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柳無試圖安慰自己，原諒他，原諒他，他應該只是一時糊塗，再看點別的，這應該只是偶然行為。
……
今天聚餐我就是故意要讓老婆騎電動車帶我的，故意蹭他的，我就是要不斷挑戰他的底線，看看他的反應，他明明臉紅的都快滴血了，還在跟我嘴硬，等以後真槍實彈的時候，我看他還怎麽嘴硬。
……
柳無的手又抖了，不過這次是氣抖的，他哆哆嗦嗦的寫下點評：好樣的……江博觀！！！
可柳無還心存一絲僥幸，又翻了幾頁。
……
故意冷落了老婆一下，知道他有點受不了了，情人節大家都出去約會，我卻只能在辦公室裏拖延假裝有約，不過看到老婆在樓下等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離勝利不遠了，唐苒的出現是個意外，可沒想到老婆會氣到主動吻我！
老婆第一次主動吻我！
他哭的那麽委屈那麽傷心，可我心裏卻竊喜如狂，老天爺，你終于讓這個木頭開竅了。
老婆，別哭了，你今晚哭的太兇了。
你越哭，我越想用力啊。
……
柳無盯着“故意冷落”這四個字看了好久，用盡畢生力氣寫到：你可真他媽的優秀啊江博觀！
柳無扔下手裏的筆，雙手用力的揉搓着臉頰，他此刻心力交瘁，心情如過山車般從最初的自責愧疚、歉意心疼逐漸向憤怒、暴走、無奈轉變，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看剩下的日記了，他需要時間緩沖冷靜一下，以前高冷矜貴的江博觀哪去了呢。
柳無把日記本收了起來，一張照片掉落了出來，柳無拿起來一看，正是他們相逢後拍的那張“畢業照”，照片裏柳無和江博觀并肩而站，劉力和張鵬也笑得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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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無忽而意識到就這麽一張看似普通的照片，确是江博觀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裏一遍一遍期盼着的，那些難挨的夜與思念，無處訴說的苦與等待，只能化作一篇又一篇的獨白。
指尖摸過照片上江博觀的臉龐，柳無知道，江博觀的溫柔也好，心機也罷，都是讓他溫暖的存在，都是讓他怦然心動的開始。
柳無拿起筆，在照片的背面認真寫到：這天的我們真的好般配。
柳無洗完澡穿上衣服，撐着酸軟的身體打算去廚房找江博觀，剛出卧室就看到江博觀正好往餐桌上端飯。
“我做了面條，快來吃。”
柳無從鼻音裏哼出一個音節，盡管他完全可以理解江博觀的所作所為，可是還是有點上當受騙的感覺，臉色便有點不茍言笑。
柳無不敢太用力的坐了下去，剛夾起一筷子面條，江博觀就在立刻坐在旁邊往面條上吹氣。
“小心燙，好吃嗎？”江博觀問，語氣裏帶點讨好的意味，畢竟自己今天又把人折騰的不輕。
“能吃。”柳無說：“不過我倒想問問你，你——”
“老婆，你電話響了，先接電話。”江博觀指了指餐桌上不停震動的手機。
柳無拿起手機撇了一眼，然後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
“怎麽了？”江博觀邊問邊靠近柳無，朝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是個沒存的號碼，但來電歸屬地顯示是烏城——也就是倆人的老家。
“會不會是你媽媽？”柳無緊張的問。
江博觀搖搖頭：“不是我媽的號碼。”
“那……”柳無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先接，開免提。”江博觀說。
柳無接通了電話。
“柳無。”只單單兩個字，柳無的胃裏就翻江倒海的不舒服，因為那是柳日金的聲音。
“挂了。”柳無聲音冷淡，手指已經觸碰到了屏幕。
“來給我收屍吧。”柳日金不急不慢的說。
柳無短暫一愣，随後道：“你要死了嗎？那恭喜你了。但與我無關。”
“那你媽媽的事情跟你有關嗎？”柳日金帶着穩操勝券的得意，盡管聲音虛弱的不像話。
柳無的手指懸停在了手機的挂鍵上方。
……
一夜無眠，江博觀開了五個多小時的車程，等柳無趕到醫院的時候，柳日金就那麽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
柳日金似乎是預感到了柳無的到來，他睜開了混沌的雙眼，嘴角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還是得來，你這輩子都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柳日金的聲音很輕很弱，呼吸極其費勁。
柳無全身緊繃的站在原地，江博觀的手掌貼在他的後背上給予他支撐。
“江家小子也來了，是終于把柳無搞到手了嗎？哈哈哈哈哈……”柳日金笑的斷斷續續的，聽着竟有一絲蒼涼：“都站過來離我近點，我說話費勁……”
柳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向前靠近了幾步。
柳日金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柳無的臉，感嘆到：“長大了，真是越來越像了。”
柳無皺了下眉頭：“什麽？”
“我說，你和你爸爸越來越像了。”
柳無不理解卻本能的嫌棄：“我和你一點都不像。”
