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傅星河過了五天安生日子, 太後、皇帝、後妃,都沒來找她麻煩。
內務府送來今冬各宮的例錢俸祿安排,傅星河浏覽完畢, 大致沒有問題。
“今年冷得早, 各宮的炭火量要多給一些,還有那些太監宮女, 不可冷了他們, 免得受風寒傳染給主子。不夠的錢本宮這裏補上。”傅星河從暴君後宮斂了不少錢財,是時候做些公益了。
太監連連稱贊娘娘大善, 跑着出去給大家傳好消息。
傅星河轉頭對夏眠道:“這個錢不能從本宮私房錢裏出。本宮沒錢。”
私房錢萬萬是不能動的,不然豈不是暴露了?
夏眠:“那娘娘準備從哪兒出?”
傅星河站起來, 繞着溫華殿轉了一圈,細長的食指飛快地點了點:“這兒、這兒……”
夏眠目瞪口呆, 娘娘的意思是變賣溫華殿裏的奇珍異寶?這裏面可有不少封妃當日陛下賞賜的東西!
傅星河從沒有把溫華殿當成自己家,這裏是暴君的地盤,賣暴君的東西, 給暴君的員工添福利, 還用舍不得嗎?
“後宮本宮說了算, 我說怎麽賣, 就怎麽賣。陛下不會管這種小事。”
夏眠替貴妃心疼這些擺設,殊不知本人根本偷着樂。
傅星河指點道:“內務府應該有路子把東西運到宮外去賣吧?到時候要加上一點噱頭,比如這是皇貴妃用過的,這是陛下用過的……”
夏眠看着貴妃指的那套茶盞,确實是陛下用過的, 陛下唯一一次來溫華殿,碰過,沒喝。
傅星河:“本宮出了這麽大點子, 能不能分杯羹?”
夏眠無話可說,原來還是為了中飽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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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河見夏眠一臉生無可戀,笑了下,正經道:“順便幫我把幾箱書運回傅家,是我二哥的書,物歸原主。”
想看的書,傅星河看得差不多了,而且她現在能自由行動,想看書可以去皇宮的藏書閣。
傅星河說着,讓伍奇把箱子搬過來,鋪上防蟲的香薰之後,一本一本按種類放回去。
……
孟岽庭連續五天在禦花園規律地遇見各個後妃,開始察覺不對勁了。
某個時間總是能看見某個後妃,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
而且……傅星河是不是收錢了?就像以前皇帝身邊的太監收錢辦事,在主子翻牌的時候動手腳?
這個念頭一旦出來,孟岽庭就越發篤定傅星河會做這種事。
正好路過溫華殿,孟岽庭想也不想,直接走了進去。
三分怒氣在看見傅星河一副卷包袱跑路的樣子時,出口變成了八分怒氣。
“在收拾什麽?”
傅星河冷不丁聽見一聲怒氣沖沖的質問,吓了一跳,手裏的書砸到腳趾上,痛得她直皺眉。
于是口氣便也不怎麽好:“臣妾借二哥的書,整理好了運出宮還他。陛下想留着可以花錢跟傅雲霄買斷。”
孟岽庭一聽她提錢就來氣:“你是不是收俞鳳的錢了?”
“沒有!”傅星河斷然否認。
沒證據的事不要胡說。
“那朕為什麽總是看見俞鳳?”
傅星河心裏道:那是因為她選了個好時間在禦花園等你啊。
“陛下沒有禁止後妃去禦花園。”
孟岽庭脫口而出:“那你怎麽不去?”
傅星河淡淡心虛,當然是為了把時間都最大化地安排給後妃,俞鳳選了她經常出門活動的時間段,她收了錢,自然要讓路。
傅星河擡眼盯着孟岽庭,一字一句道:“溫華殿有花園,臣妾賞牡丹花就夠了。”
借口!
孟岽庭:“沒開花有什麽好看的!”
傅星河笑道:“沒開花陛下就往我這送,不就是希望臣妾賞枯葉嗎?”
孟岽庭一噎,他說不過傅星河,但就是十分生氣,傅星河怎麽能、怎麽能把他賣給俞鳳!
孟岽庭扶額,他真是讓傅星河氣瘋了,居然想到出賣這個詞。
他看着傅星河嘴角的笑意,恨得牙癢癢,真想伸出手,捏住她的臉蛋,把她捏哭。
“不管你有沒有收錢,從今天起,朕不想再見到任何一個人。”
傅星河不幹,她才不當這個千古罪人禍國妖妃:“陛下怎麽不直接在前朝後宮修一堵牆?”
