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一
正值午餐高峰期，酒樓迎來送往，客人一桌接着一桌，前廳人山人海，後廚熱火朝天。
“小柳，這單你來做。”戴着廚師帽胖胖的中年男子邊颠勺邊對在一旁備菜的柳無說。
“我？能吃嗎？”柳無有點意外。
“能吃，我觀察你小子挺久了，聰明的很。”大廚往鍋裏兜了一勺調料，繼續翻炒，火焰漲地老高：“再說這單菜都不複雜，就一個紅燒茄子過油的時候需要掌握好油溫，你盡管做，做壞了我給你兜底。”
“紅燒茄子……”柳無瞥了眼面前的菜單，腦海裏出現一盤黑乎乎的紅燒茄子和江博觀略帶沮喪的眼睛，柳無的嘴角無意識地動了一下。
“別愣着了，開幹吧，趕緊幹完趕緊下班，這他媽的桑拿天要死人了。”大廚大汗淋漓一腦門的汗。
“行。”
後來大廚見柳無做的菜确實不錯，剩下一些不太複雜的菜也都交給柳無來做，這一幹就到下午近兩點鐘，廚房才開始慢慢熄了火。
“他媽的，上輩子做了什麽孽這輩子才幹了夥夫。”大廚把勺子往鍋裏一扔，圍裙一摘，廚師帽早已被汗浸濕。
柳無也忙完了，在洗菜池裏洗了手，跟大廚打了聲招呼：“我出去透透氣，太悶了。”
“去吧去吧。”大廚揮揮手，累的不想多言。
柳無從後廚的小門穿出去，直通酒樓後面的小巷，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往牆角一蹲，從兜裏摸出根煙點着了。
不遠處的垃圾桶上有只輕手輕腳的流浪貓，它擡眼看了會柳無，大概覺得柳無不會過來煩它，便繼續低頭在垃圾桶裏扒拉着。
“不去吃飯？”大廚也從後門出來了，跟柳無并排蹲牆角。
“太熱了，吃不下。”柳無的目光還停在垃圾箱的貓上面。
“是，尤其幹我們這行的，聞着油煙味，更沒什麽胃口。”大廚點頭附和，也從兜裏摸出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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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沒說話，各自抽着煙放松了一會。
“不過話說回來了，我看你做菜挺像回事的，想當廚子？”大廚問。
柳無搖搖頭：“沒想過。”
“不想？我以為你進後廚當學徒，是為了學這門手藝的。”大廚有點意外。
柳無淡然一笑：“幹什麽都一樣。”
大廚看着柳無漠然的側臉，心直口快：“你是年輕，長的也夠精神，可是每次跟你聊完天，總覺得……怎麽說呢……”大廚抓了抓頭發，苦惱的想從肚子裏挑幾個稍微貼切的詞來形容他：“你好像對這個世界……沒什麽，那什麽，就欲望之類的。”
“欲望？”柳無看那只灰色的流浪貓終于放棄了垃圾箱，輕松一躍，跳上了小巷的矮牆上，不留一絲留戀地跑掉了。
“是啊，不說別的，就說咱們後廚，就那一畝三分地的，你看看競争多激烈啊，聽說小姜為了能轉正，還給經理送了禮，所有人都往前奔着，可是我看你什麽也不争不搶的，你是不是家裏有礦啊，就跟電視裏的那種富家少爺來體驗人間疾苦的。”
柳無嘴裏叼着煙，無奈一笑：“你電視劇看太多了。”
大廚憨憨一笑：“也是，誰能都像陸總一樣投個好胎的。”
“陸總？”柳無随口一問。
“就咱家酒樓的老板，叫陸，陸什麽來着……陸什麽宇的好像，反正年紀跟你差不多大吧，家大業大的，咱這個酒樓就是他開着玩的，一年半載也不來一次的，我來這幹了三年也就見他來過兩三次。”
柳無笑笑沒說話，他對誰人誰命的也沒什麽興趣。
“哎，小柳，說起來咱倆共事也快有小半年了吧，我這還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裏的人呢，你不是本地人吧？”大廚說。
“不是。”柳無吸了口煙，不想說太多。
“聽口音像北方人，看個頭也像北方人，是吧？”大廚打量着柳無。
“嗯。”柳無嘴裏叼着煙，含糊的回應着。
“那你是單身吧？跟你接觸這麽久也沒見你跟女朋友的打過電話，你這條件不可能還單着，是不是老家有人等你啊？”
柳無不知為何腦海裏又一次浮現出那雙沮喪的眼睛，似乎還出現了幻聽，聽到那個人低沉的聲音：“柳無。”
柳無覺得大概是天太熱了，容易腦袋渾沌。
“不會有人等我的。”柳無搖搖頭，想把那個人的臉從腦海裏晃出去。
“這話說的，怎麽感覺跟沒人要似的。”
大廚開了個玩笑，但柳無沒有回應。
“你啊……”大廚搖搖頭，滿臉無奈：“得了，不想說就算了，神神秘秘的，該不會是個在逃流竄犯吧。”
柳無把煙斜在嘴邊，眯眼含笑的看了眼大廚，摸了摸自己短硬的發茬：“你以後真的少看點電視劇吧。”
“哈哈哈哈，你別說，你這形象還真特別像我最近看的那個電視劇，哎，我跟你說，那裏面的男主也是一天到晚——”
“你倆怎麽在這躲清閑呢！”大廚話沒說完，被前廳經理打斷了，他急匆匆地從後廚小門穿過來，盯着蹲在地上的兩個人不耐煩道：“廚房的衛生都打掃完了嗎？”
“我們就出來透會氣，怎麽了？”大廚不滿地看着前廳經理，他煩這經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什麽叫出來透會氣，現在是工作時間，是給你們出來透氣的嗎？”經理火氣不小。
“張經理，”柳無懶散的站了起來，他個子高，站起來後比對方高出一個頭來，再加上嘴邊叼根煙，看起來像個混不吝的小混混：“你的職位是大堂經理吧？”????
