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前暴君罵過她不識好歹, 傅星河還不服氣。

傅星河尴尬地直抓被子,正式道歉有點小題大做,暴君也不一定需要, 不處理又太沒良心。

等等……荔枝還有麽?

傅星河大聲叫夏眠進來。

“娘娘。”夏眠以為她有什麽急事。

傅星河清了清嗓子:“嗯……我突然想到, 本宮雖然今天不愛吃荔枝,但是荔枝可以做荔枝酒, 也可以曬荔枝幹, 以後拿來做甜湯……荔枝,還在嗎?”

夏眠抿了抿唇:“還在呢, 奴婢們一顆都沒有動。”

陛下賜名妃子笑,希望貴妃娘娘見之則笑, 哪個下人敢吃?

“把它們搬到小廚房去吧。”傅星河找了根繩結把頭發綁起來,撸了撸袖子下地。

她快速走到了廚房, 看見了三箱果皮紅豔已經熟透的荔枝,撚起一顆,皮薄核小, 果肉雪白飽滿, 汁水甘甜清透。

“本宮就嘗嘗。”傅星河連剝了四五顆。

甜, 酒窩都甜出來了。

夏眠打量着貴妃, 覺得陛下這名字取得好聽又有深意。

娘娘笑得真好看啊。

這些荔枝在路上走了些時日,傅星河雖然喜歡,但注定吃不完,得趕緊做成容易儲藏的食物。

傅星河道:“別光看着我,你們想吃的趕緊吃。本宮一個人又吃不完, 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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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眠以為貴妃會說拿去分給各宮的後妃。

傅星河卻道:“待會兒本宮拿來泡酒,就吃不到新鮮的了。”

傅星河不傻,有荔枝幹嘛要拿出去炫耀, 不招人感恩,反招人惦記。

她把荔枝分成兩半,一部分沸水過一遍,曬幹備用,一部分剝皮密封發酵。

她第一次釀酒,若在以前還不敢嘗試,但是現在身上背了一個毒性檢測系統,若是發酵失敗産生有害物質,系統會給她顯示出來。

人一多,處理三箱荔枝也就是一會兒的事。

夏眠心裏有個小小的推測——娘娘以前十分大方,最怕東西留久了不新鮮,想方設法地送人,溫華殿的小宮女回家探親,都要帶一堆糕點回去。

到底是陛下送的荔枝,在娘娘心裏總歸地位不一樣吧?

“娘娘,待會兒要去給陛下和太後量體裁衣。”

傅星河差點忘了這事,因為要做衣服,孟岽庭特許她出溫華殿。

幸好這命令是在荔枝事件之前,要是之後,孟岽庭肯定不給她放風的機會,直接讓人送數據過來。

既然有機會見太後,傅星河希望改一改她在太後心裏的印象。

“太後喜歡什麽口味?”

“太後牙口不好,喜歡軟的。”

傅星河一揚眉,這不正是本宮強項?

口感綿密而不挂齒的糕點,她之前做過,但是暴君不喜歡,她便專門研究暴君的口味去了。

想到李霄靜可能也在太後身邊,好人做到底算了,傅星河一起問:“那李小姐呢?”

夏眠:“昨天陛下就讓李小姐出宮了,估計太後壽宴也不會出現。”

傅星河挑眉,這才幾天啊,她以為暴君還能忍李霄靜一陣。

雖然沒有李霄靜瞎出主意了,但是還有那麽多後妃,随便拎一個都比李霄靜手段強。

夏眠又在貴妃臉上看見熟悉的揶揄意味,欲言又止。

該如何向貴妃暗示,陛下可能是為了她才趕李霄靜走的?

罷了,貴妃也不會信。

時間不多,傅星河認真地做了一份鮮奶凍,便匆匆趕往慈壽宮。

再晚一會兒,孟岽庭可能就過來陪太後用膳,有孟岽庭在,傅星河總覺得他會礙事。

慈壽宮。

太後崔娴接過宮人呈上的戲折子,挑選壽宴當天的曲目。

她不太高興,宮裏沒有個貼心的兒媳挑大梁,孟岽庭又把李霄靜支走了,聽戲都要自己上心。

問孟岽庭哪個戲精彩,他就一句話:“兒子聽不出好壞,太後決定就好。”

崔娴對戲曲節目要求不高,就希望有後輩能給她安排,好壞都是孝心。

她喝了口水,宮裏為什麽不能有兩個貴妃?

