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打擊
徐勵他憑什麽覺得自己願意嫁給他!
傅瑤真的是被徐勵氣得不行,直到回來看見魏嬷嬷才稍稍緩和,然而看到徐勵給她留的小條子,又被氣得火起。
徐勵說——“你我如今這般情形也實屬無奈之舉”。
傅瑤看到這種話更是氣惱——說得好像他十分無奈無辜被迫娶她一般——她還不願意嫁呢!
傅瑤打定主意不要再理會他了。
左棐的官不大,當初摸爬滾打十餘年好不容易才升到一州之長官,上邊比他官位高有權有勢的大有人在,又不似傅家那般根深蒂固——當年從傅家要回傅瑤,多多少少還是仗着傅家做事不地道且對傅瑤不在意的理虧才得以成事——卻也因此惹惱了許多人,他知錦州十年,每年評績傅瑤自覺他應該是上等,然而即便如此,左棐十年都沒有升官,如不出意外,大有可能一輩子就蝸居在錦州了。
蝸居在錦州也沒什麽不好,只要別像上輩子那般便好。
雖然左棐十年都沒高升,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如今左氏宗族人才凋零,左棐已經是株參天大樹了,左棐當年為了讓左柔進左家祖墳的确退讓了許多,如今左棐的外甥女、左柔的女兒“回鄉”難免會引來族人注目——傅瑤雖然不喜他們、記恨上輩子他們對左棐的不聞不問,但是念着左柔墳熒在此處以及左棐的名聲,少不得也要給些面子拜見了幾位長輩。
好在他們知道傅瑤回來是為了祭拜左柔,倒也沒多擾她。
傅瑤決定來林州起,路上得暇便抄着經書,這幾日也沒有倦怠,到得下元那日,請了人替左柔行法事,自己則将抄錄的經書親手燒給左柔。
十月中旬的林州已經入冬,那些會落葉的樹木枝頭上已經光禿禿的了,倒是有些常綠樹依舊郁郁蔥蔥,今日天氣不好,林間起了濃霧,傅瑤翻看起自己這些日子裏抄寫的經書,魏嬷嬷陪着她将紙張一張一張投入火盆中,随意說了一句:“這半年來,小姐的字跡愈發遒勁隽逸不似從前——”
她細看了一會:“倒似是男子所寫一般。”
傅瑤心虛:“嬷嬷見過幾個人寫的字……怎麽就似男子的字了……”
傅瑤頓住,突然冷汗涔涔——她自己回想了一下,突然發現她不記得以前自己寫的字是什麽樣的了,最初開始怕人懷疑還想着重新練回上輩子的字,後來見別人沒多想,便也忘記了。
嫁給徐勵那三年多裏,她仿着他的字,連自己都忘了。
她連寫給左棐的家書,都習慣着用的徐勵的字。
本就是沒什麽值得高興的日子,想到此節、想到徐勵、想到她跟徐勵這莫名其妙的糾纏,不由得覺得人生惶惶,不知所措。
徐勵因為他們如今的關系想要娶她,可是她卻再也不願意掉進徐勵這個火坑了,即使她真的這輩子都跟徐勵糾纏不清,可是她不想要他了,她不敢要他了。
人在傷心的時候,就是不能想傷心的事,然而傅瑤忍不住,越想越傷心,偏偏今日倒黴得很,回來時突然下起了雨,傅瑤一行人雖然找了避雨處,然而還是淋了些雨。
傅瑤心道不好——她這身子被她折騰了幾個月愈發不好了,可是此時此刻她在林州,可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回到住處,雖然一時還沒什麽征兆,可是傅瑤趕緊讓魏嬷嬷替自己尋了大夫過來,又是姜湯又是沐浴又是喝藥,就是為了避免這個時候變成徐勵。
然而第二日一睜眼看見那如雪洞一般的屋子,傅瑤便心知壞了。
曾經徐家都歸她管,她很清楚徐家的家底,就是不明白徐勵到底為何要把自己屋子布置得這般素淨,讓人看不順眼。
她如今看什麽都不順眼。
這次之後,她怕是瞞不住了,徐勵如今應該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可以預見得到的無窮麻煩正朝她襲來,傅瑤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心情。
摸出那本畫冊,踟蹰着要不要打開。
不急着翻到上次的頁面,傅瑤從頭将這畫冊上兩人留的字重新審視一遍,發現自己除了一開始因為擔心程烨而寫的字以外,其他的……應該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
露餡可能還是從自己身邊露出去,也是,她身邊那麽多人,不可能真的就嚴防死守面面俱到,偶爾誰說了什麽讓徐勵聽到了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只怕現在知道她病了,親戚會跟着上門探病——徐勵應該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傅瑤翻到上次自己質問徐勵為何要來禍害自己的那一頁,徐勵倒是回答了她——
“如今你我這般情形除了成親別無他法”。
是啊,他如今想娶她,因為他倆如今這般情形,他覺得麻煩,或者還有一點怕被人知道之後的顧慮,所以他覺得他倆應該成親。
所有的原因裏,沒有一點是出于感情。
他倆也沒什麽感情,他倆這輩子甚至連面都沒見過,他對她不會有什麽情意,就算有,也只是厭煩無奈甚至讨厭。
她的确是挺讨厭的,所以徐勵不願意娶她,卻還是得娶她,因為他倆如今每個月都要互換身體,他覺得“別無他法”!
