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疑

傅瑤還是記得徐勵那句他知道她是誰的警告,醒來見到魏嬷嬷的第一件事,便是問她自己前幾日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

魏嬷嬷想了想:“小姐與平日一樣。”

傅瑤不放心:“那‘我’有沒有問你一些奇怪的事”

魏嬷嬷覺得怪異:“小姐今日怎麽了,怎麽問起這麽奇怪的話來?”

傅瑤噎住,只是依舊執着于探知真相:“魏嬷嬷我這幾日都做了什麽?”

魏嬷嬷頓時警覺:“小姐放心吧,奴婢不會亂說的。”

傅瑤此刻深切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當初為了防徐勵定下的規矩,一時不慎差點把自己也給坑進去了。

好在她當初有先見之明留了一手,剛才是心急給忘記了,傅瑤将魏嬷嬷招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嬷嬷你與我說吧。”

魏嬷嬷這才安心下來:“小姐這幾日身子不适,還是跟尋常一般身子不舒服便不愛說話,一直好好待着,沒說什麽奇怪的話也沒做什麽奇怪的事——對了,昨日小姐問奴婢什麽時候回錦州。”

回錦州?

傅瑤皺眉,看樣子徐勵的确是知道了她不少事啊。

傅瑤看着魏嬷嬷:“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這種事情奴婢做不了主,”魏嬷嬷複述自己的話:“一切都聽小姐的。”

傅瑤點頭,心情卻是難安——之前幾次問起來,徐勵對于她的身份還是窮追不舍的,不過魏嬷嬷什麽都沒說而已,這次徐勵什麽都不問她反而更憂慮,徐勵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太多所以不必追問了。

可是徐勵到底知道了多少?

傅瑤想要安靜想想自己哪個地方有疏漏,讓魏嬷嬷先退下,魏嬷嬷應了,剛走兩步卻又頓住:“小姐,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說。”

傅瑤颔首,示意她說。

“按理說小姐想做什麽,奴婢等不應該過問的,”魏嬷嬷有些小心翼翼:“但有時候……小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且這些規矩也是奇怪得很……有時候小姐的命令又朝令夕改的……這讓奴婢們有些無所适從。”

終于還是被身邊的人察覺出自己的不對勁了……傅瑤挺直了身子背後發涼——這種事她要如何去說?說出來誰會相信呢?只怕會被人懷疑是中了邪——這年頭,扯上這種怪力亂神之事,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傅瑤喉間動了動,将頭低垂:“是最近有人說什麽了嗎?”

魏嬷嬷默然不語,想必其他人的确是有些閑言碎語,只是魏嬷嬷不好在她面前說那些話而已。

“我還未記事起嬷嬷便在我身邊照顧我,一晃眼也有十餘年了,這事若是換了別人問起,我定是不說的,”傅瑤聲音低低的,抓着魏嬷嬷的手:“如今傅家要接我回去……傅家在京城,大伯父位高權重,父親那邊又多了繼母姨娘,還有一雙弟妹——聽聞大伯父家那邊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去了之後,說是羊入虎口、群狼環伺也不為過。”

“雖然舅舅說如今跟在我身邊的都是給我的人,可是那麽多人,我如何知曉誰都是向着我的呢?傅家遠不像左家這般簡單幹淨,他日我若去了京城,身邊之人若是被人收買利用,到那時,我便孤立無援了,我想要的,是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我做什麽都會對我言聽計不會有絲毫懷疑的人,這樣人在身邊才能固若金湯不讓旁人有可趁之機,”傅瑤面容哀愁:“我也知道,有些人怕是不願意跟着我背井離鄉遠去京城,我也不願意強迫他們跟着我去京城,嬷嬷也不必替他們遮掩,哪些人不願意跟着我的便幫我記下來,過些日子我們回了錦州,不願意離開的,我便讓舅舅重新替他們安排。”

“原來小姐近來的舉動是有深意的,奴婢沒能猜到小姐的用意是奴婢的失職,”魏嬷嬷一臉愧疚:“奴婢居然對小姐生出過疑惑,請小姐責罰。”

“嬷嬷你是我身邊的老人,我自是信得過你的,只是有時候若想瞞過別人,須得連自己都騙過了,”傅瑤搖頭:“是我一開始沒跟嬷嬷說清楚,讓嬷嬷為難了。”

“是奴婢不好,”魏嬷嬷連忙道:“奴婢跟了小姐這麽多年,本該事事替小姐想在前頭替小姐分憂,可是奴婢居然沒能領會小姐的意思,居然無法領會小姐的顧慮,讓小姐這般憂心……着實該罰!”

