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丁芽回來之前想過很多舒池的反應, 卻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直白地說生氣了?。

一瞬間丁芽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純粹是做好了?準備也被?打了?措手不及。

但她預想的暴怒沒來,也沒有?很激烈的結束。

舒池不會争吵, 或許是因為做過啞巴的緣故, 襯得平靜像是暴雨前的悶熱,壓得丁芽內心忐忑,要攥住對方的手卻被?拉開。

身形利落的女人起身垂眼看她, 拿起一邊的衣服說:“我先?回去了?。”

丁芽都來不及反應, 舒池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她的柔軟好像只是床上溫存的擁抱,恢複成冷肅只需要短短幾?秒。

卻足夠讓從未體驗這種感覺的丁芽覺得宛如冰雪落地, 甚至有?點痛。

她想:完了?。

真的生氣了?。

“所以你倆剛在一起又分?手了??”

沈穆結束工作?回到荊市就火急火燎地來找丁芽。

丁芽剛下班,可能上班也無心工作?, 跟沈穆都吃了?一盆沙拉了?才想起來把自己挂着?的工牌扒拉下來。

她一只手撐着?臉, 吃東西的速度比沈穆想象得還要快, 活像好幾?天沒吃飯的。

丁芽的叉子把紫甘藍戳得稀巴爛,一邊蔫蔫地說:“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分?手。”

她倆坐在一家韓餐店, 部隊火鍋噗呲呲呲地冒着?熱氣, 沈穆問了?句:“你這麽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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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芽戳完紫甘藍去戳一邊的年糕, 把年糕的夾心芝士都給戳出來了?, 絲拉得老長,看得沈穆毛骨悚然。

當事人淡淡地回:“中午忘了?吃飯了?。”

這都九點了?。

沈穆嘆了?口氣,她看了?眼丁芽明顯的黑眼圈, “我以為你這麽渣, 也不會因為這種事傷心呢。”

她把鍋裏的肉扒拉給丁芽, 一邊說:“撒謊肯定會暴露啊,這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實話說她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丁芽就是太?自信了?。

如果?舒池跟她差不多,那就是雙釣系,勢均力敵,也不分?輸贏。

但舒池別說釣系了?,她完全是土系的,踏實感無與倫比,就是包容性太?強,反而足夠打破這種平衡。

讓斬釘截鐵篤定自己會贏的人滿盤皆輸,到現在徹底吊死在舒池這棵樹上,飽受反噬的折磨。

丁芽抽了?張紙巾狠狠地擦了?擦唇邊的沙拉,一邊說:“我知道。”

“也有?心理準備,”她閉了?閉眼,睫毛都像是濕潤了?一般,“但我沒想到會這麽難過。”

對舒池的好感一開始就有?,丁芽也預設過自己暴露,以為會吵架,以為會非常幹脆地被?分?手。

但沒想到舒池就說了?一句我生氣了?,接下來是什麽,都是關于氣溫的叮囑,無非是重複楊婕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可能嗎?

都這樣了?我可能好好吃飯?還好好睡覺?

在我們做濕了?的床單上睡得着?嗎?這種落差實在太?大,大得丁芽腦袋嗡嗡,很想發瘋。

沈穆跟舒池到底沒什麽接觸,微信的往來也是因為丁芽,她說:“二老板這樣的人,生氣的話應該是真的生氣吧。”

沈穆是丁芽的朋友,相比同公司的應齊心,明顯沈穆跟丁芽更好一些。

丁芽:“是啊。”

外面冷得要命,還刮大風,距離新年越來越近,不到半個月就是農歷春節了?。

沈穆很難忍住沒良心的笑,問:“你倆一星期沒聯系了??”