柳日金凄慘一笑：“你怎麽會和我像呢，我又不是你爸爸……”
江博觀最先反應了過來，聲音一沉：“說明白點。”
柳日金顫顫巍巍的擡起手，柳無這才發現他手裏一直緊緊篡着一張照片，柳無把照片接了過來，老舊的照片上有三個年輕人站在一起，兩男一女，中間的女人和旁邊的男人柳無都認識，就是他的媽媽和柳日金，可另一個男人他沒見過，但又似曾相識，因為他倆的眼睛和鼻子幾乎一模一樣。
“看到了吧，你和他才是真的像，不然那年我喝醉酒也不會對你起了那種心思。”柳日金着迷般的盯着柳無的臉看，混濁眼裏的貪婪讓柳無毛骨悚然。
“所以，這個人才是柳無的親生父親？那你算什麽？”江博觀上前一步，擋住了柳無的大半個身子。
“我？”柳日金一愣，然後癡癡的笑了：“是啊，我算什麽……柳日玉，你的兒子憑什麽讓我給你養……咳咳咳咳……”
“他叫柳日玉？你叫柳日金，你們？……”柳無震驚。
“對，他是我表哥，我們一起長大，親密無間，無話不談。”柳日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開始放空追憶：“你媽媽從小就喜歡跟在我們屁股後面玩，像個怎麽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蟲，真的好煩人啊……”
“後來我和你爸爸為了不被她打擾，好幾次不得不跑到村裏廢棄的土屋裏約會，我們在那裏接吻，做丨愛……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快活那個時候……”
“可是你那個沒眼力見的媽媽偏偏也喜歡他，還求着家裏人給她做媒，真是可笑至極……”
“柳日玉當然不肯，我們才是明明相愛的一對，你媽橫插一腳的，晦氣……”
“可你媽這個人，從小就這樣，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她對着表哥又哭又鬧，表哥不為所動，她就逼着表哥跟她上床，如果表哥不答應，她就把我和表哥的事情抖落到村裏人盡皆知……你這個媽啊……心多狠啊，不然也不會扔下你對不對？……”
柳日金斷斷續續的回憶着往昔，他說一句話就要停歇很久，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竟也支撐着他說完了想說的話。
柳無的大腦被柳日金虛弱的話語撞擊的四分五裂，他靠着江博觀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才沒有被全身冰冷的寒意淹沒掉。
“表哥最要面子，怎麽可能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可是他也最懦弱，最終答應了跟你媽的婚事……”柳日金凄苦一笑：“到頭來，我才是被抛棄的那一個……咳咳咳……”
“我跟柳日玉吵了好幾次，也跪下來求你媽媽成全我們，可是誰都不在乎我，”柳日金混濁的目光又盯上了柳無，他把柳無和柳日玉的臉混淆重合了：“我狠啊！我有多狠你，你知道嗎……我恨不得你去死！柳日玉，你背叛了我！”
兩行濁淚從眼角滑出，柳日金又輕輕搖了下頭：“可是表哥也不好過，他內心煎熬，遲遲不肯跟你媽把婚事辦了，直到你媽把你生出來的那天，他在醫院的頂樓跳樓自殺了，哈哈哈哈哈哈，這個懦夫……只會逃避……”
“……那你跟我媽怎麽會在一起？”柳無克制着渾身的顫動。
柳日金的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當然是因為他留了遺書，說什麽稚子無辜，我呸！他死都死了，還裝什麽好人，稚子無辜，難道我就有罪嗎……咳咳咳咳……”
“柳無，知道你為什麽叫柳無了嗎，因為你一出生就沒有爸爸，你的出現才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咳咳咳咳……”
“你放屁！你們的懦弱自私跟柳無有什麽關系？！”江博觀怒道，周圍的氣場陡然可怖了幾分。
“哈哈哈哈哈……江家小子，你氣也沒有用，這就是柳無的命，他生下來就是替他爸贖罪的。”柳日金帶着一吐為快的、舒爽的笑看着面前的兩人：“那個年代未婚先孕很丢人的，你媽媽也怕村裏的流言蜚語，不得不跟着我，而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過她和她生下的孽種……我要把他倆留在身邊……陪我一起痛苦……”
柳無的心口悶絞的疼的厲害，似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壓着他快要窒息：“所以你們才從來不給我過生日的，所以你們才一直都希望我死掉？！”
“你的出生是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情嗎？”柳日金的眼裏充滿了恨意：“你以為你媽是心甘情願把你養到十八歲才離開的？她是為了給自己贖罪，可是她對你的厭惡不會比我少一星半點。”
“柳日金，你找死。”江博觀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致，籠罩在他身上的戾氣如地獄般黑暗。
“咳咳咳咳……柳無，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期待你的出現，你活着唯一的價值就是為了讓我報複柳日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日金像是瘋魔了般又哭又笑：“表哥……我來找你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