好一個“別無他法”!
傅瑤卻是覺得,即使他們這樣了,她也還是可以選擇不嫁他的。
所以她便也這麽回他——“不必勉強”。
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勉強自己再嫁給一個不懂得珍惜愛護自己妻子的人,她不願意徐勵因為這莫名其妙的理由便要娶她,她不願意再跟他一起生活了。
想要将畫冊塞回去,想想不放心,傅瑤又往後翻了翻——之前徐勵就不是只給她留一句話,萬一還說了什麽——
傅瑤沒有猜錯,徐勵的确還是留了別的話。
“這幾月冷眼看下來姑娘對在下似乎頗為不喜”——廢話,她當然不喜歡他了。
“之前覺得姑娘與在下同樣有締結婚約的心思”——胡說什麽呢,誰想嫁他了!
“但如今看了似乎是在下一廂情願自以為是”——那是自然,算他還有自知之明!
“所以在下重新思索了一番姑娘可能是并不想與在下成親”——當然了,她可不想兩世都掉在同一個坑裏。
“如此一想姑娘一開始便拒絕了左家似乎別有內情”——是有如何,與他何幹!
“先前姑娘說與子異是親戚在下未曾往姻親考慮”——他到底想說什麽?
傅瑤咽了咽口水,不安地翻開下一頁——
“姑娘認識子異且與子異是親戚”——“姑娘不願意與在下成親”——“姑娘替在下拒絕了左家的婚事”——
徐勵留了這幾句話卻又沒下文,傅瑤心中憂慮,顫抖着将下一頁翻開——
徐勵的字不大,但是字字清晰——
“姑娘可是左知州的外甥女”?
這得虧是徐勵并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他若是知道,只怕就差指名道姓問她是不是傅瑤了。
如今與指名道姓也沒有差,他都知道左棐了,他都問是不是左棐的外甥女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傅瑤心中慌亂,雖然清楚就算今日之前他不能确認她的身份,今日之後在林州只怕他也清楚了,但是還是想垂死掙紮一下——
确認了後邊沒有別的題字了,傅瑤找來筆墨,先是從禮數上訓斥了一下他這般胡亂猜測十分不妥有辱斯文,寫了那麽多怕他不反省,舊話重提——
“你已經差點壞了程四的名聲如今又想去禍害別家妹妹”——把自己當成別人家的妹妹之後傅瑤生怕不夠穩妥,重新寫了一句——“我并非你所猜測之人”。
告訴他自己不是傅瑤——傅瑤還是覺得不太夠,怕他不信,又寫了一句——“我的确不願意與你議婚姻”。
單憑這一句份量似乎也還是不夠,傅瑤想了想,加上一句——“實因我已與人自小定親”——傅瑤沒跟人定過親這事徐勵應該知道,如果傅瑤已經定親就不會輪到阮如相看徐勵了——鋪墊了這麽多,徐勵應該不會再把自己列在頭一個懷疑之人的名冊上了吧?
傅瑤還不是特別放心,忍不住添油加醋一番——“家中已決定明年完婚”。
“雖然你我如今這般情形實屬無奈”——傅瑤借着他的話繼續——“但你我終究無緣無份”——這樣徐勵應該死心了吧——“也不是只有成親一路可走”——總之想她嫁他絕對不成——“放心我不會将你我之事洩露出去”——這樣他就不會擔心被人知道了吧。
傅瑤想了想,似乎還應該從道德上打斷徐勵的想法——“我與未來夫君情意甚篤”——“君子不奪人所好”。
傅瑤也不知道自己寫這麽多到底有沒有用,好在第二日她便回到了林州,問了魏嬷嬷知道“自己”昨日因高燒昏睡了一日一直沒醒來,魏嬷嬷替她攔了所有人——傅瑤心道好險,幸虧她沒有被徐勵那幾句話唬得自報家門。
就是不知道徐勵到底信不信他那些說辭。
傅瑤看魏嬷嬷給自己端了湯藥過來,想了想對魏嬷嬷道:“魏嬷嬷,我們後日便回錦州吧。”
她也想清楚了,該來的躲不掉,一直這麽躲着也不是法子,更何況徐勵不過是一個不相幹的人罷了,為了這樣一個不相幹的人一直躲着不見家人也不是法子。
她已經離家太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魏嬷嬷面帶欣慰:“好,奴婢這便吩咐下去。”
她将湯藥吹涼了遞到傅瑤跟前:“不過小姐還是先得把藥喝了,養好身子再說。”
是啊,她得養好身子,否則這時不時變成徐勵也不是辦法,她可以替徐勵跟唐婉好好相處,可是徐勵那性子肯定沒辦法跟她的家人好好相處。
她可不能讓徐勵壞了她跟舅舅舅母的關系。
最好是找到法子讓她永遠都不會再變成徐勵——實在不行,至少也要将其控制住,只因為受了一點風寒便變成徐勵——風險還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