“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經理啊？”張經理一臉刻薄相，鄙夷地看着柳無。
“那你這手伸的夠長的啊，”柳無慵懶道：“都伸到後廚來了。”
“柳無，你什麽意思？我堂堂一個經理，難道還管不了你一個學徒打雜的？！”張經理有被冒犯到，指着柳無的鼻子罵道：“我呸，你算個什麽東西啊，輪得到你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的。”
“指手畫腳的人是你吧！”大廚也站了起來，跟張經理硬剛着。
“好啊，你倆這是要造反啊！信不信我今天就讓你倆統統滾蛋！”張經理氣急敗壞道。
“你敢？！”大廚大着嗓門，吹眉瞪眼的看着張經理：“我可是酒樓的一級廚師！想開我，還輪不到你！”
“我……我開不了你，難道還開不了他這個打雜的嗎？！”張經理指着柳無，找到了發洩口，他盯着柳無：“我告訴你柳無，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把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樣，你有什麽可高傲的，你今天好好給我道個歉，做個保證以後好好幹活，我可以大人有大量，暫時留下你，至于以後就要看你具體表現。”
張經理小人得志，等着對方服軟求饒。
柳無把嘴邊的煙拿了下來，指尖輕輕一碾，掐滅了煙蒂，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張經理：“你覺得我會道歉？”
張經理一愣，随即語氣輕蔑道：“你難道不怕丢工作？咱這個酒樓的薪資待遇那可都是同行裏的佼佼者，離了這裏，就你這種再普通不過得人，上哪找這麽好的工作。”
“我是真不知道，我哪裏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很在意這份工作。”柳無嘴角噙着譏笑，長腿往前一步跨，拉近和張經理的距離，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的人：“你很了解我？”
柳無雖然平常看起來比較随意懶散，但跟人說話基本都帶着笑，張經理冷不丁被柳無冰冷的眼眸直視着，心底居然莫名的有點發慌了，一時間反倒真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真的了解過柳無這個人。
“……反正我告訴你，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別再讓我見着你偷懶！我這還忙着呢，沒空跟你這種人瞎耽誤！”張經理總覺得柳無下一步就有揪起他衣領的沖動，外強中幹地扔下一句狠話趕緊跑了。
“操，他媽的什麽人啊，他就是嫉妒你小柳。”大廚看着張經理的背影呸了一口唾沫。
“嫉妒我？”柳着實沒想到。
“你不會不知道自己長的多招人嫉妒吧。”大廚大咧咧地朝柳無後背一拍：“你小子這種長相容易斷人情路啊。”
柳無看着不遠處的垃圾桶，桶邊散落着剛才被流浪貓翻出來的垃圾，自嘲道：“我這樣的人，也會被人嫉妒嗎。”
“你哪樣的人，”大廚不解道：“我看你挺好的一小夥啊。”
三個月後，酒樓老板陸昂宇站在酒樓文化一角的牆面前，指着牆上一張員工全體合影照片問道：“照片上的這個人呢？”
張經理向前湊近看了一眼，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您說這人啊，被我給開了。”
“開了？！”陸昂宇的聲音拔高道：“什麽原因？”
“嗨，這人刺頭，難管的很，不把領導放眼裏。”張經理不以為然道。
陸昂宇的眉頭擰成了個結：“我操，這江博觀還真他媽情路坎坷……”
“啊？陸總，您說啥？”張經理一臉不解。
“算了算了，跟你說不着，你們誰能給我聯系上這個人。”陸昂宇問。
“聯系他？聯系他幹嘛？！”張經理驚訝地看着陸總，一不小心僭越了。
陸昂宇不在意，随口編了個理由：“他是我家一親戚。”
張經理瞬間臉色尴尬：“啊……是這樣啊……那我可真不知道這個事情，陸總，你聽我說，那個什麽，柳無其實我都不是我開除的，是他自己離職的啊，可跟我沒什麽關系啊……”
陸昂宇終于察覺了不對勁，端起了少東家的身份，正色道：“到底怎麽回事？”
“就，就他自己來提離職的啊，問他什麽原因，他就說……就說……”
“就說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就說了三個字……”張經理吞吞吐吐道。
“他媽的到底哪三個字？”陸昂宇真想一腳踹在這個磨磨唧唧的張經理屁股上。
“幹夠了……”張經理回答道，然後突然靈光一現：“不對啊，他是您家親戚，您還能聯系不上他？”
“我看他媽的幹夠了的人是你吧。”陸昂宇被面前這位自作聰明的張經理氣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