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求助
說是要走,卻并沒有那麽快便能成行。
傅瑤再不喜歡左氏族人,該有的禮數仍是不能少,何況她這次回來祭拜左柔,族人的确很給面子,左柔還有外祖父畢竟葬在這邊,她也不好過于冷淡——橫豎上輩子那些事還沒發生……也許也不會發生,她不應該先入為主。
當然,對徐勵的話,如何先入為主都是不為過的。
這一拖延便又是十餘日,傅瑤怕月初的時候露餡,二十七那日無論如何都要啓程了。
沒幾天便到初一,傅瑤看了一下徐勵的回複——“姑娘是否為淩氏女”——傅瑤愣了一瞬,才想起他說的是淩蘿,自己那些話讓徐勵懷疑到淩蘿身上了?
傅瑤将提到淩蘿那一頁、自己上次那些話、以及徐勵之前問自己是不是左棐外甥女那些字一并撕了燒了——到底是事關女子名聲,雖然這畫冊徐勵藏好了應該不會有人看到,可凡事還有個萬一呢,萬一這要是被誰發現徐勵“私藏”的禁畫上寫着女子的身份——不管是對淩蘿、程煙還是傅瑤都是壞事。
自己寫的那些話本意只是為了将自己洗清,卻未曾想徐勵居然懷疑她是淩蘿——傅瑤本來還想辯解一下說自己不是淩蘿的,但是不願意将淩蘿的名姓寫在這種畫冊上,又突然想到淩蘿是程烨的未婚妻……以徐勵的性子,應該做不出跟人搶奪未婚妻之事,雖然心中覺得十分對不起淩蘿,但這不失為一個擺脫徐勵糾纏的契機,因此雖然沒有承認自己是淩蘿,但也沒有否認,只給徐勵留了一句——“朋友之妻不應觊觎”。
做完這些,傅瑤懶得理會徐勵怎麽想,想起之前聽說傅炘也在錦州,出去打聽了兩天,聽說傅炘已經回京城了——也是,如今十一月了,已經快過年了,傅炘那個離了兄長就不能活的,肯定不會願意在外過年,也該回京城了,看樣子她的确可以安心回家了。
回來問了魏嬷嬷,得知這幾日徐勵變成自己的時候整日恹恹,旁敲側擊問了一句是不是剛從松州出來要去錦州——雖然中間隔了個林州,可是這話說的也沒錯,魏嬷嬷自然點頭,然後徐勵便再也沒說過話了。
看樣子,徐勵真的覺得自己是淩蘿,等他回去看到自己的留話,應該就更深信不疑了。
雖然傅瑤不喜徐勵,但是她相信徐勵做不出去跟程烨搶奪妻子的事來,知道自己可能是淩蘿的話,他也不會宣揚出去,所以才敢這麽做。
想着終于擺脫了徐勵的傅瑤很開心,趁着時日尚早,想着快點趕回錦州——然而卻樂極生悲了。
傅瑤在錦州十年,錦州與林州也往來多次,對于路途也算是熟悉,林州祖籍距離錦州快馬不過七八日工夫,在距離錦州還有三四日路程的地方,若不走官道改走小路的話,可節省一日路程——如今傅瑤歸心似箭,自然是一日也不肯多等,便命人走了小路……反正一向以來也沒有出過事。
誰知這一次卻出了事。
雖然是小路,但是經常有人走動,倒也算是坦途,誰知半道上不知何故突然多出一塊大石擋住了去路,不好改道只能着人去搬動石頭,等待之時卻發現他們被人團團圍住了。
是打劫?
傅瑤不太相信——如今已經進入錦州地界,但是錦州已經多年未曾出現過山匪強盜——遇到這種事,傅瑤難免會多想:她是左棐的外甥女,偏偏她遇到了劫道——這背後看起來便不那麽簡單。
傅瑤擔心是有人想要陷害左棐——左棐治下出現這種事,傅瑤還是他的外甥女……這事怎麽看都透着一股不懷好意。
但随着他們被那些劫匪帶回去,為首之人命她往錦州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之後,傅瑤又不确定了。
在她看來,對方抓了她的目的無非就是求財或者威脅左棐——雖然傅瑤一行帶的財物被那些人拿走了,可是随後将他們關在一起便不聞不問……還是有些詭異。
傅瑤本想在報平安的信中做些手腳,然而被人盯着寫了指定的話,沒辦法給左棐透露自己的處境,倒是有一點傅瑤很介意——對方要她給左棐寫說她打定主意去京城了。
京城……京城裏有誰?京城裏有傅炘有傅家——難道是傅炘不滿她過于親近左家,所以打算将她直接帶回京城——可是就算傅家想要她回京,也不應該是由這樣的讓護送吧——傅家怎麽會跟這些一看便不是好人的人有來往?
而且就算要她回傅家……也應該上路了吧,他們卻是将傅瑤一行帶到一處寨子裏,随後便也不理會。
他們似乎在等着什麽……
傅瑤也在等,然而被晾着等了五天之後,考慮到一個不好的可能……傅瑤越來越不安。
他們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個小院之中,每日有人來送飯,但是讓身邊的人試着去問話卻一無所獲,考慮到傅炘曾經在錦州出現……傅瑤忍不住會猜想是不是跟傅炘有關。
女子名聲何其重要,如果是傅家命人擄走的她……是不是意味着傅家惱她不肯回去,覺得她就算回去之後也不會聽話……幹脆就讓她永遠不要回去了?
