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習慣是一?件很難改的事情, 對舒池來說她要改的是回憶從前。
之前她每天都會登上[書遲]這個賬號看一?看消息,等一?個灰色頭像亮起,然後把某些不知道和誰說的話存進?自己的留言板。
現在她對灰色頭像的亮起已?經沒有期待, 偶爾上去?只是為了記錄。
點開豆芽的消息的時候舒池剛到?公?司, 周末沒人,她把擠壓的事情處理了一?些,才回複對方。
[不好意思, 最近沒有空。]
丁芽沒關聯賬號, 她看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她去?井羽绮給的地址拿到?了蛋糕,在路上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回什麽。
舒池真是無情也動?人, 說放下也是真的放下了。
丁芽難得冒出一?絲不知所措。
[那就下次吧。]
也不知道下次是哪一?次,更不知道要挑個什麽時機告訴舒池, 我就是你的豆芽。
至少不能是今天吧, 今天是舒池的生日。
丁芽本來想讓舒池在自己家過, 才跟沈穆提了一?嘴,沈穆就反駁了她的安排——
“你怎麽能讓壽星來給你做飯呢?”
丁芽沉默了一?會, 說:“煮火鍋總可以吧, 我煮。”
那邊的人嘆了口氣?, 恨鐵不成鋼得非常明顯, 對丁芽說:“芽啊,你都泡到?人家了你還不大方點,去?好點的餐廳啊, 要我給你推薦南山路的那一?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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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市的消費水平還挺高, 沈穆直接把那家店發給了丁芽, “這家不錯,之前我約了個人采訪在這吃的飯。”
沈穆還特別強調了一?句:“非常私密, 高級設計,下雨天效果更佳,看出去?還是平湖欸。”
丁芽順勢問了句:“你有熟人?”
沈穆嗯了一?聲,說:“之前路過節目加過老板微信啊,你要的話我給你預訂一?下。”
丁芽也沒和沈穆客氣?:“好啊,謝謝寶寶。”
沈穆被?她惡心到?了,忍不住問了句:“你敢這麽喊二老板麽?”
以前在學校宿舍的時候丁芽就以嗲聲出名,室友還推薦她去?做主播。
說加上濾鏡絕對你媽都不認識,直接變成二次元美少女,然後和榜一?富婆戀愛 ,財源滾滾。
但很可惜,丁芽對賺錢沒多少熱衷,雖然沒人不愛錢,她還是按部就班,嫌這些都很麻煩,不如多看幾部電影。
沈穆說完還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難以忍受。
那邊的丁芽笑着說:“沒試過,我改天喊喊。”
沈穆想到?舒池的外形,啧了一?聲,也不知道想到?了那裏,又笑得有幾分猥瑣,丁芽懂了也沒挑破,“快點給我預訂。”
沈穆還在外地工作,今天也剛好休息。
她跟丁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問丁芽:“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二老板啊?”
丁芽:“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是今天吧?”
她這人看臉是個妹妹,其實心眼很活絡,就算在學生時代宅得靈魂出竅,沈穆還是覺得在玩弄人身上丁芽實屬頂流。
不過前任借糾紛耍混的也是個人渣就是了。
“你還有不知道的時候?”沈穆笑了一?聲,“你之前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游刃有餘呢?”
丁芽反駁得很快:“怎麽可能。”
畢竟她也不是感情經歷豐富的人,從頭到?尾都仗着自己掌握的情報比舒池更多而?已?。
也仗着舒池的性格,知道她不生氣?,也仗着自己是特別的。
沈穆出了個注意:“要不直接攤牌吧。”
她那邊好像天氣?不錯,在戶外燒烤,歡聲笑語的。
丁芽拒絕了:“很難說。”
她的後悔也沒有意義,只能繼續等下去?。
沈穆也能理解:“也是,畢竟越親密越難以啓齒。”
她又安慰了丁芽一?句:“那你今天先給二老板過生日呗,這家餐廳二樓都是包廂,每個窗戶往外看去?都能看到?平湖的,蠻有氛圍的。”
等沈穆預訂好,丁芽回了公?寓一?趟幹脆帶着狗一?起打車去?了那家店。
她又把地址發給了舒池,讓對方結束之後自己開車過來,還拍了一?張和雲寶的照片給舒池。
舒池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來公?司拿東西的嚴霓,倆人在電梯口碰見了。
嚴霓好幾天沒見舒池,是聽說舒池老家有事,問了句:“忙完了?”
