竟自己并不知道徐勵這一個月裏發生了什麽，只是聽程烨說完便告辭，今日之事還是得多謝程烨，傅瑤将他送出去，先不忙着去沐浴淨身，而是繼續到後院尋唐婉，如今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傅瑤看着唐婉，将自己的疑惑問出來：“程家……四姑娘是怎麽回事？”唐婉似乎不是那種随意打聽別人家女兒的人，除非……跟徐勵有關。
唐婉瞥了“他”一眼：“上次在城外寺中你自己說你有心儀之人……我當時雖然也是半信半疑，但之後找你确認，你也坦承說是有此事，還問了我一些女兒家的小心思，我觀你的神情的情形的确是對人家姑娘上了心的……前些日子你來問我程家四姑娘的事情……我便明了了。”
她沒把話說下去，傅瑤卻是明白了，原來自己随口說的謊居然成真，徐勵是真的有心儀之人，這人還是程烨的胞妹程家四姑娘程煙啊。
她上輩子居然不知道這事。
她上輩子還在錦州的時候，也沒聽人提起過程煙有跟誰談婚論嫁啊——不過她以前對程煙的事也是漠不關心就是了。
這消息對于傅瑤而言有些突然，只是稍稍一細想便也覺得沒什麽好訝異的：徐勵與程烨交好，程煙據她所知又十分親近程烨，徐勵經常出入程家，是有機會見過程煙的，甚至有可能接觸過相處過，心生愛慕也是有可能的。
傅瑤覺得這輩子自己知道了很多上輩子不知道的事，突然覺得一切都很荒謬——
原來徐勵真的有心儀的姑娘……
原來徐勵不是對誰都不上心的……
原來徐勵上輩子之所以冷落她是因為這樣……
傅瑤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了，然而如今窺見真相卻還是覺得不值，為上輩子的自己不值。
徐勵心儀誰跟她無關，上輩子徐勵跟程煙為什麽沒能成親也與她無關，她什麽都沒做，嫁給他也非她所願更不是她強嫁，憑什麽要受他遷怒冷落！
果然是晦氣得很！她真的應該好好洗洗去去晦氣。
傅瑤心中不快，低下頭跟唐婉告辭：“今日事情委實有點多，我有些累了，您也早些歇息。”
傅瑤努力讓自己不去想程煙的事，第二日醒來看着跟徐勵“傳信”的畫冊，突然覺得什麽話都不想寫不想問，發呆了一上午，午後聽到程烨來見，愣了一下，還是出去見他。
程烨是過來告知昨日案子的結果的，他跟“徐勵”說了一下自己過來時在外邊打聽到的事，昨日的案子已經結案也被傳揚出去了，外邊對于徐勵同情居多，倒也沒有人懷疑徐勵真的會去做賄賂考官之事，就是覺得他倒黴被人陷害而已。
傅瑤稍稍安心，無論如何，這因她而起的禍事總算沒釀成大禍，她的愧疚也便能少幾分。
回頭看一臉自然的程烨，對于他倆和好倒也沒什麽好深究的——徐勵自己最終沒去成秋試，又出了舞弊之事，原本他倆便多年交情，之前何文良那些挑撥離間的話應該也沒有真正放在心上——何況，如今他倆似乎是要成為姻親……
傅瑤細細打量程烨，被他發現便問他：“昨夜你與家母談論之事……”
程烨面上有些尴尬，輕咳了一聲：“如今她們還在外邊未歸，這些事等她們回來之後再議。”
傅瑤盯着程烨表情，雖然他似乎不願意多提，但也并沒有不樂意的神色，對于徐勵和程煙的婚事似乎還是樂見其成的，想到徐勵的性子以及自己上輩子受的冷落，傅瑤不由得感嘆道：“子異你與令妹是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居然忍心将她推入火坑。”
程烨呆了呆：“昱之你居然也會說頑笑話。”
她才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這樣覺得的……想起程煙的性子……難道說程烨其實并不喜程煙粘着他，亦或者是為淩蘿出氣，可即使如此，也不至于這般戕害自己的親生妹妹啊。
程烨似乎沒有察覺：“之前便說了，你我兩家是世交——對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對啊，他們兩家是世交，他倆也相熟，徐勵又心儀程煙，徐勵待程煙不會像上輩子待自己那般，是她過于推己及人卻忘了徐勵跟程煙與徐勵跟自己不會一樣。