她承認自己這樣想似乎有些驚世駭俗,可她忍不住往這方向想。
如今那些人暫時不對付自己,或許是在等傅家對自己的處理——傅瑤不知道傅家會打算如何處置自己,萬一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傅家打算索性放棄自己……一旦傅家的回複到了,等待她的,将會是人間煉獄,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她必須盡快讓左棐知道她如今的處境。
當然首要的任務,還是得知道他們到底身在何處。
她只知道他們被人蒙着眼睛挾持着行了一日,但是具體到了哪裏卻是不清楚的,花幾日借着日出日落辨別了方位,又努力看看四周高處有沒有什麽明顯的風景,記下了這一些之後,傅瑤也沒別的法子,只能繼續折騰自己的身子。
如今正值冬日,夜裏寒冷,傅瑤知道魏嬷嬷不會讓她作賤自己身子,讓人留了一盆水,夜裏趁着魏嬷嬷入睡之後,将自己頭發衣衫都打濕,在寒風中坐了半宿,魏嬷嬷半夜起來發現,将她拉回去換衣衫擦頭發,傅瑤凍得嘴唇發紫渾身哆嗦,安慰魏嬷嬷道:“嬷嬷放心吧,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如今身陷囹圄,日子不似之前那般容易,那些人雖然暫時不對他們如何,但無論如何都算不得是優待,魏嬷嬷不敢讓那些人送熱水過來,幫傅瑤擦幹頭發,抱着傅瑤試圖給她暖暖身子。
幸而傅瑤第二日醒來,發現自己是在徐勵屋內。
沒工夫看徐勵給她留了什麽話,急急忙忙出門——她必須要将自己如今的情況告知左棐。
左家在錦州十年,也買了自己的宅子,但是傅瑤知道這個時候左棐應該已經在知州府衙了,因此直接到了府衙——到了之後報上徐勵的名號說想求見左知州,卻沒能見到左棐,尹同知以為“他”是為之前舞弊誣陷一事而來,倒是接見了他,說案子已經解決,若還有疑問,可以問他。
總之就是他的案子不重,不必麻煩左棐——徐勵若是因為這案子去找左棐,也有越級之嫌……
傅瑤連忙道:“學生不是為這事而來,學生是有別的要事需禀報左知州。”
尹同知卻不太信“他”:“有什麽事徐秀才告訴本官便是,若真是要事,本官自然會上報左大人。”
傅瑤沉默——此事畢竟事關自己名聲,不好鬧大,不可能随随便便告訴別人,可若不告訴尹同知,尹同知只怕還是會誤會“徐勵”前來是想向左棐舉報其辦案不利——但無論如何,傅瑤都不可能将此事告知外人,尹同知雖然是左棐下屬,但畢竟還是外人,這事說出去他未必會信,也未必幫忙傳話到左棐那裏……
傅瑤只能想別的法子。
跟尹同知告辭退下,出來看了看府衙裏的守備——傅瑤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擅闖,一時之間心急如焚——難不成要在外邊等着左棐下了值攔住他?
可是那樣的話,一是不知道要等多久,二是只怕事情就鬧得有點大了,何況自己的事也不能大庭廣衆之下亂喊。
正一籌莫展之際,聽得身後有人道:“徐秀才?”
傅瑤回頭:“見過陳禮書。”
陳禮書對于“徐勵”印象似乎仍是很好:“徐秀才是為之前案子結案而來?”
傅瑤搖頭:“是學生有事想面見左大人。”而且是只能當面說的事。
“左大人公務繁忙,今日怕是不得閑,”陳禮書看他似乎是從尹同知處出來:“尹同知那裏——”
“此事跟尹同知無關,”傅瑤搖頭:“尹同知替學生洗刷了嫌疑,學生感激不盡,今日求見左大人,實是為別的事情。”
她不能讓人懷疑“徐勵”是因為對尹同知斷案不滿而越級上告,否則的話她就更見不到左棐了。
陳禮書沉默了一會,說起一件似乎不相幹的事:“我聽聞徐秀才的字極好,如今也快到年底了,難得見到徐秀才過來,不知道是否有榮幸求徐秀才幫忙寫一副對聯?”
傅瑤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提起這事,但是看樣子似乎是打算跟自己說些避人耳目的話,看了看四周的人以及自己剛剛出來的地方,傅瑤點點頭:“之前之事多謝陳禮書,陳禮書看得上學生的字,學生萬般榮幸。”
她跟着陳禮書去了他那裏,陳禮書小聲道:“府衙做事自有規矩,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帶徐秀才去見左大人,不如這樣吧,待會我有些公文需要送往左大人那裏,徐秀才有什麽話我代為轉達一下——左大人見不見,卻不是我能保證的。”
“如此多謝陳禮書了,”傅瑤跟他行禮道謝,但是想了想還是不好聲張,想了想道:“學生想寫幾個字勞煩陳禮書送給左大人。”
怕他不放心,又道:“放心,就幾個字而已。”
陳禮書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應了,拿了筆墨紙硯過來,傅瑤想着既然是以幫忙寫對聯跟過來的,先寫了幅寓意美滿的對聯,爾後才在小紙條上寫了四個字——“傅瑤有難。”
再三拜謝了陳禮書,傅瑤這才告退出去,同時跟陳禮書說了一聲,說自己在府衙長街外的早點攤子處等着。
其實她寫這四個字也十分冒險——女子閨名一般不為外人所知,她一個“陌生男子”卻寫出了傅瑤的名字……左棐若是知道之後,難免會多想,也許就會見她,但也有可能不當回事。
傅瑤心中忐忑,不安地等着,吃着早點也食之無味。
好在等了一會,看見有衙役從府衙內出來,一路向她這裏而來:“徐秀才,左大人有請。”
傅瑤心中大石落下,跟着他們重新回去,路上看到陳禮書苦着臉——心知自己一個“外男”寫出左棐外甥女的名字令左棐不快了,陳禮書如今是怕自己受牽連,連忙安撫了幾句:“陳禮書放心吧,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