孟岽庭眼神嘲諷:“建牆?那後宮豈不是貴妃的天下了?”
傅星河一臉莫名:“陛下不希望我一手遮天,為什麽讓我阻止後妃見你?所有人都見不到陛下,只有臣妾能見,跟一手遮天又有什麽區別?陛下既不是昏君,讓我背這污名,他日見到太傅,太傅不得打斷我的腿。”
“強詞奪理。”孟岽庭丢下一句話,不歡而散。
“一進來就發脾氣,說不過就跑。”傅星河小聲逼逼,“夏眠,你給評評理。”
夏眠暈乎乎的,完全不知道這兩人怎麽吵起來的。因為娘娘确實收了俞鳳的錢,導致她也不敢說娘娘沒錯,只好保持沉默。
姜還是老的辣,這種理估計只有福全公公能評。
暴君走了,留下一個難題給傅星河。
傅星河被他氣得肚子疼,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找她麻煩。
“今天什麽日子?”
夏眠道:“八月二十六。”
傅星河揉了揉鼻子:“本宮好像聞到了一點煙味。”
話音剛落,溫華殿大門進來兩個人。
俞鳳扯着王婵寂的胳膊,快步走進來。一個目露得意,一個雙眼泣淚。
傅星河很少見到王婵寂,這人人如其名,幾乎不愛參與宮裏任何事,安安靜靜的,上回肖豐豐出事,俞鳳帶了一群人來讨伐她,唯獨沒有王婵寂。
這兩人能鬧起矛盾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星河腦殼痛。
俞鳳甩開王婵寂,兜頭告狀:“貴妃娘娘,王婵寂她居然在宮裏燒紙錢!”
在宮裏燒紙錢是大忌。
傅星河回想了一下王婵寂的“簡歷”,親娘早逝,父親再娶,邊關長大,人卻溫婉。
便問道:“今天是你娘的忌日?”
王婵寂跪在地上,垂淚不語,眉眼如高山之月,姣姣清白。
傅星河:“起來說話。”
俞鳳插嘴道:“她哪敢起來,邊燒紙錢邊念一個野男人的名字。她爹還活着,這是燒給誰啊?”
傅星河看見一頂綠帽戴在暴君頭上,嘴角輕微上揚了下,緊接着她想到暴君無緣無故的脾氣,王婵寂是她招進來的,怕是得把罪名扣在她頭上。
她坐直了身體道:“此事本宮一定查明清楚,俞鳳,你先回去吧。”
俞鳳有點想留着,這後宮,除了貴妃級別比她大,就數王婵寂跟她平級。王婵寂要是倒臺了,那她離陛下又近了一步。
但是貴妃這些天給她開了不少後門,傅星河的面子還是要給。
思來想去,俞鳳覺得傅星河也沒必要包庇王婵寂,便福了福身,慢慢退出去。
傅星河讓夏眠去倒茶,把王婵寂扶起來,“你們可真會給本宮出難題,既然心裏有人,何必進宮,倒顯得本宮辦事不力。”
王婵寂聞言又跪在地上:“是我對不住娘娘,甘願受罰。”
傅星河見她一副生死看淡的樣子,心裏嘆氣,本宮就沒有這種不怕死的勇氣,板子挨在身上不疼嗎?
“要不是我掌管後宮,俞鳳今天一定把事情鬧到陛下跟前去,你知道肖豐豐的下場嗎?”