丁芽點頭:“是我單方面聯系她她不理我。”

沈穆吃了?口拉面,嘶了?一聲:“很難不說一句活該。”

丁芽頭磕在桌上,“是啊,我還寧願她罵我呢。”

沈穆搖頭晃腦:“你指望二老板那樣的人罵你?你想得美。”

舒池這人看着?就不太?會吵架,就算吵架估計也是被?罵的那個。

這樣的性格,很容易讓發火的人産生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沈穆倒是覺得對付丁芽這樣的,吵架沒用,丁芽手段太?多了?,輕輕松松得寸進尺。

丁芽不知道是被?辣的想哭還是就是想哭,擦了?擦眼淚,說:“我現在總算知道已讀不回是什麽滋味了?,要是微信有?已讀功能就好了?。”

沈穆毛骨悚然:“那種事情不要啊,我可不想每天被?合作?方追着?回消息。”

丁芽沉重地說:“我現在很想要。”

沈穆嘶了?一聲,問:“打過電話麽?”

外面很冷,每年到農歷的年底很多餐館的老板都回老家了?,可選擇的也不多。

商場倒是還好一些,就是外面的小?攤少?了?。

沈穆一邊聽丁芽發牢騷一邊跟自己小?區門?口賣雞蛋灌餅的姐姐聊天。

丁芽:“打過,不接。”

沈穆:“那你問問我女神呗。”

丁芽:“她說也不知道。”

沈穆:“真的假的?”

丁芽喝了?口飲料,“她們公司現在規模可以,也不用成天盯着?,舒池之前比較工作?狂。”

沈穆哇哦一聲,聽起來很賤:“你這是把工作?狂逼到自己放假啊。”

丁芽一臉痛苦。

沈穆見慣了?這人半死不活的看戲臉和玩弄別人的得意,這種頹喪安在丁芽身上特?別稀奇。

她問:“你現在有?多喜歡舒池啊?”

旁邊的炸雞都是沈穆吃的,丁芽雖然餓死了?也沒多吃幾?口肉,活像是個素食主義者?。

可能是最近戒色了?。

沈穆在心裏默默地想,剛開葷就戒色,真狠啊。

丁芽捏着?叉子出神,“這讓我怎麽說。”

沈穆:“多少?能衡量出來吧,你不跟我說也沒事啊你跟二老板說啊。”

她說完又補了?句,賤了?吧唧的:“忘了?你這人最擅長花言巧語,可能她還以為你玩她呢。”

丁芽被?罵得無法還口。

這事确實是她的問題。

沈穆唉了?一聲,咬着?奶茶的吸管,半天也嗦不上珍珠,幹脆放棄了?。

“不過你倆一開始就半斤八兩,一個說是在校大學?生,一個說是收銀小?妹。”

沈穆當時聽丁芽說了?這段網戀的來龍去脈笑得不行?,現在還不忘記插刀:“而且舒池從頭到尾都沒說自己是男的啊,是你說的。”

丁芽:“那她也不知道反駁我一下。”

沈穆啧了?一聲:“多尴尬啊,你都默認了?,還開語音證明。別說舒老板那時候是個啞巴,就算那時候能說話,你估計還覺得他是男的,一些濾鏡。”

丁芽低着?頭,聲音悶悶:“發照片也行?吧。”

沈穆:“你別扯淡,你自己也沒好哪裏去,感情這種債算不清楚的。”

丁芽又嘆了?口氣,她點開手機,舒池的聊天框在置頂,聊天記錄卻還停留在上個星期。

舒池當天晚上就走了?。

丁芽沒臉留她,也沒問一句我們分?手了?嗎。

她企圖去舒池的留言板看她最新動态,卻發現也沒更新。

之前丁芽不搭理舒池,是希望舒池能習慣她日複一日如同溫水煮青蛙的态度,一旦抽身,對方就能馬上不适應,會主動來找她。

可是現在局勢逆轉,被?煮的是丁芽。

她早就沉浸在舒池編織的那種網,完全沒辦法掙脫,丁芽也不想掙脫了?。

“起碼要知道她去哪裏了?吧?”

沈穆點開朋友圈,發現蘇定昏發了?一個定位,在荊市的酒吧,這家夥又去駐唱了?。

正好明天是雙休日,她問丁芽:“去喝酒嗎?”

