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直到輸完液為止，柳無對江博觀的提問都沒有停下來過。
“你什麽時候開的這家診所？”
“你哪裏來的那麽多資金？這說是診所，這規模跟專業的口腔醫院有什麽區別，資金投入肯定不少吧。”
“為什麽選在這裏，怎麽不回老家開？是因為在這畢業的？”
“有沒有遇到過什麽困難，唉，我說廢話了，肯定很辛苦的。”
“怪不得我住院期間你可以那麽久不上班，你遲到早退都是因為你是老板，我好笨，居然沒想到這個。你這麽有本事的人，我早該往這方面想的！”
“那現在開始盈利了嗎？那個，我不是要打探你的收入啊，我只是好奇啊。”
柳無說着說着突然停了下來，後知後覺：“我的問題是不是太多了？”
江博觀點頭：“是不少。”
“診所是兩年前開的。”
“資金有一部分是跟朋友借的，按比例給他分紅，他叫陸昂宇，大學時候校外籃球賽認識的，以後有機會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辛苦倒還好，反正現在都步入正軌了。”
“我以前沒有遲到早退過，只是遇到你以後才這樣的。”
“收入的話，回來年底把財務報表給你看看。”
江博觀一一回答着柳無的問題，唯獨有個問題沒有回答。
而柳無也沒注意到，他被江博觀創業的事情給震驚到了，雖然震驚卻也覺得合情合理，江博觀從小就有明确的目标，清晰的規劃。跟他的平庸無為完全不同。柳無只是懊惱自己的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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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博觀起身伸了個懶腰，看着柳無的點滴快要打完了，去前臺護士那拿了一個托盤，準備幫柳無拔針。
“給護士賠罪，幫她拔針。”江博觀彎下腰，動作熟練的拔了針。
“只是給護士賠罪？那你可以去給其他人拔。”柳無看了看四周：“那有個大爺快打完了，你要不要也給他拔了。”
江博觀收了托盤站了起來，臉色有些嚴肅：“柳無，你昨天才拒絕了我，今天又在這裏吃醋，你這樣子會讓我覺得你在欲擒故縱。”
“什麽？我沒有……”
“那就不要做讓我混淆的事情。”江博觀聲音平靜：“你乖乖的不要來試探我，我也答應你不再越界，我們只做朋友。”
不再越界……只做朋友……
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柳無點點頭，極力想忽視心裏被針紮細密綿延的感受。
食堂在四樓，柳無被江博觀安排在靠窗的座位，等着江博觀打飯回來的空隙，張敏拿着打好的飯餐先行過來一步，坐在柳無身旁：“來找博觀？”
“來輸液，張醫生。”柳無客氣的回答着。
“嗯，我們食堂的飯菜口味也不錯，你可以嘗嘗。”
“好。”
兩人寒暄之際，江博觀打飯回來了，把一碗面條往柳無面前一推：“面湯，吃點這個吧。”
柳無接過面湯，又看了眼江博觀的餐盤：“你怎麽吃這麽點？”
“沒胃口。”
“怎麽會沒胃口，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
“沒有什麽啊，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沒有不舒服，快吃飯吧。”江博觀回答的很平靜，卻也有種與人保持距離之感。
柳無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但因為張敏在旁邊也無法發作，最後只能憤憤的拿起筷子。
“你倆挺逗的，這關系忽冷忽熱的。”張敏夾了口飯菜邊吃邊說，然後朝前方招招手：“唐苒，過來坐。”
柳無擡頭，看見唐苒在幾步距離外朝這邊走來。
唐苒落座後跟柳無打了個招呼，然後拿出一袋包裝精美的點心給江博觀：“師哥，這是我做的曲奇，你拿着下午餓的時候吃吧。”
“唐苒，怎麽這麽偏心，只有博觀的嗎。”張敏見怪不怪的。
“你都這麽胖了，少吃點吧。”唐苒回嘴。
“不給就不給吧，怎麽還人身攻擊。”張敏撇撇嘴。
“我不太吃甜食，給師兄吧。”江博觀說。
“是無糖的。”唐苒趕緊解釋。
“……靠！……”張敏翻了個大白眼。
柳無吃着面湯擡眼皮看着江博觀手邊的餅幹，再看看江博觀，跟他的眼神觸碰了一下，出乎他的意料，江博觀把餅幹握到手裏，沖唐苒笑了：“那謝謝師妹了。”
那笑容讓柳無如鲠在喉，突然沒了食欲，便索性放下筷子，想起身離開，卻被張敏的一句話打斷了起身的動作：“聽博觀說，你倆住一起現在？”
柳無心虛的看着張敏，總感覺住一起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張敏面色毫無異樣。
“是……暫時借住在他那……”柳無斟酌着。
江博觀握餅幹的手掌默默收緊了。
“那你有看到博觀帶女人回家嗎？”張敏八卦着，眼神若有似無的往唐苒臉上瞟了一眼：“聽說博觀有喜歡的人啊。”
唐苒臉上掩飾不住的驚訝，立刻扭頭望向江博觀。
柳無聽到這句話心裏同樣不舒服，想起那挂墜的主人，不自覺的冷着臉：“不清楚，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柳無走了幾步都未見江博觀追上來，最後賭氣般的邁開大步離開了。