王婵寂閉了閉眼,肖豐豐在宮裏消失這事她知道:“請娘娘責罰。”
傅星河蹲在她身邊,小聲提醒道:“肖豐豐現在在她金陵老家養病。你可以選擇說與不說。”
王婵寂驚訝地看着她。
傅星河被美人這麽梨花帶雨地看着,有點受不住地心軟,不知道暴君是怎麽忍得住的,不愧是暴君。
她蹲得累了,見王婵寂不起來,地上鋪了地毯,幹脆在她身邊席地而坐。
“宮裏的日子是很平淡,日複一日見不到頭。”傅星河心裏始終有點愧疚,暴君對後妃這麽渣,她簡直是助纣為虐。
可能俞鳳她們心裏并不這樣想,因為很難說古代女子在宮外相夫教子的生活會更如意。後妃起碼有品級,有俸祿,吃穿不愁。
傅星河道:“你可以把我當姐妹,我是很好說話的。”
王婵寂沉默許久,輕聲道:“我知道娘娘是很好很好的人,否則選妃時不會給我們退路。”
“我是真心想進宮的。”王婵寂似在回憶,“我爹說,陛下英武不凡,正人君子,眼底不容算計,後宮一定太平。如果我誰都不想嫁,那就嫁給天子。邊關太不安穩,他不能一輩子給我撐腰,希望我平平安安地過下半生。”
縱使以後時局變亂,京城絕對最為安全。王将軍一心想把女兒送離邊關,但是他沒有信得過的女婿人選。恰好孟岽庭從前來過邊關,一眼就被王将軍相中了。
傅星河心情複雜,說不清王将軍的眼光是好還是不好。
但從王婵寂三言兩語中可以判斷,暴君的作風恰恰是她求之不得的,只要她不犯錯,就能在暴君後宮安度餘生。
與其說王婵寂想進宮,不如說是她讓她爹安心。
王婵寂:“我本來不想給娘娘添麻煩的,但是今天是康濉的一百天祭,我忍不住……對不起……康濉是死在關外的,有一夥人劫持了商隊,康濉去救人,可是他沒有回來,連屍體都沒有……他們說他死了之後,被敵人派狼群分食了……”
“我怕沒有人給他燒紙,康濉在下面被欺負,我怕他的魂魄不知道回家的路……他說沙場上征戰的人,最大的夢想就是死了能埋在故鄉。”
王婵寂眼睛哭腫了,求着傅星河網開一面,她怕這件事連累她爹。
傅星河拍拍她的肩膀,覺得這事有點棘手,因為她怎麽做,都不可能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這件事已經被俞鳳知道了,若是不處罰王婵寂,她不會善罷甘休。
王婵寂道:“按照宮規,娘娘罰我去冷宮吧,有人聽我說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只求娘娘,無論發生什麽事,不要告訴我爹。”
傅星河看了看她的神色,覺得不妙,這王婵寂分明是在宮裏一個人呆久了胡思亂想,存了死志。
妃嫔自戮禍及家人,但是去了冷宮的後妃,就沒有人管她怎麽死了。
傅星河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你爹一把年紀了,再過幾年說不定就能退回京城養老,本宮能讓你回家省親,卻變不出一個女兒給老将軍盡孝。”
王婵寂泣不成聲,哭了會兒道:“娘娘還是罰我去冷宮吧,我會好好活着。”
傅星河思量片刻,給了一個不輕不重的懲罰,“你去佛堂面壁思過,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能出來。”
明面上得讓俞鳳滿意。
王婵寂叩頭謝恩,臨走之前見傅星河依然滿臉擔憂,低聲道:“進宮以來,我時常夢見康濉到處找我,很多次我都想下去陪他……是娘娘的糕點很甜。我就像偷吃了菩薩供桌上的糕點,被菩薩救了一次又一次。一食之恩,永生不忘,我今日答應娘娘,便會盡全力活着。”
菩薩是不能被辜負的,王婵寂想。
傅星河望着王婵寂的身影,心想,同樣是各宮分發糕點,肖豐豐吃完想誣陷她,王婵寂覺得她是菩薩,千人千面。
她饒恕了肖豐豐的冒犯,卻無法幫助王婵寂。
夏眠輕輕喚了一聲出神的娘娘。
傅星河應了一聲,才發覺夏眠這茶泡得有點久,正好,王婵寂的事情屬于不能讓夏眠聽見的。
“怎麽去了這麽久?”
夏眠:“奴婢剛才聽見一消息,便去确認了一下。陛下即将西行芈山秋獵,帶了娘娘一起去。”
“我?”傅星河迷惑,暴君看見她不生氣嗎?
随即她便想明白了,秋獵這種行程,可能都得帶一兩個嫔妃意思意思,暴君嫌其他人會煩他,只能選她。
“娘娘有什麽特地帶的物品嗎?”