舒池點頭。
正?好這個時候丁芽把照片發過來。
[司機師傅非要讓我把狗子也系上安全帶,你覺得怎麽樣。]
[圖]
照片裏的小?狗眼神茫然,被?丁芽摟着,仿佛穿着白手套一?樣的爪子揮出殘影,正?好被?抓拍。
舒池笑了笑。
嚴霓看了兩眼,覺得她心情不錯,問了句:“我去?商場滑冰,你來麽?”
她難得周末沒帶小?孩,今天約了朋友,順便問了句舒池。
按照舒池的德性肯定?會拒絕,果不其然。
舒池:“不來了。”
嚴霓哦了一?聲。
下一?秒又聽舒池說:“我要去?平湖那邊吃個飯。”
嚴霓有些詫異:“還有應酬啊?”
荊市的商圈和景點密不可分,老城區還保留着當年?水鄉的風貌,平湖就在舊城區。
一?般應酬也很少去?那邊,除非客戶是外地來的,連帶着逛街了。
舒池搖頭:“不是。”
嚴霓更奇怪了,她是井池的元老員工,這麽多年?也多多少少知道點舒池家裏的事。
井羽绮跟她都是獨生女,所以對舒池這個家裏四?個孩子的老三身份非常驚訝。
浦西在大部分人的印象裏就是重男輕女,周三的時候嚴霓跟井羽绮吃飯聽說舒池是因為家裏的事走的,還以為是電視劇裏那種人家,難免有點擔心。
井羽绮倒是說了句:舒池也沒那麽傻。
就算知道做老板的不可能是傻子,舒池這人天生的老實勁還是讓人操心,嚴霓問了句:“家裏人來了?”
她記得剛搬來的時候舒池老家就來過人,拖家帶口的,舒池還帶人去?舊城區玩了。
嚴霓見過一?次,只覺得舒池父母臉上都寫着不咋地,舒池還讓嚴霓幫忙買了不少特産。
舒池搖頭,“約會。”
她回了微信,這個時候正?好電梯門開,她步履輕快地出去?了。
嚴霓在後面以為自己聽錯了,饒是自認為是成熟的成功人士,嚴霓還是尖叫着追了上去?:“我聾了啊???舒池你……你你你約會?”
嚴霓這個時候才發現舒池的腰包有點不像她的風格,是毛茸茸的那種可愛風,棕色小?熊,上面還挂着個煤球挂墜。
很不舒池,也很不井池。
舒池嗯了一?聲,“你去?滑冰吧,我先走了。”
她倆在地下車庫分開,嚴霓坐上車還昏昏沉沉的,覺得自己這個狀态開車有點危險,稍微坐了一?會,然後發了條微信給井羽绮——
舒池談戀愛了?你知道嗎?
井羽绮很久才回她——大驚小?怪。
嚴霓:什麽叫大驚小?怪啊,這不是鐵樹開花是什麽?
沈穆給丁芽訂好了包廂,就是這家餐廳不太好找,在平湖邊上的小?山坡,路還有點不好走。
路上雨停了,丁芽上去?也不難走,她拎着蛋糕,小?狗穿着丁芽買狗用雨鞋蹦跶。
這小?家夥還是第一?次到?這麽遠的地方,難免有點興奮,蹦蹦跶跶超過丁芽,又要在上面等丁芽。
“你等等我啊。”
丁芽笑着說,她一?邊看了眼拎着的蛋糕,愛心的小?燈帶開着,裏面的蛋糕卻不是時下熱門的那些款式,是那種老式的蛋糕。
丁芽對蛋糕沒什麽研究,去?拿才知道這家蛋糕店還挺有名。
是荊市的老字號,沒有花裏胡哨,專門做童年?的記憶。
她有點慚愧,覺得自己喜歡舒池好像喜歡得太過表面,甚至還不如井羽绮考慮周到?。
一?方面她又有些興奮,一?個人對一?個的了解,井羽绮用了十年?也沒辦法看到?所有的舒池。
那我和舒池會有多少個十年?呢?