唐苒也從椅子上起身，面色有些尴尬和難過：“我也有事，先走了。”
剩張敏和江博觀兩人對坐，張敏得意開口：“怎麽樣，感謝師兄吧，替你開口，免得你對唐苒為難。”
江博觀雙臂環抱，往椅背上一靠，語氣不鹹不淡，盯着柳無離開的方向：“師兄，他離開的時候不開心了，你覺得是為什麽？”
“還能為什麽，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別人，擱誰身上會開心？”
“還有其他可能嗎？”
“沒有！”張敏一錘定音，然後嘀咕着：“就是不知道你發小剛才走的時候，為什麽看起來也不太開心。”
江博觀把餅幹推給張敏：“你多吃點吧，最近都瘦了。”
柳無出了診所，去路邊的小商店買了一包煙，找了個樹蔭下的花壇邊坐了下來，旁邊兩個老大爺正在下着象棋。
柳無拆開煙，敲出一根狠狠地吸了起來。他心裏煩躁，可是他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只能靠抽煙來打發情緒。
他知道自己最近越來越失控，一邊要求跟江博觀劃清界限，一邊又在意江博觀的一舉一動，那只握住餅幹的手一直在他腦海裏回旋，還有江博觀的那句“你乖乖的不要來試探我，我也答應你不再越界，我們只做朋友。”
鬼他媽的只做朋友！柳無在心裏氣不過，嘴裏脫口而出：“操！”
一旁正在苦思冥想，舉棋不定的老大爺回頭望着柳無：“小夥子，有何高見？”
柳無看了眼棋盤，站起身拍了拍褲子：“兵貴神速，搶先入局，你已失了先機。”柳無掐滅了手裏的煙：“早就滿盤皆輸了。”
大爺不服：“胡說八道什麽，我怎麽可能輸掉，我可是打娘胎起就開始下棋的人，我把旗子落這裏，我就不信他能－－”
“将軍！”對家一舉攻城，塵埃落定。
柳無頭也不回的走了，滿盤皆輸的又何止老大爺一人而已，只是當局者迷罷了。
第二天柳無又去了診所，他依然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依然沒有通知江博觀。
今天兩個護士沒有那麽忙，坐在前臺小聲聊着天，柳無因距離很近，故而可以聽到兩人的對話。
“今天七夕情人節唉，好想談戀愛啊。”
“我也是啊，可是這天天上班的，去哪裏找人談啊。”
“話也不能這麽說啊，咱們江醫生條件多好啊，去外面打着燈籠找也不好找啊，要是能內部把他消化掉……嘿嘿嘿嘿……”
“嘿嘿個屁啦，別說江醫生咱們高攀不起，就算高攀得起，你能競争的過人家的小師妹？偷偷告訴你啊，聽說唐苒今天打算跟江醫生表白！”
柳無驚訝的擡頭往護士那看，可是兩個護士只顧得低聲交頭接耳的，沒人注意到柳無的視線。
“啊？！真的假的啊？！”年輕小護士驚訝道。
“當然真的！這還有假啊，據說唐苒就預訂的那個網紅餐廳，lovestory，那家店不要太爆滿，七夕座位都要提前好久預約的！”
“天啊！唐苒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居然有這個勇氣，哇塞，你說她能成功嗎？”
“嗯……不好說……她爸爸是江醫生的導師，而且她還放着市區醫院口腔門診不去，跑咱們這裏實習，她這個心思估計江醫生也是知道的……可江醫生對她好像……唉，我也說不清。”
……
柳無收回了視線，轉而直勾勾盯着對面治療室的門，想用視線把門戳穿，想問問裏面的江博觀，你會接受唐苒嗎？又或是會跟唐苒一樣，挑着情人節這天去跟心儀的那個女人表白嗎？
如果江博觀表白了，會失敗嗎？
如果失敗了，他會接受唐苒嗎？
那自己呢？……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柳無花費了許久的精力才讓自己從胡思亂想裏掙紮出來，他自己也沒注意到點滴是何時打完的，護士給他拔了針，他就稀裏糊塗的站了起來往外走，更沒有注意到有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迎面快速跑來，跟他撞了個滿懷，小男孩手裏的橙汁也濺灑出一大半在他的衣服上，白色的棉T變得濕濁不堪。
“哎呀，崽崽，都讓你慢點跑了，”男孩媽媽跟在後面快步跑了過來，看到柳無的衣服後滿臉歉意：“啊，不好意思啊，帥哥，你的衣服都弄髒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這衣服……這牌子挺貴的吧……要不我給你賠錢吧……”
柳無心不在焉，擺擺手：“算了，沒事。小朋友沒有傷到就好。”
“真的不好意思，崽崽，快點給叔叔道歉。”男孩媽媽說。
小男孩乖乖道了歉被媽媽拉走了。
柳無本想就這樣離開，但奈何身上的飲料黏黏的，很不舒服，正好走到江博觀辦公室門口，柳無猶豫了一下，輸了密碼進了辦公室裏，果然裏面空無一人。
柳無上次來就發現辦公桌後面有個單獨的隔間，只是沒有門，靠牆間隔出空間，柳無走進去，裏面有個不算大的衣櫃，打開衣櫃發現有幾套江博觀備在辦公室的替換衣物。
柳無拿出手機，給江博觀發了個信息：我的衣服髒了，在你辦公室裏，借穿一下你的衣服。
正要點擊發送，辦公室密碼鎖響了，随即門被打開了，與此同時響起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帶着撒嬌的口吻。
“江醫生，別這麽冷漠嘛。”
柳無的手指僵硬的懸在手機屏幕的發送鍵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