丁芽:“沒心情。”

沈穆:“我女神也在,去呗。”

沈穆也加了?井羽绮的微信,動态跟蘇定昏一上一下,正好都是一個地方。

丁芽:“不想去。”

她的煩躁寫在臉上,不過工作?中保持得比較好,應齊心還以為她痛經,特?地問她要不要止痛片。

丁芽倒是不痛,她就難受,活像舒池一聲不吭的離開像是針紮,她看上去毫發無損,實則留下了?別人看不到的傷痕。

沈穆:“你當面問問我女神,指不定會有?什麽線索呢。”

她倒是覺得以她和井羽绮的立場,分?別是丁芽和舒池的娘家人。

但凡是舒池辜負了?丁芽,沈穆也不想告訴舒池丁芽去哪了?。

最後?丁芽還是跟着?沈穆去了?。

荊市有?著名的酒吧一條街,丁芽就來過兩次,一次是大學?和室友一起來的,一次是工作?後?。

她這人很宅,寧願在家打游戲也不願意出來社交,這種場合還讓人頭暈,剛進去丁芽就困了?。

駐唱還是那個金毛,八字劉海很有?标志性,正抱着?吉他唱老歌。

跑馬燈的浮光下,沈穆跟在井羽绮身上裝了?定位一樣,精準地找到了?吧臺那邊跟帥哥調情的井羽绮。

丁芽瞄了?一眼那看年紀跟未成年一樣的男的,對井羽绮的口味有?了?深刻的認識。

井羽绮看到沈穆有?些發毛,熱情的女粉絲她見過,熱情的女變态粉絲就比較少?了?。

雖然沈穆沒對她動手動腳,但眼神活像是把她的衣服扒光了?,井羽绮都招架不住。

“女神好!那是新男朋友嗎?”

沈穆拉着?丁芽很自然地坐下了?。

丁芽沖井羽绮笑了?笑。

井羽绮看着?還是格外豔麗,哪怕在這樣昏暗流轉的光下,也美豔得不可方物。

“不是男朋友。”

井羽绮搖頭,說完又沈穆:“你要給我介紹?”

她的紅唇沾了?酒液,看上去恍若有?流光,沈穆都看呆了?。

等井羽绮笑出了?聲她才回過神來, “沒有?,小?男生可沒勁了?,我勸您還是找個火辣點的。”

井羽绮搖頭,眼神都很迷離,聲音更是勾人:“我自己就很火辣。”

沈穆沒好意思和她對視,別過眼說:“我知道,先?讓丁芽和您聊一下,我等會來跟您火辣熱聊。”

正好這個時候蘇定昏唱完了?往下走,沈穆過去找她了?。

氣氛陡然冷了?下來,丁芽喊了?聲绮姐,“舒池……”

“她不在這。”

井羽绮捧着?酒杯,看都沒看丁芽一眼。

就算舒池不說,井羽绮也猜到了?丁芽想說什麽。她心态很好,舒池的态度擺在那裏,和她說是散散心。

丁芽問:“那她去哪裏了??”

吧臺的凳子很高,丁芽抱着?自己的包,難得有?些拘謹。

井羽绮讓人給丁芽倒了?一杯,丁芽也沒推辭,直接喝了?。

看上去很符合酒吧穿搭的女人說:“去她姐姐那裏了?。”

井羽绮幽幽地嘆了?口氣。

年底本來就忙,這星期她就沒休息過,舒池這人十年難得出點感情問題,井羽绮也沒勉強讓她留着?。讓啞巴傾訴感情煩惱太?難,這種問題井羽绮也解決不了?。

這杯酒度數有?些高,丁芽的酒氣上臉得很快,臉都燙了?,她問:“是回老家了?嗎?”

井羽绮搖頭:“去榕市了?。”

這個時候換了?一個男駐唱,唱的是一首民謠,聲音沙啞,曲調悠長。

井羽绮喝了?一口酒,轉頭問丁芽:“你真的喜歡她?”