“這不怪嬷嬷,是我一開始沒與嬷嬷商量,這才讓嬷嬷無所适從,”傅瑤攔着她不讓她自己掌嘴:“既然如今嬷嬷知道了,那往後還得仰仗嬷嬷多幫我盯着,畢竟那麽多人,我也看不過來,有嬷嬷在,我才能安心些。”

“是,奴婢之前有負小姐重托,多謝小姐的信任和不計較,”魏嬷嬷重重點頭:“小姐放心吧,都交給奴婢,奴婢不會再讓小姐失望的!”

兩人又說了會話,魏嬷嬷見傅瑤困了,這才告退:“小姐先歇着,奴婢去看看其他人。”

傅瑤是真的困了,她魏嬷嬷一走,她便整個人洩了氣——今日的危機雖然糊弄過去了,但誰知道這又能堅持多久呢,徐勵已經知道她是誰,以後會發生什麽她也無法預料。

看樣子一直躲着終究不是辦法,她也該回去了。

如今他們一行要去的地,是左家祖籍林州,她此去是想祭拜左柔以及祭祀左家其他先人,等過完了下元節,便也是她該回去的時候了。

至于祭拜的時候會不會讓徐勵發現她的身份——反正徐勵可能知道的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再藏着掖着也是畫蛇添足。

雖然徐勵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可是傅瑤這邊卻理不出頭緒,魏嬷嬷不會騙她,她與徐勵互換的時候,通常都是身子不适之時,留在身邊照顧的多是魏嬷嬷,徐勵最開始追問過自己是誰,後來發現身邊的人守口如瓶追問得不到回答便通常只是沉默,近來他的确沒再問一些有的沒的了。

他的沉默并不會讓傅瑤安心,人說不叫的狗最兇,不說話的人也更可怕——這不,讓他蟄伏了這麽久,傅瑤最近才稍稍放松警惕,而他一開口便給了她致命一擊。

傅瑤還是想不明白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如果說徐勵是故意不露聲色悄悄觀察她身邊的人爾後猜出她是誰……的确是有可能,可是傅瑤身邊的人都已經被反複敲打,按理說不至于這麽快就被徐勵釜底抽薪,傅瑤想了想,覺得最大的纰漏可能還是出在徐勵那邊。

不行,她必須得問問徐勵到底是從哪裏知道自己身份的。

重九那日,他們在途中停下,雖然人在外邊,但是節日該有的氛圍不能少,傅瑤帶着幾個身子健壯的仆婦丫鬟尋了一座高山登高,遙望着錦州的方向,心中茫然。

其實一眼望過去,除了山還是山,根本看不到什麽,一如她的歸路,還是一片蒼茫。

傅瑤身子本就不大好,非要自己爬山又在山頭吹了一日山風,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便是徐勵居處的帳頂。

自己第一次跟徐勵互換的時候,他已經出了孝期,如今幾個月過去,徐勵屋內擺設還是如同雪洞一般,傅瑤是真心看不過眼。

就這性子,跟程煙成親之後怕是也不會改的,傅瑤想想程煙也是愛招搖的人,心下不由得替程煙默哀了一小會。

其實說白了,就是禍水東引後的幸災樂禍罷了。

即使知道他們倆不會變得如上輩子的自己跟徐勵那般,傅瑤還是忍不住——畢竟她不喜歡的兩個人湊成一對,也算是絕配,且容她高興一會。

高興過後突然想起——她跟徐勵如今的情形,成親之後每個月總會有那麽幾天變成徐勵,那幾日需要面對程煙的就是她了——傅瑤想想便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連連搖頭:不要亂想不要亂想,他倆要等過幾天程煙回錦州之後才會商議婚事,這商議婚事要花費些時日,籌備婚事也要花個一年半載的,這一年半載裏,想必他倆已經找到解決之道,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問清楚徐勵到底是從哪裏知道她身份的、他又知道了多少。

傅瑤将畫冊尋出來,找了筆墨想問清楚,不過例行還是看看徐勵有沒有給她留話,徐勵的确是有給她留了字,可是這些字每一個她都認識,怎麽合起來她就不懂徐勵到底什麽意思了呢?

之前徐勵被她說過之後已經放棄了那些書面的、官方的、文绉绉的、晦澀難懂的言辭,給她的留言再是白話不過,可是如今這麽粗淺的話她都看不懂了,是長久以來跟徐勵互換身體換出毛病來,腦子也不夠使了嗎?

可如今按理說她用的應該是徐勵的腦子。

不過話說起來,按理說他們互換之後應該是腦子也換了,如果腦子換了,她應該能記起徐勵的記憶才是,但是他倆每次交換都沒有對方的記憶,都不知道最近對方又做了什麽,還是得問別人才行。

她今天大概是病糊塗了忘記把腦子帶過來,所以才看不懂徐勵的話吧。

徐勵的話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我既然結為夫婦”“我會盡人丈夫的職責和本分的”。

關她什麽事啊!他要成親的人是程煙,跟她有什麽關系!莫名其妙!誰要跟他結為夫婦了!

傅瑤越想越氣,回他八字——“與我何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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