傅家的人不敢用,跟擺設似的,要是有另一個品級高一點的兒媳就好了。

她建議陛下給俞鳳和王婵寂升位份,好主持一些宮宴,孟岽庭更出息了,裝聾子。

要不是兒子是自己生的,自小脾氣如此,她都要懷疑宮裏是不是藏着個她不知道的寵妃,孟岽庭生怕別人的位份蓋過她!

崔娴對傅星河最大的不滿就是屍位素餐,孟岽庭要軟禁傅家女兒,何必封到貴妃?

“太後娘娘,倩妃到了。”

“讓她進來。”

這會兒太後身邊都沒有人,傅星河不怕有人曲解她的話,一來就先言明自己那天在宮門口行事不妥,讓太後操心了。

她親手端上牛奶凍,上面撒着軟軟的芋泥團,“聽聞太後對糕點造詣頗深,臣妾喜歡做甜食,宮中無人指教,得知太後回來,練了幾天,才敢拿出來獻醜,請太後品嘗指點。”

崔娴早就聞到了奶香味,胃口大開,沒想到還是傅星河親手做的,她特別吃小輩這一套,但是想到這個人姓傅,便拿起銀制調羹舀了一小勺,淺嘗辄止——

呃……貴妃姓什麽來着?嫁人了就是改跟夫家姓,原來是什麽人不重要。

崔娴忍不住端起白瓷小碗,打量這新鮮玩意兒,入口綿密而爽滑,正是她最喜歡的口感。

“倩妃手藝不錯,時常練練才不會手生。”

一碗見底,崔娴感覺到了貴妃的一點用處,委婉地暗示她多做點。

傅星河會意:“定當日日練習。”

太後的不滿消散了九成。

傅星河趁機道:“也只有廚藝拿得出手了,臣妾今日來給太後量體裁衣,素來不善女紅,請太後恕罪。”

崔娴此時眼裏只看到傅星河做的甜點好吃,哪裏顧得着衣服:“人無完人,瑕不掩瑜。取軟尺來。”

傅星河測量時,崔娴十分配合。她測量完畢,收拾碗筷準備帶回去時,頓了下,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紙,道:“這是奶凍的制作方法,溫華殿裏試驗多次,味道改善微乎其微,想請太後幫忙掌掌眼,若是有幸讓禦廚改進配方,乃是幸事。”

傅星河從不吝啬分享配方,本來也不是她的原創,只要能給她帶來一點方便,就算是給她的報酬了。

太後明顯喜歡,但是傅星河不想當随叫随到的廚子,配方給太後,兩全其美。

崔娴有些驚訝,一般人會點活命手藝,恨不得傳男不傳女,倩貴妃竟然大方地把它公開了?

這傅家女好像沒什麽心機?

崔娴更滿意了些,她不喜歡工于心計的媳婦,會坑到她這個老太太。

“把陛下昨日給我的織金妝緞一并都賞給貴妃。”

崔娴慈愛道:“女紅不行,咱就放開了學,不怕沒有好料子折騰。”

宮人驚詫,這些料子一等稀罕,陛下昨天把李霄靜趕走,給太後賠罪用的。

傅星河:“……”

這樣會不會有點浪費了?

反正不要白不要,她已經說過自己女紅不好,做出什麽鬼東西想必太後也不會計較。再看太後給她的布料紋理,哪怕沒有任何繡工,本身就已經精巧荟萃。

她在款式上下點功夫,比什麽繡工都強。

傅星河領了太後的好意,又挑了老人家最喜歡的話講了一會兒,從慈壽宮告辭。

在慈壽宮耽誤了一點時間,出來時天色擦黑,往常這個點,暴君應該用晚膳了,今天居然沒有在慈壽宮遇見。

傅星河:“陛下是不是忙着?要不我明天再去?”

夏眠勸道:“娘娘,今兒去吧,要是陛下忙到顧不上吃飯,還能勸勸。”

傅星河提醒她:“本宮空手去的,拿什麽勸。”

夏眠暗自懊惱,是啊,她剛才見貴妃給太後做奶糕,怎麽就沒有撺掇貴妃給陛下準備一份?

她忘記了,那貴妃呢?貴妃是故意忘的?

她們陛下好像有一點點委屈?