這個問題她之前問過。

可能是自己的感情問題一塌糊塗,井羽绮雖然操心舒池,也沒那麽苦口婆心。

只是在需要的時候推那麽一把。

她有?時候想,要是當年,有?人能推自己一把就好了?。

也不至于離家三千裏擺地攤,等一個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的人。

真是可笑。

喜歡在生活的颠沛流離裏根本微不足道,又成為了?日複一日柴米油鹽折磨裏的唯一甜點。

因果?都是連在一起,分?不出先?後?。

井羽绮當年靠那點喜歡撐下來,現在卻發現那點喜歡已經散了?。

她不知道舒池當年是不是靠着?喜歡撐下來的,至少?那天舒池電話打來說她有?事的時候,聲音哽咽,像是要哭了?。

舒池這人從來不哭,井羽绮從沒見她流淚。

無論?是欠債還是擺攤被?欺負,她向來默然,知道解決問題比哭更重要。

但沒人能一直理性,一直無堅不摧。

丁芽:“喜歡的。”

要是不喜歡,又為什麽會這麽愧疚呢。

井羽绮捏着?酒杯問:“你喜歡她哪裏?”

她的聲音完全沒外形那麽靡麗,反而帶着?爽朗,可以窺見她少?女時期的狀态。

丁芽不假思索:“她人很好。”

井羽绮嗤了?一聲:“那好人多得去了?。”

手上的酒杯豎條紋,酒液在光影裏如同流動年輪,好的壞的,完全是主觀的。

丁芽很堅定:“她不一樣。”

那杯酒到底超過了?丁芽的承受水平,也可能是她最近的心緒欺負太?大,沒說幾?句就有?些暈暈的。

她捧着?臉,眼皮打架,想的卻是舒池那天的臉。

那個眼神。

那個人的眼裏仿佛有?亘古不變的風雪,我想讓風雪停下來,我想讓她的雪落在我的身上。

丁芽認真地說:“她需要我。”

井羽绮側頭打量着?趴在吧臺的丁芽。

丁芽的臉很紅,睫毛顫顫,看長相完全看不出來她的真是年紀,只會讓人認成學?生。

作?為合作?方井羽绮很欣賞丁芽的工作?能力,但在私人感情上,她一開始也很支持丁芽的追求。

畢竟舒池是一根受潮了?的柴,需要溫度很高的火焰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讓她起火。

可就怕那團火半途而廢。

井羽绮沒想到這團火有?些妖異,竟然要舒池燒幹的灰燼。

她笑了?一聲,撐着?臉看向丁芽:“你好自信。”

丁芽看着?她,鼻尖都是井羽绮具有?侵略感的香氣。

她想到舒池,對方的香水都很淡,讓人想到深山,想到枯樹。

丁芽說:“她給的。”

即便這麽說,她卻不太?确定了?,畢竟舒池出乎她的意料。

舒池去姐姐那裏做什麽?

不是跟家裏人關系不好麽?

她不理我。

她生氣了?。

她要和我分?手嗎?

“所以你要和她分?手嗎?”

榕市鬧市的一家店剛租出去,舒清把還熱的腸粉遞給舒池,一邊坐下,問了?一句。

舒池一邊打開盒子一邊搖頭說:“我不知道。”

她身上灰撲撲的,舒清倒是還好,畢竟舒池不讓她忙着?。

二姐婚姻失敗,但至少?比舒池年長,當年也算熱戀過,她懂不了?很多,只知道感情就是中意不中意。

不中意了?與其黏着?,不如分?開。

女人問舒池:“那你還中意她麽?”

舒清的心情比之前好多了?,身體恢複之後?就來榕市看店面,舒池突然說來幫忙,她還吓了?一跳。

舒池捧着?腸粉,想到丁芽的時候心還是酥酥麻麻的。

很生氣。

但她又沒辦法欺騙自己,低聲說——

“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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