既然是他心儀之人，成親之後想必也會待程煙好，程煙不會像上輩子的自己那般可憐可悲。
傅瑤便心中自嘲一笑：兩廂映襯下來，倒黴和可憐的，終究只是上輩子的自己罷了。
自己說着擔心程煙，也許也只是出于私怨見不得程煙好而已。
因為她跟程煙不和，所以才會想着程煙嫁給徐勵會跟她上輩子一般凄苦，可是其實這只是她自己的小人之心而已。
程烨和程煙雖然排行第三第四，但是是因為與族裏一起排序的緣故，程家伯父伯母只有這一雙兒女，程烨略長程煙幾歲，程煙從小便崇敬她的兄長程烨，也喜歡霸占着自己的兄長，對于後來跟程烨有婚約的淩蘿便不是很友善，淩蘿脾氣好不與她一般計較，傅瑤卻是忍不了的，每次程煙針對淩蘿都會被傅瑤噎得啞口無言。
随着淩家因表舅官職變遷離開錦州、左家還留在錦州，淩蘿雖然每年也會回錦州小住，但是與程煙往來較多的還是傅瑤，不管有沒有淩蘿兩人反正是不對盤沒少針鋒相對，雖然如今想起來覺得當初自己也是幼稚得很。
年少時的光陰總是令人懷戀的，即使是曾經不快樂的記憶……當然，如今想起程煙，她也還是會不快，她倆算得上是從小便不和，這在錦州也算不上什麽秘密。
後來傅瑤被傅家接回了京城，山長水遠的，這才沒閑工夫跟程煙計較，卻還是很擔心她不在的時候程煙會對淩蘿不好……不過好在聽說淩蘿和程烨成婚之後第二年，程煙便也嫁人了，傅瑤那時候并不知道上輩子程煙究竟嫁了誰，也不關心，只是如今深思一番，徐勵對自己的冷落，是不是也有程煙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程煙的緣故遷怒于自己。
上輩子程煙嫁人的時候，徐勵還在母孝之中，這輩子唐婉仍在，徐勵不必守孝，唐婉作為長輩也可以替徐勵做主，看樣子這婚事倒是很快就能商量好操辦起來。
原來她做了這麽多事，都是為了成全徐勵、讓徐勵跟程煙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怎麽不知道自己倒成了成人之美的善人了。
傅瑤心中悶悶不樂，送走了程烨無心做任何事，索性不管不顧悶頭大睡。
一覺醒來，才覺得自己是鑽了牛角尖——她為什麽要為徐勵和程煙的事情不快？
她不喜歡的兩個人湊成了一對，她應該是額手稱慶才是——徐勵如今娶了程煙，就不會再有三年後傅瑤嫁給徐勵之事，她這輩子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不全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嗎？
大概是因為目的眼看着就要達成，心中太激動反而心生怯意所以才想了些有的沒的吧。
一定是這樣。
傅瑤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心緒平定下來，她明天就要變回去了，發生了昨日那樣的大事，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跟徐勵通報一聲——雖然他不聽她的警示沒去将拜帖找回來才發生了這種禍事，可是她大度，才不與他這等小人計較。
至于徐勵和程煙的婚事，她的确與程煙不對付，但那畢竟也是小孩子之間的意氣之争而已，如今時過境遷，她已經看開許多，雖然仍是還有一點點芥蒂，但是她還是願意大度地祝福他倆的——
“聽說你要成親了”。
“恭喜”。
傅瑤拿着筆的手頓了頓，就算不喜歡程煙，就算知道徐勵不會像待她一樣對待程煙，還是忍不住勸告一句——
“你以後要對自己的妻子好一些”。
不要讓別人成為上輩子那個可憐的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