夏眠:“嘴上勸勸?”

傅星河點點頭,耳垂被西沉的暗紅霞光襯得有些粉:“那你引路。”

不是她故意忽略孟岽庭,而是孟岽庭從來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做也是白做。

孟岽庭的謹慎是因為廢太子逼他吃狗食留下的潔癖,傅星河知道這點後,就徹底打消了喂胖暴君的計劃。

她一直呆在後宮,頭回去孟岽庭的地盤,中間經過織河橋,突然想起她封妃入宮,身披貴服纖纖細步,而暴君在這潋滟的織河橋邊長身鶴立。

她故意走得很慢,暴君的臉色很臭。

傅星河勾了勾嘴角。

宣政殿點了燈,福全在外面守門,看見貴妃來了,連忙迎上去,“參見娘娘。”

傅星河:“陛下在忙?”

福全點點頭:“在批奏折,忙慣了,奴才進去通報一聲。”

福全輕輕推門,疾步到桌案前:“陛下,娘娘過來了。”

孟岽庭頭也不擡:“讓她等着。”

福全苦了臉,他就知道陛下還在氣頭上。

陛下賜妃子笑,妃子不但不笑,還擺臉色,陛下惱怒情有可原。

福全只好委婉地,跟貴妃傳達了陛下的意思。

傅星河眼裏閃過不自在,笑道:“本宮再等等。”

自作孽不可活。

等到日光全部隐沒,宣政殿的燭光越來越亮,傅星河站得小腿發酸時,孟岽庭還不發話。

傅星河對福全道:“公公幫我進去問問,本宮能不能坐着等?”

福全應了一聲,又進去傳話。

“陛下,貴妃問她能不能坐下來?”

孟岽庭猛然轉過頭,眉頭擰起:“她難道站着?”

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不躺着就是給他面子了。

福全讪笑,陛下的心裏的貴妃究竟是個什麽形象?

“貴妃一直站着呢。”

孟岽庭眉心蹙緊,哼了一聲:“叫她進來。”

想必是昨天無緣無故朝朕發脾氣,今天沒臉坐着。

孟岽庭合上奏折,“還算有的救。”

傅星河肚子餓得發慌,急需進食,進來就開門見山:“臣妾給陛下——”

孟岽庭不知她為何這麽急,仿佛完成任務不願多呆一刻,便擡高手臂,語氣僵硬:“快點。”

傅星河拿了軟尺,利索地從他的臂長開始量起。

仿佛有默契似的,誰都不多話。

福全目瞪口呆,剛才兩人別扭那麽久,進來就毫不拖泥帶水,公事公辦……莫名詭異。

孟岽庭眼神淡漠,這才是他和貴妃的正常相處方式,有事說事不墨跡,荔枝什麽的,昨天是他腦子壞掉了。

孟岽庭垂着眼皮,看見一雙細瘦的手腕從他背後繞過來,準備牽了軟尺量他的腰身。

兩人間隔了一掌寬的距離,傅星河小心地沒有碰到暴君。

孟岽庭朝前挪了一步。

傅星河手臂不夠長,跟着往前,卻因為站久了,步子邁得不合适,餓得撞到他背上。

秋夜微寒,孟岽庭的背寬厚溫暖——傅星河來不及感受多溫暖,只知道自己要跟暴君少肢體接觸。

孟岽庭眼疾手快拉住自己身側的手腕,防止她摔倒,“餓暈了?”

傅星河:“……不至于。”

孟岽庭:“那是占朕便宜?”

傅星河頓時氣飽了,聲音也大了:“本宮要做衣服。”

孟岽庭嘲笑:“女紅行嗎?”

傅星河目光譴責,明知道她不行偏偏要她露怯,還要明知故問。

“臣妾一定盡心盡力,女紅不行,情意深重。”

見傅星河耍嘴皮,孟岽庭心情上揚,讓福全傳膳。

兩刻之後,傅星河不悅地從宣政殿回溫華殿。

可惡的暴君。

夏眠跟在她後頭,哭笑不得。方才娘娘專注吃飯,陛下突然端走她的碗,疑惑道:“你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因為暴君的表情太認真,傅星河甚至忘記生氣。

過了兩秒,傅星河臉色一黑,不服道:“陛下吃得不比我多?”

這是什麽人啊,請她吃飯還嫌棄她吃得多。

要是在現代,暴君出門相親一定一輩子找不到老婆,慶幸自己生在古代帝王家吧!

