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折玉

綮翊正在整理自己的衣冠,我不高興地看看自己的裝扮,氣的肺要炸。說什麽人家生辰,穿白衣恐有不适,于是便讓我穿了一身紅。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望着鏡子裏的一對紅衣人,我突然想起了那置身于花海中的男女。

“這樣穿倒顯得你面如傅粉,定能豔壓群芳!”綮翊瞅了一圈道。

“你才像姑娘!”我吼道。

“好好,我們走吧!”他趁機摟住了我的腰。

熟悉的景象出現在眼前,群山如黛,煙霧彌漫。“這不是漱玉山麽?難道是那個仙君生辰?”我不确定地看向綮翊。

“對”他摸摸我的頭。

剛站穩腳跟,就有人不知死活地來搭讪了。“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呀?真是國色天香呀!”

“颛顼,鷹王也來了吧?”我小聲道,給他使了個眼色。

這也是剛知道的。原來颛顼和鷹王圹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在一次大戰中颛顼拔了圹垠身上的黑羽做了把骨扇,随後圹垠奪了颛顼蛻下的蛇皮做了一條蟒帶束在腰上。此後他二人不見則已,一見就打起來。

颛顼一聽,忙扭着腰走了。我看了看不遠處身着黑衣的男子,他的眼至始至終未離開颛顼。只怕我們都錯了……

心有所思,回過神時已來到了殿前。上次來的時候是被擡進來的,因此并不曾仔細看。如今看去,“折玉宮”,聽聞這仙君名玉覃,宮名卻叫折玉,未免有點犯沖。但想來這些神仙的心思也不是我個凡人能知曉的。

搖搖頭,還是不要摻合太多。我深吸一口氣,跟着綮翊走了進去。

似乎玉覃仙君還未到,宮裏四下坐着許多仙人。我環顧了一下,發現天上的女子跟地上的女子果然是天壤之別。

這裏的女子皆是清麗裝扮,一襲淡裳,略施粉黛,美得不似凡物。而凡間的女子,就拿怡香樓裏的姑娘來說,一個個錦衣華服,滿頭金步搖。偶有幾個芙蓉佳人,卻也是畫着一臉精致的妝,讓人見了好不難受。

待賓客都到齊後,惟有一個姍姍來遲。衆人皆伸長脖子屏息看去,只見那女子一攏紅衣舞天紗,雲鬟似霧煙水迢。眉心點绛多嬌媚,腰如束素膚勝雪。

我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女子,想必她就是绮竹了。也是那個在花叢見過的女子。

“绮竹來遲,望大家恕罪。”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天地人間。

如此佳人實在難得,我不禁多看了一眼。綮翊突然湊到我耳邊道:“你說本尊當日的回絕會不會可惜了點呢?”

我白了他一眼,正想用力踩他一腳,卻見绮竹看向這裏,美目流盼,看的卻不是我。她含情脈脈地看了綮翊許久,才将目光投到我身上。那眼神複雜無比。看來又多了個癡情人。

縱有不甘,她還是回到位上坐着了。

一如上次,玉覃仙君寶座之前仍然是重重疊疊華麗的錦帳。讓我不解的是,這玉覃仙君為何如此喜愛白色,連自己生辰上的裝置也是白的。

絲竹聲響起,清歌曼舞,錦中長如風般卷起,只剩下一個着白衣的男子。臉色清淡,風姿綽約,白發輕舞。

怎麽會……我幾乎無法鎮定了,為什麽是他,為什麽是白發?他究竟瞞了我多少?

我強忍住跑過去質問他的沖動,桌下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随大家一起站起來敬酒的時候我看向他的眼,可是那裏幽深漆黑,波瀾不驚,我是真的看不穿他了。難道是我認錯人了?

席間,我借口出去透氣。明月松間照,萬籁俱寂。

“公子”好像有人叫我,還是個女的。我擡頭看去,原來是绮竹。

她款款走來,月光下的她美得勾人心魄。“你跟翊哥哥是什麽關系?”

“我和他?什麽關系也沒有。”我好笑道,“難不成你喜歡他?”

“嗯,我第一次見翊哥哥的時候是三歲,當時他對我說等我長大了就娶我,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她一臉天真道。

“你放心,他一定會娶你的。”我安慰道。

不遠處傳來了打鬥聲,我來不及跟她告別便匆忙趕了過去。躲在樹後偷偷看去,原來是颛顼和圹垠。此刻二人正打得火熱,把假山都打成了粉末。

突然,圹垠卸下了所有招數,重重地挨了颛顼一掌。我正想着圹垠是不是不要命的時候,誰知他趁機按住颛顼的身子,将他逼到了牆角。

“颛顼,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對吧!”圹垠盯着颛顼的眼道。

“死鷹,你又在玩什麽把戲!”颛顼漲紅了臉,使勁掙紮,無奈動彈不得。

“從我們第一次打架的時候我便喜歡上你了。我想引起你注意,便時常找你茬兒。打了一百年了,我實在不想就這樣打下去。颛顼,我們在一起吧?”圹垠柔情道。

“你別騙我了,我才不會唔嗯……”

天,我看到了什麽,圹垠強吻颛顼!