傅星河搖搖頭:“随你收拾,我睡一會兒。”
天氣漸冷,傅星河喜歡窩在被窩裏看書。
她順便找了一本記錄圍獵的書,翻了幾頁,倒在床上睡了。
【拯救瀕死女配,積分:50】
【恭喜您成功讓‘王婵寂’脫離危險,獲得五個積分】
傅星河在夢裏看着這個毫無變化的面板,撇了撇嘴,都五十了還什麽用都沒有。
她照常去戳那些紅字,以往都無功而返,今天戳到王婵寂這個名字時卻點進去了。
傅星河面前出現一個人物小傳,寥寥幾句講述一個女配的生平。
【……王婵寂在冷宮抑郁而亡;康濉死裏逃生,得知王婵寂進宮,心如死灰,再次請戰,力盡而死。】
傅星河直接就驚醒了。
王婵寂的對象沒死?但是對方知道私通後妃是死罪,不敢聯系,最終自己也戰死了?
她忍不住下床走了兩圈,思考給暴君戴綠帽的後果有多嚴重。
很嚴重。
幫助後妃私奔有多嚴重?
會被暴君掐死吧。
傅星河咬着手指頭,要是有不累及家人的逃跑方式,本宮早就自己用了!
可是這兩人私奔被抓回,都比現在要死不活的強。
傅星河冷靜地去了一趟佛堂,她只要稍稍起個頭,王婵寂就自己順着話說了。
傅星河馬上就掌握了那個叫康濉身高幾尺,有何特點。
她倒不是想天南海北地找康濉,她打賭那人會來京城一趟。
代入一下康濉,不管能不能見王婵寂,在再次上戰場之前,總要來一次離心上人最近的地方。
翌日,傅星河送幾箱書出宮,正好,傅雲霄從江州回來,她親手把書交給了二哥。
傅雲霄拿着書有些感慨:“不過離京半月,京城卻像換了人間。”
随着傅星河的上位,傅家從皇帝的對立面慢慢走下來,不少疏遠傅家的姻親都上門聯絡了。
連傅星河都會看書了,陛下看上傅星河也不奇怪。
傅雲霄問:“陛下對你如何,後宮那麽多妃子,沒有委屈了你吧?”
傅星河:“關系惡劣,天天吵架。”
傅雲霄:“……你看着像是吵贏的那個。”
傅星河打了個響指,“有眼光。”
見傅星河這麽得意,傅雲霄卻有點懷疑了,陛下會跟人吵架?陛下看起來能動手就不動嘴。
傅雲霄:“你吵贏了,然後被打了?”
傅星河:“你不能盼着點我好?不說了,你幫我找一個人,濃眉大眼,跟你一樣高,耳後有一塊銅錢大胎記,名字叫康濉。”
傅雲霄記下了,嘴上卻道:“他是誰啊?”
傅星河湊近他:“陛下的情敵。”
傅雲霄瞪大眼睛:“你說清楚!”
傅星河笑盈盈的,一副欠打的樣子,“你找就對了。”
傅雲霄無可奈何,但是他一回來,宓丁蘭告訴他,傅星河現在是個有分寸有頭腦的貴妃,比傅寒強得多,天花亂墜地誇了一通。
希望真的有吧。
傅雲霄:“我盡力找,三天之後,有沒有我都給你消息。”
傅星河:“辦事隐秘一點。”
傅雲霄開始懷疑傅星河說的是真的,她要給孟岽庭戴綠帽了。
但是……傅雲霄回憶了一下傅星河以前嚷嚷着非陛下不嫁的樣子,迅速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妹妹進宮以來,面色紅潤,氣色上佳,一副得償所願的樣子,說不定過幾月外甥都有了。
想想有點激動。
傅家自古出太傅,等外甥出生了,他是不是能教可愛乖巧的外甥讀書?
傅雲霄皺了皺眉,看來,他得先考個功名。
傅星河看着突然就出神的傅雲霄,“什麽毛病。”
……
三日之後。
帝王西行秋獵,帶上了倩貴妃,倩貴妃帶上了王婕妤。
孟岽庭忍了忍:“非要跟朕作對?”
傅星河這次刻意不帶夏眠:“王婵寂得罪了我,讓她伺候我幾天都不行了?陛下要是心疼……”
孟岽庭:“強詞奪理。”
等傅星河帶着王婵寂上了馬車,孟岽庭眸色一深,召來一個女暗衛:“好好盯着貴妃。”
傅星河連肖豐豐都放過了,會磋磨王婵寂,笑話。
他懷疑傅星河收了王婵寂的錢。
全後宮怎麽就貴妃缺錢?缺錢不會跟他要?
等他抓到證據,要傅星河悔不當初。
作者有話要說: 正确的解決方式:撒嬌。
貴妃正在示範錯誤的解決方式。