孟岽庭無語地看着敞開的宣政殿大門,對福全道:“貴妃什麽毛病?”

他這輩子只跟太後一個女性同桌吃飯過,傅星河食量和速度遠超太後三倍,他是真的擔心她吃撐了。

福全望望天,要不說皇帝得多娶幾個老婆呢。

多跟幾個後妃吃飯,陛下就該知道,正常女人飯量是多少。

太後那是牙口不好,人也老了,吃得特別精細。

……

翌日,傅星河正式學習做衣服,她把現代她見過的各種款式的古裝畫出來,讓夏眠選了一個适合太後的。

夏眠标好各種明線暗線,一步一步指揮傅星河下剪刀。

傅星河按部就班,弄好之後再縫起來。

中秋宮宴沒有她的位置,她在這裏給人做衣服。

她走針不行,縫合的位置歪歪扭扭像一條大蜈蚣。

夏眠:“要不,讓奴婢來吧。”

傅星河靈光一閃:“本宮可以先做陛下的。”

夏眠:“……”這是什麽解決辦法!

傅星河拿起一團純黑的衣服,已經初具雛形,她之前說要給暴君繡豬腦花來着,正好拿來練練針腳。

“把本宮畫好的祥雲圖案拿過來。”

怕暴君說她沒誠意,傅星河用上了金線和銀線做底,層層疊疊,針線反反複複覆蓋了五六層。熟能生巧,瞎繡一通後,傅星河覺得自己能繡圖案了。

傅星河對着圖紙,認認真真,一針一針,把豬腦花繡在上面,白線走紋路,粉線灰色填充。

夏眠提議:“娘娘,練手的就扔了吧,咱不缺布料。”

她是看不懂娘娘為何在下面繡了五六層金線。

畫師作畫,畫廢了也是換一張新紙,沒有往上面潑白漆再重新利用的。

傅星河:“這樣有厚重感,針腳密,有誠意。”

她繡到中午,勉強弄出個雛形,正打算吃飯,突然看見旁邊的桌子上有一盤月餅。

“哪來的?”

夏眠道:“剛才在宮宴上,太後提起娘娘喜好甜食,陛下就讓人送了一盤月餅過來。奴婢怕打擾娘娘,就想着待會兒說。”

暴君給她送月餅?她還以為值此佳節,大家都忘了她呢。

傅星河手裏的豬腦花突然不香了。

她凝視了一會兒,好像改成牡丹也來得及?

拆拆改改,牡丹漸成。國色天香,配她。

……

歷時兩天,貴妃的衣服終于完工。

孟岽庭兩指翻了翻太監呈上的衣服,從外面看,平平無奇,針腳粗糙,他從來不穿的下等品。

驀地,孟岽庭手指觸到一塊巴掌大的硬邦邦的繡圖。

他皺眉展開衣服,看見一團亂糟糟的……

“這是什麽?”

福全道:“據說是牡丹。”

“醜死了。”孟岽庭道,“朕看像豬腦子。胸口繡這麽厚的圖案,能穿?”

福全:“呃,陛下不是知道貴妃女紅差?老奴瞧着,有一點牡丹的影子。”

孟岽庭嫌棄地盯了一會兒,“她說有就有吧。”

福全:“那這衣服……”

孟岽庭随便指了個地方:“放那邊。”

福全大驚,這個櫃子可是陛下出宮最經常穿的衣服!

他雖然勸陛下笑納這件衣服,可不敢勸陛下穿出去。

他放置好衣服,回來看見陛下批奏折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孟岽庭的好心情只維持了一上午。

他在太後那裏,看見了傅星河給太後做的衣服。

沒有亂七八糟的針腳,沒有一塌糊塗的豬腦子……

太後語含滿意:“倩妃做什麽都別出心裁,以前也沒見過這個款式,以後讓繡娘多做幾套相似的。”

孟岽庭火冒三丈!

“把傅星河叫來。”

傅星河打算領賞來着,畢竟她做衣服是多麽用心。特別是孟岽庭的,花了她多少時間,太後的她都沒往上繡圖案。

誰知迎面就是興師問罪。

她難以置信:“你說我的牡丹花像豬腦子?”

孟岽庭氣焰低了一些:“你故意的,不是嗎?”

傅星河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以後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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