從公?司開到?老城區有點遠,舒池到?的時候雨又下大了,她停下車之後撐着傘踩上青石板階梯。
叫青池的餐廳掩映在山林裏,在天色漸晚的時候亮起燈籠。
一?起上山的還有也要去?吃飯的人,似乎是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光看就能看出好幾代人。
這些人的都用本地的方言說話,舒池在荊市待了好幾年?,多多少少也能聽懂一?些。
餐廳一?層有個高臺,下面是聽評彈的卡座,舒池跟着侍者上樓,每一?個包廂都挂着木牌。
走到?心語的那一?間,還沒推開門,舒池就聽到?了狗狗的聲音。
她推門而?入,剛才似乎上了一?道溪魚,酒精燃燒,沸騰了湯,稠白的魚湯滾出香氣?,丁芽在這個時候看過來,沖舒池笑着說,“生日快樂。”
小?狗認得出舒池,又沖上去?咬她的褲腳。
剛上山的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外套,拉鏈拉到?頂,拉鏈設計得特別大,從領口垂落下來。
腰包是丁芽的,毛絨得跟舒池的氣?質完全不符,卻在這個人露出笑容後又奇異地融合了。
舒池目光落到?魚鍋後面,被?遮了一?半的老式鮮花奶油蛋糕的時候無奈地說:“绮姐告訴你的?”
丁芽嗯了一?聲。
她拿出蠟燭,也沒管舒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一?根根地插上,頭也沒擡:“坐吧,外面的雨很大吧?”
門對面的窗戶能看到?平湖,不過天色已?晚,又飄風吹雨,霧蒙蒙的。
雨水打在屋檐上,被?風垂到?玻璃窗上,什麽都看不真切。
有點像那天他們在柳園吃的那頓飯,不過那裏太擁擠,裝潢遠不像這個餐廳這麽用心。
只不過這一?次,用心的不止是餐廳。
舒池很難形容她此刻心裏的感覺。
丁芽點上蠟燭,一?邊去?關燈一?邊抱起狗,“來,唱歌。”
舒池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你也拍手啊,”舒池低着頭,她抱着小?狗,“來,祝你生日快樂~”
樓下的評彈聲帶着荊市自帶的底蘊,丁芽的生日快樂歌完全不在調子上,甚至拖長了音調,和底下的評彈調子應和,有種奇異的相和。
包廂裏只有燭光,連卡式爐都被?丁芽關了。
外面的天光可以忽略不計,燭火朦胧中,丁芽抱着小?狗,目光溫柔地看着舒池。
舒池毫無準備。
她沒怎麽過過生日,她們家的小?孩也這樣,生日是普通的一?天。
二姐小?時候會花五毛錢去?買巧克力,一?塊巧克力掰成八塊,能甜一?個星期。
對方分一?塊給舒池,然後嘆氣?:“我們要是能吃到?蛋糕就好了。”
蛋糕很貴,她們也沒零花錢,五毛錢都要一?毛一?毛攢,有時候是去?幫鄰居去?賣熱水的鋪子找的。
很珍貴的碎銀,舒池是這麽稱呼的。
老式的奶油蛋糕在鎮上最熱鬧的店,路過看一?眼都要流口水。
小?時候很想,長大了卻沒那麽想了。
反正?就是個普通的日子,普通的我,又有什麽好值得慶祝呢。
況且小?妹,也是在這天走的。
丁芽唱了三遍,但在她唱第二遍的時候舒池就吸了吸鼻子,她在忍。
吹蠟燭的那一?瞬間,室內徹底陷入昏暗,丁芽想要開燈,卻聽到?舒池帶着哽咽的聲音說:“別開燈。”
小?狗被?丁芽放到?了地上,滴溜溜地圍着桌子打轉。
丁芽的手被?抓住,她發現舒池的手心都是汗。
舒池吸了吸鼻子:“丁芽,別對我太好。”
她的聲音像是威脅又像是撒嬌:“我會特別……特別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