正心驚肉跳的時候,身旁卻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好看嗎?”幸虧他及時捂住了我的嘴,不然這漱玉山都要抖動了。

“你怎麽在這兒?”我拉着他躲好道。

“出來找你”他誠實道。

“那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我憤懑道。而且我竟然還當着他的面說那玉覃仙君娘娘腔,丢死人了……

“我沒有騙你,我還是玉生煙,玉覃只是封號罷了。”玉生煙拉着我的手道。

“那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我撩起一縷白發問道。

“若我說是因為思念所致,你相信嗎?”他的眼笑得彎彎的。

“邊兒去”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水底月為天上月”不知怎麽就冒出了這句話。

“眼中人是眼前人”玉生煙笑道。

我看着他的天顏,憋了半天,終于冒出了一句話:“小家夥走了,家裏空蕩蕩的,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他突然俯下身來,望着他越來越近的臉,我臉紅得要命,不停地往後挪,直到後背抵到了牆角。他的臉近在咫尺,水唇泛着蜜色,極是誘人。

但他并沒有繼續,而是從我的腿邊撿起一個東西,莫名道:“我看你東西掉了,想幫你撿,怎麽你像見了閻羅似的。”

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肯定是在耍我!

将他手裏的玉佩拿過來道:“打小就有的,也不知是什麽來頭。”

悶哼聲傳來,我瞄了一眼那邊,卻見二人早已坦誠相見了,衣服散落了一地。真是,太開放了吧!

我趕緊收回視線,觸到玉生煙的目光後更是尴尬地低下了頭。玉生煙将我拉到他懷裏,啞聲道:“阿毓,你可知相思之毒何解?”

他的眼溫柔似水,我來不及回答,便聽到一個很是嘲諷的聲音。

“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二位可真是會挑地方!”

我吃了一驚,連身子都很出息地抖了一下。忙站起身來,卻見綮翊正一臉怒容地走來。

“你別說得那麽難聽,兩個大男人能幹什麽!”我理直氣壯道。

綮翊眼裏似燃起熊熊烈火,噴薄欲出。然後很快他便勾起一抹明豔的笑,仿佛剛才的震怒只是假象。

他對玉生煙客氣道:“叨擾仙君多時,告辭了。”走時還不忘捎上我。

入了魔界後,他在前面走着,不再理會我,我也不想理他。一直到焚清殿前,他才轉過頭來,冷冷地吐出一句話:“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在心裏腹诽,你何時又高看我了?

我正想罵他,卻見他的心腹右護法夜微瀾走了過來。此人平常都是隐沒黑暗之中,無事從不露面,只是今日為何?我不免有些好奇。

只聽他恭敬道:“啓禀魔尊,花貓精諾諾與凡人靈均人妖相戀,現正在獄牢裏聽候處置。”

在聽到“人妖相戀”四字之時我一下子懵了,呆呆地不敢相信。

綮翊走進殿,只抛下一句話:“将他們帶上來”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綮翊旁邊,不知他會如何處置靈均他們。我雖是凡人,卻也知道人妖殊途,相戀是要遭受天譴的。可能最近是我疏忽他了。

一盞茶的功夫。靈均與諾諾便被帶了上來,毫無畏懼。

“你們可知罪?”綮翊沉聲問道。

“花貓精自知做了不該做的事。罪無可恕,死不足惜。只是此事與靈均無關,求大王放他一條生路。”花貓精跪在地上道。

“不,要殺便殺我!”靈均也跪了下來。

“你們不用推來推去的,哪個也跑不了!”

我心下一急,忙走到綮翊面前道:“若想殺我的人,就先殺了我!

綮翊眯着眼睛恨恨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微瀾,把他帶下去!”

“不用你動手,我自己走!”我看了一眼靈均,憤憤地轉身。身後傳來綮翊無情的話語:“施以極刑,明日日出之時執行。”

“極刑是什麽?”我面無表情地問道。

夜微瀾麻木道:“極刑是三界內最殘酷的刑罰,将犯人處以淩遲之刑,然後再驅散魂魄,令之既成不得孤魂野鬼,也投不得輪回。”

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向前倒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在寝宮,看了看天色,已是黃昏了,時間不多了。我趕緊起身,正準備推門出去,卻見綮翊走了過來。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試試。我攔住他道:“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他們?”

綮翊似乎累了,向殿裏走去:“人妖相戀,為法不容”

“那我呢,我也是人,難道我就不該遭天譴?”我緊緊地拽住他的袖子,手心冒出了汗。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我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綮翊也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那個時候,我們生活在自己虛構的世界裏,眼裏只有自己。

綮翊望着我,良久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我冷笑道:“呵呵,有什麽不一樣?”下定決心後,走近他,軟了語氣道:“只要你肯救他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對,我是在賭,拿靈均他們的命,拿我的心,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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